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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然抽泣着走入客厅,这是一个小而精致的房子,入门一眼就看到了向上的楼梯,客厅不大,只有三张红木沙发和茶几,对面是一排书架,配合着沙发的颜色,规整而舒心。书架左面是凹进去的,有一面大窗,在窗户前摆放着餐桌,餐桌上用没有花纹的纱布垫着,一个空了的花瓶摆在上面,只有一个椅子不在原位,其他的似乎没人动过。绕过餐桌往里有一个小厨房,厨房现在灯黑着,一股淡淡的油味冒出,提醒夏初然,她已经很久没进食。
客厅里很暖和,一冷一热将夏初然的脸也染红,阿九给了她一杯热水,细心问她要吃些什么,夏初然一概摇头,她只想休息。
既然如此,阿九也没再说什么,看着夏初然上楼,直至消失在楼梯口,才轻叹一口气关上了客厅的灯。锁好门窗后,他在屋外点了一支烟,一直注视着二楼梨树前的窗户,短暂而又漫长的时间过后,二楼的灯亮了,梨树晃荡发出声音,阿九都看了一眼,没有异常,接着他便离开。
其实这个地方不止夏初然一户人家,在不远处的一个河川旁是阿九的房子,阿九和他的妻子一直守在这里,不让外人靠近,自己也不出去。
……
她在做什么。夏初然回到屋里后,刁浪便坐到了梨树上,他不需要在屋子里移动就能看到夏初然的行动。
夏初然从一楼上来后就走到二楼一间屋子门前,屋子锁着,用大铁链拴的严严实实,通过刁浪的视线,里面没人,只有一张床和若干东西,好像用布盖着。夏初然在门前久久站立,双肩抖动,哽咽却不再发出声音,眼泪滴答滴答掉落,破碎了一地。
刁浪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她哭的太久,该有个人拍拍她的肩膀。
夏初然抹掉眼泪,走进了旁边的房间。
二楼有四间房,她的房间就在锁着的房间旁边,简单的样式,深褐色的木质地板,一米二长的低矮小床紧贴窗户,比床高一倍的大纸箱摆在一边,地上是样式奇怪的水杯和笔筒,除门和床所在的位置,其余两面全是书架,靠近床一边的书架有两扇拉门,应该是放衣服用的。
与一楼的书架不同的是,一楼只有两三本书,其余的都是报纸和装饰物,而这个房间,书被整齐放好,塞得满满,从天花板到下有六层全是书籍,没有任何玩物。
太单调了。
刁浪不由皱眉,这个房间给刁浪的感觉太过奇怪,以他今天和夏初然的相处来看,这姑娘玩心重,孩子气,多少是个少女,可是这房间,不说书了,玩具也没有真的非常奇怪,就连那张床都是非常单一的,原木木床,米色床单,没花纹,没样式,看到这里才觉得她有点像正经人。
夏初然进入房间后打开了灯,脱掉外套围巾胡乱的丢在地板上,然后爬上了小床。她没有休息,而是拉开窗帘,打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将一直攥在手里的碰铃挂在了缝隙处,任风儿轻吹,碰撞出声。
刁浪很小心,一直躲着夏初然的视线,夏初然似乎也没看见他,整个过程一句话也没说,做完一切后,爬下床,从床底抽出一个折叠桌,高度不高,差不多与床一样。
她坐在床前背对窗户的位置,注视前方,她已经平静,也不再掉眼泪,眼睛虽然红肿的看不清,但还好明亮的眼珠并没有暗淡。就这样又过了好久,风雪刮过一阵又一阵,梨树越发“花开”灿烂,这时候夏初然转过身,从一边的纸箱里掏出一叠信纸和信封,笔筒里拿出一支钢笔握在手心,她看了信纸很久,接着提笔写了几个字,这几个字她用尽全力,极近力竭,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夏初然似乎非常难受,她眉头紧皱,握笔的手时不时的颤抖,刁浪看在眼里,无声叹息——今夜的他,为她叹过太多的无奈。
写完后,夏初然拿信封收好,放在了矮桌上,她似乎觉得老师会来看,于是连一旁都放着热水,她带着泪痕爬进了被窝,即使再难受,她也相信,只有睡着老师才会回来,才会来看她。
“叮铃,叮铃”碰铃在窗边摇晃,声音悦耳动听,呜呜寒风仿佛也被挡在屋外,刁浪在夏初然熟睡后才进入房间。
他两手环抱着,来来回回扫视了一遍屋子,最后落在了碰铃上。
灵物很少会认新主人,落铃更不用说。落铃是这对碰铃的名字。
刁浪视线转回夏初然脸上,她可能真的哭累了,睡得很快,呼吸平稳,刁浪蹲在她面前,疑惑了半天又犹豫了一会儿,接着手指抵住她的额头,他想知道她是谁,为什么会拥有这件东西,如果一切能得到证实,那么此行不虚。
接触,感受,回味……漫漫地,迷雾在刁浪面前展开,但他极力去看清,却仍一无所获,前至她的前尘往事,后至这一生的起起落落,刁浪全部看不到,而唯一的线索,夏初然的小叔,他从他身上也只看到夏初然这起起落落人生的原因,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奇怪得很。刁浪不太高兴。
“唔……”夏初然发出哼声,眉头皱紧。
刁浪心慌,手上动作停下,她怎么了?
