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太医院的李太医对毒药研究颇深,他也没有法子么?”
宋清欢重重叹一口气,“偏生就有这么巧的事。李太医前段日子告老还乡了,他的老家离建安颇远,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在路上耽搁十天,父皇哪里有这么多时间?”
“那……”宋暄沉吟片刻,“我记得前些日子沈相中毒,是被随行的大夫给治好的,也不知那大夫随凉国使团回去了没有。”
宋清欢苦笑一声,“该是回去了。”
如今同沈初寒一道留在建安的,不过是他那几个心腹侍卫罢了。更何况,有没有这样一个大夫还值得商榷。她现在怀疑,当时沈初寒许是早就服下了解药,所以就算中了毒也压根就没事,所谓的昏迷不醒不过是做出来装装样子罢了。
想到这里,忽然心念一动。
当日榆林巷中的那场伏击是真实存在的,并非沈初寒自导自演。那么,他该不知道对方会下什么毒药才是,又如何提前服下解药?
想到这里,眸中迸射出一两点火花。
难道……沈初寒身边,当真有什么解毒的奇人不成?
“怎么了欢儿?”见宋清欢面色有异,宋暄诧异出声。
“没什么。”宋清欢平复了些许跳动得厉害的心跳,心中升腾起一丝希望。
看来——下午与沈初寒之约,是非去不可了。
宋暄挪开目光,声音沉重,“若是今日父皇的情况还是没有任何起色,我们说不定只能张榜寻天下奇士了。”
宋清欢“嗯”一声,找民间奇人异士的这个法子太过冒险,若是可以,她并不希望走到这一步。还是下午问问沈初寒再做打算。
两人又聊了一会,终是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法子。宋暄坐了会,便告辞回宫了。
草草用过午膳,便唤了流月和沉星进来替她梳妆更衣。
两人面露诧异,“殿下要出宫?”
宋清欢“嗯”一声,“去千盏阁。”
两人愈加诧异,迟疑片刻,流月开口问道,“殿下去千盏阁……所为何事?”
宋清欢不想她二人担心,想了想,还是大概将去意告诉了她们,“我与沈相约了今日在千盏阁见面。”
流月和沉星眉梢一挑,愈发诧异,显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
见两人似乎有些误会,宋清欢又道,“父皇如今中毒昏迷不醒,我去问问沈相,上次他的毒是如何解的。若是有良方或者推荐的大夫,说不定能对父皇的情况有所帮助。”
流月和沉星这才恍然,慨叹道,“辛苦殿下了。”
“你们下去准备准备,过会便出发。”
一盏茶后。
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顺利通过宫门处羽林军的检查,快速驶出南华门,往千盏阁去。
驾车的流月已是轻车熟路,千盏阁很快便到了。
请了宋清欢下车,流月将马车交给迎出来的小二,与沉星一道跟在宋清欢身后进了千盏阁。
千盏阁依旧是热闹熙攘的模样。
刚在大堂内立定,便见到角落处站着的慕白笑着迎上前,朝宋清欢颔首一礼,轻轻唤了声“殿下”。
宋清欢微一颔首,跟在慕白身后上了楼。
慕白在“凝露阁”前停了下来,推门请了宋清欢进去。宋清欢深吸一口气,踏进了房间。
算起来,她来千盏阁的次数已经不算少,几乎都成家常便饭了,可从没有哪次像今天那么紧张。
一进门,就看到立在窗旁的沈初寒的身影。
他今日穿了身绣海水纹墨色锦袍,翩然大袖,银线镶边,阳光下隐隐光华流转,端的是清贵非常。他闻声望来,剑眉微挑,唇角噙笑,眼角眉梢蕴柔和光泽。
宋清欢抿了抿唇,“沈相。”
沈初寒上前,墨玉般流转的眸光凝视着她,“帝姬当真来了。”
“沈相相邀,自不敢爽约。”她待会还有求于沈初寒,自然不能把气氛弄得太僵了,便随着他的话头客套了几句。
沈初寒笑意愈深,若雪落枝头,说不出的空灵繁芜。
一面请了宋清欢入座,一面拿起几上酒壶替宋清欢斟了一杯,不疾不徐将白玉杯盏推至她面前。
宋清欢低头看一眼杯中的酒酿,澄澈透明,在白瓷制的酒杯中微微晃荡着,别有一番意趣。
她抬头朝沈初寒笑笑,将白玉盏朝前推了推,“今日不饮酒。”
这是她的规矩,谈正事时不饮酒。更何况,她在沈初寒面前本就有些心神不宁,万一喝了酒,再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沈初寒柔声道,“这是李子酒,并不醉人。帝姬先试试,若是觉得不喜,那不喝便是。”
他话虽说得委婉,还是隐隐带了几分不容置喙的霸气在里面。
宋清欢想了想,觉得的确没必要因为这么点小事而闹不快,翘了翘唇角没有坚持,端起酒盏略略啜一口。
沈初寒眸中星芒微闪,道,“帝姬觉得如何?”
