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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不知道?”兔小溪瞪大了眼。
“半个多月前,族里突然陆续有兽人生起了怪病,不仅浑身没有力气,头疼眼发晕,身上还长出了一些奇怪的红疙瘩。
他们去找祭祀,祭祀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所以就给他们拿了一些寻常强身健体和解毒的药草让他们捣碎服用,可是根本就没用。
这一病就病了十多天。
就在昨天晚上,里面病的最重的秋、渊不知怎的突然发病了,眼睛凸起,浑身抽搐,我跟着坤哥他们一起去看过,样子可吓人了。
今天早上我听我阿爸说,他们现在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不行了……
……然后,外面突然就传出了流言,说这怪病是你带来,你是‘天谴之人’,又住在阴气重的山洞里,所以族中的人才会生病。
还有人说,上次的地动也是因为你。
兔沅,真的是你的关系吗……”兔小溪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沫心头微动,眼中讶色一闪,正要说话,就见远处跑过来几个熟人。
“小溪,你怎么跑这来了,不是说不让你过来的吗?”大河跑到小溪身边,皱着眉头不由分说就要拉着妹妹离开。说话间眼睛一下也没有朝苏沫这边瞟。
“哥,我不走,我还没听到兔沅的解释呢,也许大家都误会她了。”小溪半抱着自家大哥的胳膊,撒娇耍赖地道。
“小溪,别胡闹,快跟我们走,秋和渊要不行了,酋长已经开启了地坑(兔族死后兽人的埋骨地),祭祀的祝祷仪式也要开始了,大家都在那守着,就差你了。”跟过来的坤见小溪不配合,忙解释道。
说着就要和大河一起拉着小溪离开。兔眠还有另一个兔族雄性戎一脸忧色地紧跟随在左右。
自知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兔小溪挣扎了几下就停止了反抗,然后乖乖的任由几人拉着走。
而就在这时,被众人忽视了个彻底的苏沫突然对着几人离开的背影道:“等等,祝祷仪式在哪里举行?”
祝祷,兽世祭祀通用的祈福酧神仪式,一般族群每遇到特殊事件时才会举行。仪式进行时,如无特殊情况,族中青壮老幼均需到场观礼。
“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还想去不成?”戎是个红眼厚唇,平素就性子急躁的雄性兽人,听到苏沫的问话,立即口气不善地朝苏沫瞪视道。
其他人见状也停下了步子,神情古怪地望向了苏沫。
“我不能去吗?我好像也是兔族中人。”苏沫恍若未觉几人的异样,她神色不变,语气淡然。
“你怎么能去!你是不祥之人,去了他们家不是让他们死的更快吗,你……你这人真是太恶毒了!”听了这话,别人还未说什么,戎已经大声朝苏沫吼起来,看那气急败坏地样子,显然已经对于现在族中的那些流言深信不疑了。
“在秋和渊的家中?好,我知道了。”苏沫没有再理会戎,自顾自地说完,就低下头摆弄起了她带来的那些东西。
戎见状,气的眉毛倒竖,胸口剧烈起伏,抡起自己的粗胳膊就要朝苏沫冲过来,一副想找苏沫拼命的架势。
坤几人连忙拉住了他。
“别闹了,现在赶去参加祝祷仪式要紧。”大河表情严肃的道。
“对,对,时间要来不及了,我们快走吧。”兔小溪也忙去拉戎,说话间还偷偷朝苏沫这边瞥来,似乎真怕对方找苏沫的麻烦。
坤和兔眠也在一旁劝慰。
而在这些人拉拉扯扯时,苏沫已经提溜起了她装随身杂物的小草袋,在里面翻找了起来。
小木棍、替换用的小绿盒、装水和贝的小土罐、去污能力极强的净叶、打火石……杂七杂八一大堆,可是怎么没有那个?她记得自己随手放了一根那个东西在里面的啊。
正想着,苏沫又将一个小土罐扒拉开,这时爪子却突然触到了一个有些扎手的硬物。
苏沫眸中一亮。
找到了……
苏沫伸爪正要将那东西掏出来,却不想,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苏沫动作一顿,抬头,立刻发现兔眠已脱离大部队独自走到了她近前。
对方毛色油亮顺滑,声音柔悦如莺鸟轻鸣。
“兔沅,不管现在族中的这场怪病是不是因为你天谴降罚,我都希望你不要去渊和秋的家中打扰他们。
我知道你跟他们关系不好,怨恨因为他们你被酋长赶出家门,所以你想要报复他们,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在遭受病痛甚至死亡的折磨了,你还忍心再去刺激他们让他们送命吗?
