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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黑瘦老头子塌短鼻子、黑不溜秋、嘴唇往上翻,一看就是东南亚那边的人。
他之前一直在低头吃桌子上的瓜子和茶点,瓜子壳吐了一地,除了长得丑之外,显得很不起眼,然而我自打一进来,就一直很注意他,以及朱能旁边的那个苍白脸孔的男子。因为之前赵中华说过,福通源和萃君有可能会找外援来武斗,他们旁边的几个人里面,就他们两个比较像是请过来帮拳的,所以我忍不住总是观察。
对于那个苍白脸孔的男子,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一样,却始终也想不起来。
不过让我没有想到的,居然是这个黑瘦老头先发难。
他的胸前纹得有许多条栩栩如生的青色蜈蚣,凶猛的腭牙张舞,而在他满是腱子肉的后背,则纹得有自缠成十二结的大蛇,蛇上面有许多泰国的符文,眼神诡异。而当这个黑瘦老头把衣服扒下来的时候,旁边的一个眼镜男老庄则帮着作同声翻译:“小子,听说你以前在香港以解降、驱灵而闻名,那么你是否敢跟我比一比这降头术?”
我眉毛一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本正经的吴萃君。
我实在想不到,她居然会请一个降头师过来,对付我,而且似乎事先对我还有一些调查,做足了功课。
她知道我给李家湖的女儿雪瑞解降和给章董驱灵的事,这并不难理解,因为毕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顾老板去那里做宣传,消息总是会辗转传入到她的耳朵里;但我不能理解的是,她居然会请一个浑身纹得有灵符的降头师过来找场子,她是疯了么?——虽说降头术能救人于生死,亦可害人于无形,但是后者,实在是臭名昭著,让人闻之色变,便是如我这般的蛊师,也不敢当众承认身份,主要的缘由,也是因为大家的成见太深。
这么做,实在是有一些自毁家门。
然而旁边的这些人似乎都有些习以为常,将手中纸箱放下的白胡子老头李俊增给我们做介绍,说这是萃君顾问公司的首席解降师,来自泰国清迈契迪龙寺的巴剃(音译)大师,对于解降驱灵之事,最为擅长。我点头,原来是泰国的白巫僧,难怪这些人并不害怕。
只是这比降头之术,到底要怎么比?比谁先把谁弄死么?
本来以为要收工了的群众们,见到这个黑瘦老头巴剃的妄言,立刻兴奋起来,欢呼,纷纷说陆左师傅,跟他比一比啊,不要让他以为我天朝无人……这话一说,立刻有好多人开始怂恿起来,这些大腹便便的阿叔阿伯就像小孩子一样,兴奋莫名,本来打算离席的人都又重新坐了回来,沏上一壶好茶,等待好戏的上场。
呃……说实话,唯恐天下不乱之辈,自古都不会断绝。
我耸了耸肩,问这个一身凶猛纹身的外国友人,说那你说一说怎么比吧?
场中的人都坐了回去,而巴剃则走了出来,旁边的那个眼睛男老庄跟在一旁,一个讲一个翻:“我来的时候在市场里买了一条狗,我们同时对那条狗下降,在下降的同时还要给这狗解对方的降头,然后看这狗是中了谁的降头术死的,那么谁就胜利了……”
他说完,拍拍手,有工作人员从一楼牵了一条灰白如狼的哈士奇过来,一直走到了场中。
巴剃转头又朝着旁边鼓囊了一阵,那个充当翻译的风水师老庄立刻吩咐服务员,把敞开的格子窗关闭一些,大厅的光线黯淡下来。我看着这条不断挣扎的狗儿,眉头皱起,说:“我讲两点,第一我虽然会解降,但是我并不会东南亚的这些降头术;第二,即使要比试,这个法子也实在太血腥了——为什么一定要那一条小狗的生命拿来做赌注?这有意思么?所以,我不会跟你比的……”
听到我的解释,场中的人有的赞同,有的则摇摇头,直说扫兴,而听到了我这些话的翻译,巴剃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那双如同毒蛇一般犀利的眼睛,紧紧盯着我,身上的肌肉抖动,胸前的那些蜈蚣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为什么?”他摇动着头颅,说你不要否认,虽然我闻到你身上佛陀的檀香味,但是我更能够感觉得出,你是一个十分厉害的降头师,为何要拒绝与我比斗?难道在你心中,就没有一点儿荣誉感么?难道你是个没有卵子的家伙?