“回味绵长,甜而不涩,的确是好酒。”宋清欢实话实说。没想到这千盏阁的果酒和花酒,倒也是一绝,这李子酒丝毫不输前段时间推出的桃花酿。
沈初寒闻言,笑得欢愉,愈发笑意泠然,眸中一抹狡黠,“能得帝姬的赞赏,实乃沈某的荣幸。”
宋清欢一怔,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沈初寒这话是何意?
见她似有不解,沈初寒愈发笑得清俊,丝毫不见平日的冷意,“这酒,是我酿的。”
宋清欢愣住,呆呆地看了沈初寒几眼。
他还会酿酒?
她如何不知?
前世,她可不记得沈初寒有这等酿酒的好手艺。
沈初寒一双墨瞳微狭,眼中似笑非笑,直勾勾地盯着宋清欢,直看得她起了几分羞赧,心跳加快,微垂了头,故作清冷道,“没想到沈相日理万机,竟也会酿酒,而且技艺如此之高。”
“帝姬喜欢便好。”沈初寒的眸光,一直笑意绵绵地落在宋清欢面上。
他这话乍一听上去似乎很普通,宋清欢却忽的想到什么,心中一“咯噔”。
难道……这李子酒,是沈初寒专门为自己而酿?
这个想法一出,还来不及细想,却又听得沈初寒含笑开了口,“也不枉我这些日子下的苦功夫了。”
宋清欢脸颊一热。
这酒……当真是他专门为自己而酿?
心中那种复杂的情绪,又在不经意间漫上来。
尴尬地笑笑,“沈相有心了。”
“所以,殿下今日若不多喝几杯,可真对不住我的辛辛苦苦酿出来的这酒啊。”沈初寒打趣。
宋清欢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得皮笑肉不笑地抿了抿唇,应一声,下意识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沈初寒紧紧凝视着宋清欢的神情举动,嘴角笑意漾成了一朵花儿。自来聿国后见阿绾的第一面起,阿绾便一直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便是偶尔笑笑,也似藏了诸多心思,从未见到她这么鲜活的一面,心里顿时也畅快起来。
“昨日我与帝姬所说之事,不知帝姬怎么想?”沉默一瞬,沈初寒浅笑着开了口。
既然昨夜已经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那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才是。否则错过了这个机会,又不知何时才能听到阿绾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宋清欢没想到他这般开门见山,定了定心神,“沈相乃人中龙凤,又是四国贵女们梦寐以求的乘龙快婿,能得沈相的喜爱,自是清欢的荣幸。只是……”
一听这个只是,沈初寒唇角的笑意就淡了下来。
话已到嘴边,不能不说。宋清欢深吸一口气,接着把话说完,“只是我与沈相,并不适合。”
沈初寒眼中闪烁的星光,登时暗淡下来。
“为什么?”他语气沉沉,直直盯着宋清欢,眼中糅杂的复杂情绪,看得宋清欢竟生了几分心虚。
宋清欢清清嗓子,不让自己输了气势,“清欢是聿国帝姬,沈相是凉国之相,四皇姐刚刚嫁去两国,这个时候,两国着实不适宜在这个时候再结秦晋之好。”
这个是客观因素,便是沈初寒再不愿,也反驳不得。
不想,沈初寒却是连睫毛都未眨一下,只道,“这些客观因素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帝姬对我的感觉如何?”
没想到他竟这么赤裸裸地问了出来,宋清欢心中又羞又恼,既不好直接拒绝,又不能给他希望,只得斟酌着用词道,“沈相很好,只是……我年纪尚轻,对于情爱一事,暂时还不想去考虑。”
这话说出,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寒。
只是眼下这情况,也只能装装纯良少女了。
沈初寒不说话,眸色深邃,目光却一直不离宋清欢的面上。宋清欢被他看得愈发着了恼,索性侧头看向窗外,留给他一个清冷的侧颜。
见她这么孩子气的举动,沈初寒原本焦躁的心又渐渐恢复平和。
她现在还没做好准备没有关系,只要她没有就喜欢上别人,没有嫁给别人,最后就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女人。
想到这,忽然朝前凑了凑,端起酒盏轻啜一口,凝视着她道,“那么,在此之前,你不准对旁人动心。”
他刚饮过酒的唇水润殷红,眼中落满星光,眼角微曳,端的是魅惑非常。这霸气的话语却用这般磁性而充满深情的嗓音呢喃耳语,听得人心跳一滞。
这人……挑逗人的功夫怎的越来越精进了?
