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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海之中，神女缓缓抬起了眼眸，微微叹了口气。

一声轻叹响彻了整个识海。那原本急速扩张的识海在这一声轻叹之下微一荡漾，那声浪的波纹迅速抚平了波涛翻涌的识海，将整个识海归于了平静。所有的记忆体，都在这一声轻叹之下缓缓消磨，化成了千万点光点，融入了玉剑之中，化作点点星芒，开始滋润着叶蔓姗的身体。

她的身体终于不再颤抖，那已经开始龟裂的肌肤，在玉剑莹润的光芒之下，开始了缓慢的修复。

她的脸颊上，渐渐涌下了两行的热泪。

原来，他一直都在守着自己。

所有记忆的断层，所有不能理解的事情。在玉剑之上的记忆涌入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修神之法，灵魂印记，包括了那残破不堪，经历了如此多世，仍旧没能完全补全的真灵。一切的不解和疑惑，在刹那间全都明白了。

叶蔓姗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总是活不过四十岁。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总是没有孩子。也明白了为什么苏离明明那么强，明明那么爱着自己，却一次又一次让自己不得善终，死于非命。

她瘫坐在轮椅之上，揉了揉自己的红彤彤的双眼，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从来都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感。此时此刻，她也不想隐藏自己的情感。如此多世的复杂情感集合在了一起，极度需要一个合理的宣泄。

原来，他的轮回转世，从来都不是没有代价的。

原来，他带着记忆转生，每一次都会消耗自己的真灵。

已经知晓的真灵宝贵的叶蔓姗，又怎能不替苏离感到可惜。真灵是神人的标记，同样也是他们的神位，是成为神的唯一证明。

一旦真灵受损，轻则折损修为，重则身死道消。

苏离的真灵早在离开神界的时候，就已经破损到了不能修复的地步。一身修为折损得仅剩一半不到。她为了掩护他离开，这才强行破灭了自己的真灵。一来替他打通通往人界的道路，二来阻截自己的敌人。用自己的生命，来成全他们的同时，也给苏离换来一个生的机会。

可她终究是太过于想当然了。

她的死，并没有让敌人放弃。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能够让人从神界杀到人界，持续如此多世追杀与她。就连真灵泯灭之后的凡胎，他们也没有放过。

千百世，无一善终！

难道，就因为神女峰上，那一句所谓的“让开”？

原来，高超的实力，会让人嫉恨。太过淡泊的处世，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甚至是简单的一句话语，竟然也能让人嫉恨到如此地步，用心良苦的设计，用心良苦的设局！

屠了神女峰，灭了她的真灵，还追到下界来，一而再再而三灭杀她的凡胎。

明明她已经没有了重登神坛的可能，再也威胁不到他们的地位。明明她已经成了凡人，再也不能同他们站在一起，抢夺他们的光辉。

可不过是短短百年的光阴，他们都不乐意给她！若不是神人没有手段灭杀灵魂之中的那抹特质。她都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在人间转世成功。

这究竟是多大的仇恨？

而苏离呢？明明可以放弃自己，一个人好好活着。可他却偏偏舍弃了自己的真灵，一世接着一世陪着意外身亡的自己，不停的转世轮回。任由自己的真灵一点一点消失殆尽，最后变得和她一样，成为了肉体凡胎。

密室的尽头，还有着一个小小的隔间。

她不用推开房门，只用神念一扫，就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接着一个并排放立的拘魂灯。每一个拘魂灯之中，都有着她曾经熟悉的身影。她真的不知道，凭借着苏离越来越弱的修为，他是怎样将他们击败，然后囚禁在这里的。可她却知道，不论是他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代价，都不会小。

这一世，便是苏离作为苏离的最后一世了。

难怪他总是会显得很急切。难怪他总是腻在她的身边。那点点滴滴触手可及的温暖，让她流连忘返的温暖怀抱，过了这一世，便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因为下辈子，他就会和她一样，再也记不得她了。

茫茫然海之中，他们即便是相遇了，也会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互不相识。

都知缘起缘灭，顺应天时。可是每每想到这样的场景和画面，她的心就止不住的抽搐。她甚至不敢去想，若是他真的不认识自己，那么自己又将何去何从。千百世的守护，千百世如一的爱意，早已经让她彻彻底底习惯了，生活中他的存在。

一世太久，她恨不能只争朝夕。

外面的粥，依旧是暖的。让她的心触动的同时，又不自觉感到心痛。

他什么都不愿让她知道，也什么都不愿让她来承担。以一己之力对抗神界之中的那些存在，叶蔓姗单是想想，就知道他面临了对么巨大的压力。

她完全想象不到，他是怎么凭借着快要沦为凡胎的身体，瓦解神界之上诸多势力的。淡淡的自豪感涌上心头。她虽然并不了解，可她却完全有理由自豪。这，就是她的男人。

他已经守候了她太久，事到如今，即便是她仍旧没有补全真灵。可相比较苏离而言，她无疑已经强上太多了。现在，该她来守护他了。

如他所愿，现在的她终于有了可以自保的力量，再也不用他每日远远地跟着她，偶然被发现了，还要装作偶遇的模样，故作深沉。

叶蔓姗一挥手掌，那所有化作光点被她所吸收的物品，一样样接连出现，重新回到了那一排排的架子之上。就连那柄小小的玉剑，也被她留在了密室之中。

她轻轻推着轮椅走到了外面，抱起那模样小巧的保温桶掀开了盖子，凑过去轻轻嗅了嗅。

又是她喜欢的味道。

他总是这般的贴心，总是这般的让人欲罢不能。

叶蔓姗轻轻合上了盖子，悄然靠在了轮椅上，闭上了自己的双眸，等候着苏离来接她回家。

就好似那遥远的记忆之中，站在紫竹林外，等候他到来的那个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