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蝉玉琀与红信石(一)(1 / 1)

渡灵铺 桃圻 1101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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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间,有在钱塘打鱼归来的渔人报官,说是在江滩边有具溺毙的女尸。对街的张屠户因一早去拉生猪,听了这事儿回来便同张家娘子说道,故此我与师傅也就知晓了此事。

我想起夜间茜素来时,果然就是带了一身水的。师傅却说,她早就死在钱塘江里了。我转不过这个弯来,师傅凉凉道:“红尘一度非本愿,泥淖重陷始知还,一身浊气钱塘沉,空负爷娘教养恩。她这命数,自个儿早就下了定论。”

那是茜素冒顶了绿艾出嫁那日,留在屋里的几句诗,果然一语成谶,她终究还是沉入了钱塘水。

“前些日子姚装池家的大姑娘投了江,没找着尸身,大伙儿都说教鱼吃了,看来并非如此,这不冲上江滩了么。”

“这话便是浑说了,哪有人死了这么些日子还能辨得清面目的?况且还是在江水里泡着。听说了不曾,姚家的二姑娘,同他家姑爷一道找不见了。江里的那个,是他家二姑娘也未可说,双生子,生得本来就一个模样。”

“姚装池人挺好,怎就……唉,无常啊,世事无常。”

过了些日子,绿艾与崔清河离奇无踪的事也宣扬开。崔家离朱心堂并不算远,周遭的人大多知道崔家人口走失的事,于是来朱心堂瞧病买药的,趁着候等的闲暇,不免要议论两句。我听见有人这样说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低头做事。

又过了个把月,说这事的人渐渐少了,事情也就淡了。我不知姚装池夫妇现今如何了,也不敢去问。按着师傅说的,世间凄苦多了,姚装池虽不幸,却也算不上苦绝的,即便是问了,也未必帮得上,即便是帮了,又帮得了几许这样的悲苦者。

我答不上来,索性再不多想了。还是师傅说得对,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不知不觉间,天也凉了下来,几度桂雨之后,才惊觉秋意已起。

师傅素喜有香气的花,我收拢了些洁净的桂子,封入酒坛子中,用不了几日,便有甜香馥郁、清冽莹润的桂子酒,除了刘家酒肆的少康酒之外,也只有我应着时节悉心酿就的酒水,师傅还肯吃上几盏。

这日将近酉时,外头淅淅沥沥的冷雨缠绵湿冷,大半日也没人来买药看诊,着实无趣。

我估摸着日子,封坛的桂子酒能启坛了,便想寻些事来做,遂将那坛子桂子酒启了封。一股沁人的甜,将酒气的凌厉生生化成了欲说还休的娇怯。

“桂子酒。”师傅从后院循香而来,一面拍拂去手掌上的药渣碎屑。

这坛子新酿的酒,我连尝都不曾尝上一口,便忙斟了第一盏,递到师傅跟前。

师傅接过酒盏低头看了看淡金色的酒液,凑到鼻端一嗅便笑了,一仰脖子,满满一盏酒水便倒进了口里。

“还成么?”我紧张地盯着他。

师傅放下酒盏,赞许道:“若非少康瓮选了刘家的九儿姑娘,我便要怀疑杜康后人竟是我的好徒儿了。”

我知道这一季的桂子酒算是得了。酒气诱人,我绕进柜台,从柜台下面又摸出一只小酒盏,替自己与师傅各斟了一盏。

一杯酒才下肚,便听见门外安谧的雨巷中,有人在探问:“这里可是朱心堂?朱先生在否?”

我有些气恼这样一个安静的下雨的午后被打断了,况且又临近闭店了,怎么还有人来买药。“金字的大匾额不在那儿么,是不是朱心堂一望便知。”我放下酒盏,走到铺子门前,没好气地回道:“这就要闭门了,倘是抓药,便请快些递方子,若是问诊,明日赶早罢。”

门前来的是个半老的男人,撑着一柄补过的油纸伞,走到屋檐下便撤去了纸伞,露出来一张五十来岁年纪、苍白瘦削的脸孔来。他庆幸地拍了拍胸口,仿佛自语:“赶上了,幸亏是赶上了。”

“阿心,来者是客,还不快请进来坐。”师傅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性,皱着眉头责备我的不耐烦,并亲自走了出来,将那人迎了进来。

那人放下滴着水的油纸伞,向师傅拱手作揖,尽力想要表达他的礼数,可惜看他笨拙的行礼就知道,他日常并不惯于礼数。

“朱先生?”他犹疑地打量着师傅,这样的眼神我见多了,无不是惊异于师傅的年轻与样貌,他们总以为朱心堂的朱先生该是位鹤发童颜的老翁。

“正是。”师傅耐心地笑道:“老丈如何称呼?”

那人放了心,定了定神道:“我叫王满,是城郊王村的里正,咱们村子小,人口也不多,朱先生大约也不晓得。咱们村上,说来先生许是不信……”那王满话还没说完,自己好像就先气馁起来,直摇头叹气。

“王里正不妨先说来听听,怎么个古怪事儿?”师傅劝道。

那唤王满的里正踌躇了片刻,大约是为措辞动了一番脑筋,接着便重重地叹了口气,跺了跺脚道:“咱们那村上三四十余口人,不论老幼男女,都染上了一种怪病。”

“哦?”师傅的目光在王满身上流转了一圈,半笑不笑地问道:“什么样的怪病?”

王满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大约数日前,原本还好端端的,可过了一夜,皆患了不能见日光的毛病,阴雨天、夜里都还好,只是不能见日光,日头一照上身,便跟火烫似的,轻则受痛,重则皮肉焦黑。”

我在一旁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我跟随师傅行医卖药,也算见识了不少奇症怪病,这般畏光的病症,还从未见过。

“除了怕日头,另还有一样。”王满又道:“每日夜间,一两个时辰内,村里的人皆犯肚腹急痛的毛病,这倒不算打紧,虽痛得难忍,却不过一个时辰,熬一熬便过去了。”

我听得直发愣,这算什么病症?畏光且每日间歇腹痛,患病的还不知一、二人,全村皆是如此。我当真是闻所未闻,不免怀疑跟前这个自称是王村里正的人,本就是个有颠狂症的。

可师傅却不这么想,他认真地将王满的述说听完,煞有介事地思忖了片刻,毅然道:“我随你去村里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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