他看她好像有点难受,左右看看也不知道做什么,再看她,夏初然竟然睁着眼,那双眼睛半睁着望着刁浪,黑眸中有光亮,刁浪似乎看住了,手还在半空,夏初然从被窝里抽出手,拉了拉刁浪的手,然后轻轻拍打手背,好像在安慰他,刁浪不知所措,几欲说话,可夏初然眼神并没有聚焦,慢慢地又合上。
她看到自己了?刁浪抽回手坐在地板上,有些惊慌,都是什么跟什么,他也不知道了……
……
雪封千里,延绵不绝的树林和山川一片苍茫,不远处只有一家灯火,与它遥遥相对的,是一列老旧的列车。列车表面斑驳生锈,车窗半开不开,连车门都没有,通体的四列车厢只有车头处是亮着的,在那即将脱落的车皮上,歪歪扭扭用红漆写下了几个大字——闲梦酒馆。
你会进来吗?这家酒馆以这种方式问过路的你,但如果进来又会怎样,却没人能回答。
“你一见钟情了。”悦耳的女声回荡在空旷的车厢里。
“怎么可能,我一见钟情的多了,怎么也轮不到她。”刁浪坐在老旧的列车座椅上,前面只有一张板桌,板桌上放着一封包好的信,是他从夏初然那里顺走的。为什么顺走,他也说不清,大概是觉得夏初然希望有人能看,他就帮个忙,谁叫他是乐善好施的神,慷慨大方的很。
“哦~”白玫意味深长地一笑,拢了拢肩上的绒毛白披肩,红裙裹身,妖娆缓步走来,坐到了刁浪对面。秀黑的长发垂至座椅,她原本就白,结果这一黑一红,更是衬出她雪白的肌肤,就像是汪在牛奶里,每一寸都是让人浮想联篇的白润。修长的双脚并拢,半是随意地撑住自己,慵懒的半张开眼,默默望着刁浪。
刁浪抬头,略有不满的望了她一眼,仅仅只是一眼。他知道白玫,她那双狐媚的眼睛望不得,魅惑蛊人、摄人心魂,她们狐狸就爱做这些来操控反抗她们的人。
说起这白玫,她原是一只千年白狐,在这千年的历程中,跟着刁浪做过不少好事,积德行善成为了狐仙。原本按理说,她会是个受万人供奉,非常有身份的一位仙人。但没想到,非常可惜的,她狐狸的特性保留了下来,比如不听话,比较自我,聪明魅惑天生吸引力,时常男女性别转换等等,所以总是面临仙班除名的危险,但她不在意,逍遥惯了,想到这刁浪就不愿意招惹她,谁知道她要干嘛。
“要不是她太突出,直接出现在我面前又拿着落铃,像这样的女孩,即使与鬼神有联系,我也不屑去接触。”刁浪这是在解释,白玫的了然让他真的不爽。
听完,白玫噗嗤一笑,“因为漂亮?”
“什么漂亮!是突出,突出啊,不是简单地突出,这女孩相当不一般,你接触就知道了,能言善辩,话也一套一套,特别是能哭这一点,我看她哭了几个小时,哎,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生死这件事,本来就没什么。”她的哭容深深印在了刁浪的心里,只认识不过一天,刁浪却仿佛将她的一切都了解,胡搅蛮缠就不说了,心还很脆弱,不像个25的女人,倒像个5岁的孩子,这么随心所欲。
白玫注视着刁浪,他说完以后又陷入自己的思维中,白玫不是不了解他,这么上心那就是他的有意思,有意思却不做那可能这姑娘真有什么是他不敢碰的,想他前面一个还没解决,白玫心里是不太愿意他再招惹别人,“生死对我们来说习以为常,可对她一样的普通人类却不一般,妄加评判会吃亏的,另外,忠告一句,别小瞧女人。”
这白玫,又来说教。刁浪努努嘴,“是是是,我的姐姐,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白玫拿起手边的杂志翻了两页。
看白玫又一副了然的样子,刁浪十分不屑,“不知道你又能拿我怎么着。”他两脚踏上了前面桌子,两手抵在脑后,索性舒服的躺着,争不过胡搅蛮缠总行吧,哎,这好像是那个特别的姑娘一直用的一招,嘿,刁浪觉得越来越有意思。
白玫抬头看他,没有动怒,反而嘴角浅笑,说道,“下午我看见你在天台抱她了,很久不见了。”
嗯?!刁浪一愣,显然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一直只觉得经历再平常不过,没想到还藏着这么一个他遗忘的信息!
其实刁浪没办法与他人拥抱,靠近都会被他推开。这是个诅咒,缘起于女人,归结于女人,像他这么喜欢女人,真是千百年来被折磨的痛苦不堪,可这诅咒一直没能结束。这次夏初然不可理喻疯行为让他反而抱了她?到底为什么,还是真的是落铃的缘故,可当时落铃不在她身上,还是说,是因为……
刁浪心绪难平,白玫看他这样有些不忍,不该揭开他的伤口的,她有些后悔,接着轻声安慰道,“我不该说的,几千年前的事不是你的错。”
“啊?干嘛。”白玫语气抱歉,但刁浪瞪大眼,“什么我的错,我只是后悔抱的的时候没好好感受,感觉上……她还是有料的,可惜了,要不是个疯子,我绝对上了。”
刁浪可惜的摇摇头,思考明天必须去找她,白玫一时没话说,她站了起来,走近他,张开手臂,刚要抱,刁浪就跳起来,大喊大叫,“你干嘛,你想害死我!我不吃你这一套!”
“……”
列车里喧闹异常,列车外却寂静无声,树梢上悄然掉下的落雪微微发出响动,不远处唯一一栋房子里的人似乎被惊扰,她睁开眼又微微合上,好像听见了吵闹,又似乎沉溺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