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金獙扇与菟丝膏(十八)(1 / 1)

渡灵铺 桃圻 1058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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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里怨她,想要带走她的孩子?”我忍不住小声问道。

对面的仆妇蓦地抬起头:“阿心姑娘说什么?”

“啊?没……没。”我慌忙摇了摇手,赶紧闭了口再不敢同金家大娘子搭话。

她缓缓地拭去了面颊上的眼泪,显出了一丝疑惑:“起初我心里怨恨,确有这样的心思,可后来我发觉她……”她又转脸看向睡榻上痛得已缓不过劲儿来的秦氏,犹豫着说道:“并非我质疑阿心姑娘的医术,可是……可是她,并无身孕啊。”

我忍不住又“啊”了一声,床榻边服侍的仆妇猛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我顾不得在她跟前掩饰,上前抓起秦氏的手腕,不确信地搭了上去。

若是我连是否喜脉都搭听不出,说出去朱心堂的脸面都要教我丢尽了。

我细细听了一回,分明是有胎象的并不错,只是胎象教前些日子薄弱了许多。我迷茫地放下手,仆妇急切地问道:“阿心姑娘,我家小夫人如何?”我没法回答她,只看向那仆妇看不见的金家大娘子道:“胎象,分明是有的。”

那仆妇只当是同她说话,拍着胸口道:“还好,还好,小夫人,听见了不曾,阿心姑娘说孩子还在呢,您可要咬牙挺住了啊。”

金家大娘子指了指秦氏身边的团扇:“你瞧瞧那扇子,那团扇有古怪。前几日,我愤恨气急,想要冲进这屋子来取她孩子,可她手里那柄团扇甚是利害,左右阻挡,教我不得入内。这两日倒是弱了下来,才教我进得这屋子,发觉她并无身孕,腹中有胎,却无孩子,是个假胎。”

我的脑袋瞬时胀了起来,师父又不在,我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獙獙还未抓着,眼下又说秦氏腹中乃是个假胎,我举步维艰,束手无策。

金家大娘子向前倾了倾身子,靠近那团扇想要仔细查看。正这时,团扇突然就自己细微地抖动起来,一个晃眼,仿佛有一团白色冲着金家大娘子蹿了过去。

只听她“啊”地叫唤了一声,捂着肩头直哆嗦。再找那团白影,绕着我们飞快地转了一圈,又猛地朝我俯冲过来。

我的腰侧好似教人推了一把,往后直退了两步,才刚站稳身子,腰间的小金铃铛“铛啷啷”地不住轻颤,我猛然醒悟过来,是那只獙獙。我不必去捉它,它见了故乡的东西,果然就自投罗网了。

孟婆说它气息微弱之时,自会束手就擒,原来指的就是这个时候,也无怪乎师父不肯教我捉它的法子,其实根本就不必我动手。

我忙看向那缂丝团扇,扇面上白狐仍在,只是全无灵气,与寻常绣品无异。

床榻上秦氏的呻吟越来越大声,到了后面几声,已经不是呻吟,几乎成了惨呼。

“阿心姑娘!阿心姑娘!”仆妇急得上前扯了扯我的胳膊。我陡然回神,不管她腹中的胎儿是真是假,得先救了秦氏性命才行。

我忙打开医笥,从里头掏出针囊,命那仆妇千万要按压住她,不教她蜷缩起身子。银针缓缓地捻进了她的神阙穴,中脘穴,片刻功夫,秦氏喉咙里的声音便成了轻哼。我与那仆妇也一同喘了口气。

仆妇掀起她的罗裙查看了一番,拿着一块干净布帛拭了几下,再从裙下取出布帛时,那布帛已然染成殷红。她苦着脸朝我摇摇头,我也心里也清楚,秦氏的胎,至多撑持到今晚,必定不能保了。

我从医笥里取了带来的菟丝膏,交给了那仆妇:“拿水化开了,每个时辰喂上一回。虽不敢说有效用,好歹教小夫人少受些苦。”

仆妇道着谢接过,我瞧了瞧秦氏,汗湿的发丝黏黏糊糊地贴在脸上,唇上不见一丝血色,两眼空洞无声地望着床顶的架子,与其说她悲伤疲累,倒不如说是茫然。

再看看金家大娘子,她的肩头教獙獙猛抓了一把,正吃痛地捂住伤处。我知道魂魄之伤,虽不见血,却是疼痛难忍的,若非如此,怎会有那么多的亡魂半夜造访朱心堂来求药。

趁着仆妇出去倒水,秦氏又迷茫不醒的时候,我看了看金家大娘子肩头的伤,獙獙的爪子细小,可划得深重,在她的肩头留下了三道抓痕,这伤我无法医治,只能劝她待我离开时,跟着我一同去,回了朱心堂好教师父瞧瞧。

“方才那东西,是个什么?”金家大娘子指着我腰间的铃铛问道。

“是獙獙。正是它在金家作祟,搅得阖宅不宁。它附在小夫人的团扇上,左右操控她的神志,做下了一些……一些恶事。”我恐怕刺激到金家大娘子,不好直说是獙獙作祟害死了她。“它教小夫人如愿得了身孕,前些日子阻挡夫人进屋的,也是它。可惜它力道不够,最终未能阻挡住夫人,反倒伤了自身元气……”

说着说着,我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师父曾说,子女与父母之间的缘分,自有天定,是强求不得的,那些菟丝子并不能真的教求子的妇人得偿所愿,不过是浸透了殷切期望的菟丝子,能拿来做极有效用的保胎药,维系住那份天定下的缘分,不教他们失散罢了。

獙獙的灵力低弱,在人家中搅弄些是非尚可,却哪里能搬得动逆天的事,使人无故得了父子母女的缘分。秦氏的身孕就是獙獙做的假胎,假胎象全靠獙獙的灵力撑持,因金家大娘子怨怒愤恨时要进屋对秦氏不利,那獙獙恐将真相戳穿,奋力抵抗了一阵,损耗了自身,无力维系秦氏的假胎,故此造成了秦氏头一回滑胎之象。

许是金家大娘子强行进了屋,獙獙终是撑将不过,才有了这次。而今獙獙气弱要跟了我去,秦氏的假胎自然是不能保的了。我在此间替她扎针灌药,全是白费功夫。

金家大娘子忍者痛,探头望向秦氏:“阿心姑娘,她情形如何了?”

我叹道:“不论她这胎是真是假,都难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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