他的话一经过翻译出口,旁人便“嗡”的一声响,纷纷吵闹议论起来。
不过责骂他的人,倒是占大多数。
在巴剃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盯着吴萃君,然而让我失望的是,这个女人并没有表现出和李永红一样的气度来,而是抱着平平的胸,颇为玩味地看着我。我无语了,也愤怒了,于是决定接受这挑战:“好吧,我同意你的请求,只不过规则需要变更一下,你可以用尽所有方法对这哈士奇下降,而我,则负责保证它的生命安全——若它死,我输,它活,你输!”
巴剃拍拍手,向我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用中国话生硬地说了一句:“敞亮!”
我冷笑着,往旁边走着,立刻有人过来将拥挤的桌子往旁边移去,大家纷纷地围拢成一个稀散的大圈子,哈士奇被用绳子栓在了中间的一根木柱上,然后我和巴剃离这狗各有五米,并不越过这条线。窗子被关闭了,大厅的空间暗了下来,周围的客人们纷纷伸长这脖子,观看这难得一见的降头对决。
他们脸也红了,舌头也干燥了,往昔只在传说中的东西,今天居然就要目睹了,皆兴奋得不行。
我估计他们的心态跟去泰国看人妖的那种猎奇,是一样一样的。
降头大致分三种——药降、飞降和鬼降。
我站立在杂毛小道这桌的前面,端着茶盏喝了一口,看着这个来自泰国清迈的白巫僧口中念念有词,猜测着他这降头之术,到底是哪一种类型。随着他咒文的结束,在旁人眼中,他只是身子周遭的空气变得阴沉,轮廓隐约,然而我通过“炁之场域”的感应和朵朵赋予的鬼眼中,却能够看见另一番奇异的现象产生。
巴剃上身的那些纹身开始如同活物一样,开始蠕动起来。
这便是他脱去上衣的目的么?
不是为了耍帅装狠,而是让这些附着有蜈蚣怨灵的刺青活过来,然后游动到场中的这哈士奇身上,将其毙命。我表面上镇定自若,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般,然而却紧张的关注着前方,思度着到底用什么法子来破解,而不暴露自己的底牌——有的时候,与人战斗,多一张底牌就如同多一条命,倘若在这种寡淡无味的场所让所有人都知道,实在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巴剃的咒语终于念完了,而他身上的那些青色蜈蚣终于游动了下来,十来条,全部都朝着场中的哈士奇袭去。
鬼降!
那条被拴在柱子上的哈士奇显然也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不停地冲着巴剃汪汪叫,然后畏惧地朝着后面躲去。然而那根绳子将它给牢牢给禁锢在柱子的一米处,怎么跑,都跑不出去。在普通人的视线里,只看到巴剃在双手合十喃喃自语,我端着一盏茶浅喝,而那条狗则放声狂叫,仿佛要发疯了一般。
不过这犬吠声中,似乎绝望更多一点。
那一团蜈蚣离脖子勒得快要断过气似的哈士奇,只有半米之遥,我终于觉得我必须要出手了。怀着对生命的敬畏,我咬牙将茶盏放回桌上,踏前一步,遮住大部分人的视线,从怀中拿出了震镜,口中高呼一声“无量天尊”,那金光兜头照射到了快速游走的蜈蚣群身上,而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我果断将这铜镜收回。
玩过魔术的人都知道,要想让人不知晓秘密,必须手要快。
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太多的底细,便在这众目睽睽地注视下,玩了一把急速震灵。在大部分人的视线中,我仅仅只是挥一下手,口中呼着一句道号,然后就像手电筒一样,有一道金光照射到了哈士奇身前半米,有袅袅的黑烟腾空而起,而空中似乎还有一些昆虫或者爬行动物的叫声出现,整个大厅时而阴寒,时而暖热。
巴剃浑身一震,胸前的那些黛青色的纹身突然像是蒙上了一层灰一般,黯淡下来。
而他的嘴中似乎鼓起了一口血,欲吐而强忍,双手结了一个古怪的印法,然后使劲一震,地上黑影一伸,竟然有一条两米长的蛇灵从他身上攀爬而下,并不去理会那条瑟瑟发抖的哈士奇,而是径直朝我扑来。
我心中一跳,我勒个去,他这是要直接拼斗的意思么?
眼见着那条凶猛的蛇灵即将要扑倒我的近前,我往后面退了几步,一直退到了桌子的边缘,看到那蛇灵如同普通毒蛇一般张开大嘴,飞跃地朝着我前扑而来,我心中愤怒,扶在桌子上的手摸到了一件套着黑布袋的长型物体,紧抓起来,往前就是一挥。
轰——
前方空气一阵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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