如果你去了,其他族人会怎么看你,怎么对待你?你难道真的希望被大家赶出族群吗?
我相信祭祀也是不希望你去的。
而如果你仅仅是怕不去会引起祭祀和大家的怪罪的话,我可以帮你去跟大家说的。
兔沅,你不要一错再错了。”兔眠对着苏沫一阵抢白,说话时脸上还带着一副痛心疾首和为你好的善解人意模样。
苏沫盯着这样的兔眠几秒,突然失声笑了。
“我说,”苏沫声音一顿,看向兔眠的目光陡然变得意味深长,“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报复他们了?你们自说自话了一通就要给我安上个罪名是什么意思?
还有,你兔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话的?呵~别人说我是天谴之人身带不祥所以引来族中的这场怪病也就罢了,你一个同样不能变身的狐狸居然也能理直气壮的跟我说这话,实在让我有些意外。
我很好奇,为什么别人不说这场怪病是你引来的呢?难道就因为你长了一身比我看起来吉利的红毛毛?”
苏沫说完,眼睛特意在对方身上扫视了几个来回。
“你……”被苏沫这样说,兔眠脸色不由涨红(别问我怎么从红狐狸脸上看出涨红的←_←),她站在原地你了半天就是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最终,兔眠还是被大河几人拉走了。
而苏沫也在几人离开后,将摸到的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只见苏沫那粉白的小爪子正抓着着的是一个外表粗糙,颜色墨绿,其上遍布细细黑色小刺的手指粗细的某种植物。
见到她,苏沫眼中划过一抹精光。
将东西用自制的绿叶小包装好,挂在身上,苏沫也后腿一蹬,朝兔小溪他们离开的方向奔了过去。
……
秋和渊是兔族为数不多的一对相依相伴,没有第三者介入的恩爱伴侣。
和苏沫现在的离群索居不同,秋和渊的家就建在兔族领地中心区域的一大片山石带上。
山间林木葱茏,小溪蜿蜒而过,不少兔族兽人的住处都建在此处。
先穿过那片阔叶林,又在中心区域中穿行了一段路,没过多久,苏沫就来到了一片有着青白色泽的连绵山体前。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苏沫在这青白山体间忽而左拐又忽而右转,期间在路过了数个兔族兽人的住处后,终于来到了秋和渊的家——一个洞口长有数种斑斓植物的漂亮山洞前。
此时,洞前的空地上已经聚满了人。
没有人说话,所有兽人相互围成一个圆圈,其中有身在内围最醒目位置的她的酋长父亲以及家人,也有刚刚和她分开不久此时正站在圆圈外围的兔小溪几人,此时,他们和其他人一样正崇敬而肃穆的望着圈中的那个身影。
祝祷已经开始了。
苏沫跳上外围的一个枯木桩,里面地情形立刻尽收眼底。
在兽世,每个氏族中除了会有酋长外,都还有着一个特殊的存在,那就是祭祀。
祭祀在氏族中地位崇高,他们被视为最接近天地神明的存在,也是一族无可替代的精神象征。
他们惠普众人,济世活人,也传达神明旨意。
为了让神明保佑世人,祭祀每年除了因特别重大的事件——如大型庆典、天灾等而举行的大祭天外,还会因特殊原因举办数量不等的小祝祷。
无疑,现在呈现在苏沫面前的就属于后一种。
只见在人群正中心处,一个银发披散、身穿白色袍服的老者正对着身前的石案虔诚的低首拜伏着。
他的身形干瘦,动作沉稳而有力,在起身抬首间,两袖忽而朝身侧一抖,下一秒,衣袖翻飞,两只手中就各出现了一个中心为镂空球状物,下坠有半米长彩色丝条的东西。
这就是祭祀祝祷时专用的器物——祝器。
石案上摆着当季的各色食物,几碟装有不知名粉末的小石盘,一个空石碗,一把石刀,以及一个摆在正中心处外观异常醒目的泥制异兽。
那异兽三头六尾,头尾形态各不相同,身上颜色斑斓,面目模糊几不可见,粗壮四肢下是一片云山雨露。这就是兽世中被人广泛传颂的天神形象。
在石案旁边的地上还有一小簇被人用围成圆形的枯木点起的小火苗。