轻咳一声,身子不动声色朝后退了退,客气地笑笑,没有回答,只端起酒盏又喝了一大口。
沈初寒靠了回去,伸手替宋清欢又将酒盏斟满,眼角含笑,似乎觉得这样的宋清欢格外有趣。
大半杯清凉的酒液下肚,内心的灼热才渐渐冷却。
她不想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适时转了话头道,“对了沈相,今日我出来,是还有一事相询。”
“帝姬请讲。”
“沈相上次遇刺中毒,听说……是随行的太医替你解的毒?”
沈初寒眸光凛了凛,敏感地嗅出了这话中的深意,“聿帝……中毒了?”
既然有求于他,聿帝中毒的事就隐藏不了,宋清欢抿唇点了点头,“那刺客的箭上有毒,父皇如今中了毒,还在昏迷当中。”按理,聿帝中毒一事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的,否则容易引起众人恐慌,更有甚者,万一被别国知晓,说不定还会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可事急从权,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赌一把了。
沈初寒看她一眼,见她面露急色,原本还想卖关子的,顿时就不忍了,老实道,“那太医随使团回国了。”随行使团中的确有太医,不过他的毒,并不是那太医治好的就是。因他从小便与各色各样的毒药打交道,普通毒素根本奈何不了他,更何况那日他提前服下了解百毒的药丸,所以才能很快醒来。
只是那药丸是季流云千辛万苦炼出来的,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临行前也只给了他一颗,被他那次用完了,不知季流云现在手中还有没有。
宋清欢听言,面露失望之色。
若是连沈初寒这条路都断了,难道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么?
沈初寒凝视着着她。
既然宋清欢都求到了他这里,那么就说明,聿帝所中之毒,太医也束手无策。
原本,聿帝的死活与他并无干系。可看她这般失望,又想到前世她心灰意冷从城墙上跳下的那一幕,心脏一绞,幽幽开了口。
“有一人或许可以帮你。”
“谁?”宋清欢急急抬了眸,长长的睫毛似落满雨露的荷叶,微微颤颤,看得人心思一痒。
“我的师兄。”沈初寒沉思片刻,眼底一抹暗芒闪过,终是沉沉开了口。
宋清欢一愣。
他的师兄?他的师兄是谁?
忽然脑中白光一闪,想起了前世的某一片段。
沈初寒曾同她提过,他的武功师承一人,多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叶老怪。十几年前,叶老怪几乎可以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只是后来不知何故,一夜之间退隐江湖,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叶老怪不光武艺高强,医毒也是一绝。
沈初寒承袭了他的武艺,而他还有一位师兄,武功虽不及他,却继承了叶老怪医毒的衣钵,江湖人送外号“圣手医仙”。
当时沈初寒原本打算征战四国之后带他回去见见她的师父,只可惜……
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不免有几分晃神。直到感到沈初寒眼中探究之色愈浓,这才赶忙将思绪拉回。
方才沈初寒说他的师兄可以救父皇,难道……圣手医仙竟刚好来了建安?
心中一喜,急急抬头,眸中闪烁着急切的目光,心中的话语脱口而出,“圣手医仙来建安了?”
这话一出,她的心忽然猛地一沉,放在膝上的双手也不自觉紧握成拳。
糟了——
她呼吸顿了一拍,敛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朝沈初寒镇定地笑笑,“不瞒沈相,我曾派人暗中调查过你。”
是的,沈初寒师承叶老怪一事,根本就没有多少人知晓,更别提知道他的师兄便是圣手医仙了。
而她,自然也不该知道这些。
沈初寒眸中的深浓有一瞬间的翻涌,然而在宋清欢看来之前便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来不及抓住。他翘了翘唇角,端起酒盏轻啜一口,方意味深长道,“原来是这样,看来……帝姬对我,也并非全无兴趣呢。”
比起让沈初寒误会自己对她有兴趣,宋清欢更不愿让沈初寒联想到自己是重生的事实,闻言眸光一垂,颊畔浮现一抹流霞,现娇羞之色。
复又抬了头,朝沈初寒笑得澄澈,“不知我的消息,是否属实。”
沈初寒不疾不徐地点点头,“帝姬的消息,自然不会错。”朝她一眨眼眸,沉沉地用一种暧昧的语气道,“我很高兴。”
宋清欢心中无奈,面上却也只得跟着浅笑,“不知沈相的师兄,如今身处何处?”
沈初寒看门口一眼,高声唤了慕白进来。
慕白推门而入,“公子有何吩咐?”
“去请季公子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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