此时,案桌前的老者手握着祝器,在仰头闭眼半晌后,身形霍地动了。
他闭着眼睛,口中突然念起了一段晦涩难明,又饱含奇异抑扬腔调的话语。人也突然开始以一种独特的类“∞”形步法在周身一米的范围内游走起来。
他的身形稳健而庄重,动作间,手里的祝器随着他的步法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在他的身周挥动着。
镂空圆球内的不明物质和球壁因挥动相互撞击,发出一阵阵“哗啦啦”的响声,长长的彩条随风飞扬。
白袍背部的兔族图腾也在此时完整的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老者的动作越来越诡异,口里的晦涩之言也由开始的字字吐露变成了一种悠扬的哼唱。
忽而他睁开眼睛,脚下动作不停,手中的两个祝器却再次被他隐在了袍袖之内。
接着,老者抬手伸向石案上的那几碟不知名粉末,口中一边哼唱着祝祷词,一边将那碟中之物一样样的撒入案边的火堆之中。
每撒入一样,火苗就会旺盛一分,当碟中的粉末全被撒入火中时,原本不过丈许的火苗几乎已经等人高。
这时,老者的动作和口中的祝祷语同时停了下来。
他拿起案上的石刀,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个寸许大的口子,鲜血涌出,汇聚成流,滴滴而落,被老者尽数用石碗接住。
直到接了小半碗,老者才停下。
他手握石碗,高举过头顶,忽而双膝跪地,仰天大声呼和起来,与此同时,场中所有的兔族兽人也全部以头抢地,配合着老者,呜咽声骤起。
转瞬,声音响彻一片。
老者缓缓站起,将高举着的碗猛的掷进了火堆之中。
一众兽人的动作呼喊声戛然而止。
熊熊的火焰舔舐着石碗以及里面地血液,火苗在因气流和冷遇骤然晃动变暗的下一秒又猛的窜了起来。
接着,一股黑灰色烟尘缓缓出现在了火堆上空。
看着黑灰色的烟尘受清风的影响蜿蜒而上,老者死死盯着其越升越高,表情也变得沉凝起来。
直到那烟尘一路顺直的消失在天际,老者面部的线条才重新和缓下来。
“吉,礼成!”
随着老者三字落下,场中众人脸上几乎同时露出了欣悦的神色。
他们开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嗡嗡”之声一时不绝于耳。
在兽世,这种祝祷时所产生的烟尘被赋予了一种特殊的含义——
兽人们普遍认为,烟尘是连接兽世与天神的使者,如果烟尘一路顺畅而上,那么就代表天神听到了他们的祈盼,进而会庇佑他的信徒,降福禄,去灾祸。
现在,烟尘的轨迹无疑让兔族人先前因怪病带来的恐慌消减了不少。
祭祀在祝祷完毕后就进了秋和渊居住的山洞,过了片刻再出来时,脸上的表情却不如众人以为的轻松。
祭祀表情沉凝地站在洞口,视线在守在洞前正一脸期待望着他的一众兽人身上扫过,沉默片刻后,才声音略显沉重地道:“秋和渊病的实在太重了,不知病因,没有对症的药草,能不能度过今天,能不能活下去,一切只能看兽神之意了。”
祭祀话音未落,兽人中间就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低泣和抽噎之声。
刚刚才因祝祷升起的期盼此时又重新被阴霾取代了。
在场所有的兽人都明白,祭祀的话几乎已经判定了秋和渊的结局。
自己的族人就要永远的离开他们这个认知让人难过、痛苦和悲伤。
祭祀叹了口气,苍老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疲累,有来自身体的,也有来自心的,面对生老病死,任何人都不可能平淡视之,即使是作为祭祀的他。
和着众人的沉痛哀戚之声,祭祀一步步走出人群,身形比之最初已现出了一丝佝偻之态。
而就在这众人心情最为沉重地时刻,站在前排的某个兽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厉喝:“兔沅,谁让你来的!你……你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