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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生气呢?”席宴清一手端着一碗红红的水果, 一手戳戳背对着他不肯看他的罗非。这小子,气性还挺大,说一个生气真的一整天话都不跟他说了。
“我跟你道歉还不行?我真不知道你那么怕蠕动的虫子。”席宴清也是无奈了。一大早进山的时候还以为回来之后罗非的气也该消了, 没想到这小子还是拧巴着,衣服倒是给他洗了, 可晚饭却没做。
“你要是再不理我, 这东西我可全都自己吃了啊。”席宴清把碗拿到罗非跟前给他看,“这可比龙葵还好吃。”
罗非立时竖起耳朵。
比龙葵还好吃?!
是又咋样儿!那是席大老虎摘来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不知道啊!有点儿志气吧你!
可是大老虎想着有了好吃的就想着你,待你多好啊。
说的是啊……
罗非悄摸叽转头瞅瞅碗里, 瞬间一股口水在齿间流窜。还真是他没见过的水果, 红红的,肉肉的,一个个长得大概有弹珠那么大, 看着就汁水充足, 而且很甜的样子!
席宴清一看罗非终于动了,拿了一粒小红果子递到罗非嘴边喂他吃。
罗非伸舌头舔了舔,随后一口咬进去。小小的果子顿时在他嘴里爆出浆汁,甜了他满口!
“这是啥?”小驴子得了甜头终于肯说话了。
“这是山莓。我老家那边都叫他锅锅, 还有的地方叫他三月泡啊四月泡的, 很多叫法。不过学名就是山莓。”席宴清又喂了罗非一粒,“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嗯, 没想到这么软。”罗非也给席宴清喂了一粒, 随即“哎?!”一声:“外头下雨了?!”
“嗯, 回来的路上开始下的,还行,不算太大。”只不过衣服还是湿了些,毕竟他出去的时候也没带伞什么的。
“那你赶紧把衣服换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吃了暖和暖和。”这地方可以生财可以生气但就是不能生病,生病了不怕别的就怕不好医。
“我还以为你没做饭呢。”进门的时候就饿了,但是掀开锅盖也没看着里头有什么吃的,还以为罗非气到饭也没做呢。
“饭我做了。”罗非撇嘴,“不过后来还是觉得有点生气,就偷偷给藏起来了,我这就给你拿去。”
罗非把粥和花卷,还有一盘小拌菜以及沐玲给他装的一盘切肘子肉拿进屋里,给席宴清摆到了炕桌上。席宴清在炕上坐下来等着吃就行了。炕上被罗非烧得有点暖和,席宴清吃着花卷喝着粥,感觉心里也是暖乎乎的。所以说,这小媳妇儿还是不白疼的,嘴上别扭,心里可贴心着呢。
席宴清笑了笑,这时就听罗非问:“这山莓也是在山里摘的吗?”
罗非记得宴清不用上地里干活的时候大半时间都会上山,每回不是弄点药材回来就是找点野果野菜,反正都尽量做到不空手。
“对,也是山里摘的。”席宴清说,“我把位置都记下了,你喜欢的话过两天还去摘了给你吃。可惜季节不对,不然弄几个枝条带回来繁殖。到秋吧,我去弄一点,到时候就给你种家里,只要栽活了,明年你自个儿在家就可以随时摘来吃。”
“你就认准了我这吃货属性,抓住这一点了是吧?”罗非戳戳席宴清,“以后不许拿虫子吓我啊,再吓我我就不让你进屋!我跟你说我特别怕那玩意儿。像蜘蛛啊蟑螂什么的都无所谓,但是我怕蠕动的东西,觉得看一眼浑身都痒痒。”
“知道了,再不拿它吓你。”席宴清不一会儿吃饱了,把碗盘都收起来拿出去,“你慢慢吃吧,我出去收拾收拾今天弄来的药材。”
“不是明儿个收拾也行吗?”以往经常是第二天起早收拾啊,然后该晾晒的就晾晒一下。
“今儿不是下雨了么,我怕不收拾放到明早就容易捂烂了。”
“那就一起收拾。”罗非端碗跟出去,对席宴清说:“张嘴,啊……”
“干嘛?”席宴清说是这样说,却还是配合地把嘴张开了,随后罗非就抓了一把山莓放进他嘴里。山莓的莓汁顿时甜到了他心上。
小两口蹲下来把草药收拾了,顺便收拾出一大盆蒲公英。这东西现代也是常见,而且还有人大棚种植。它也确实是个好东西,不但能清热去火解毒,还有消炎的作用。席宴清这回是在山角下发现的,山里倒是没多少这玩意儿。他打算以后多弄一点,没事就跟罗非吃一些,反正也就是当菜了,吃多了对身体有一定害处,但是时而吃点就会有很大好处。
蒲公英起先可能是因为割下来的时间有些久,有些发蔫,可等他们收拾好之后用井水一拔,第二天就跟长在地里的一样新鲜。
罗非还以为睡一宿这雨也该停了,没想到第二天却下得比前一夜还大,摘菜都不方便。还好屋里有蒲公英,蘸酱就馒头吃了,再一人吃个鸡蛋喝点粥,营养还不错。虽然蒲公英是苦了些吧,但架不住心里是甜的。
华平村地处东北,一年四季分明。这里的夏天没有南方那么闷热,但七八月最热的时候也不太好过。这一下雨了倒还凉爽些了。罗非搬了小椅子坐在门口绣花,难得一个大白天都能和席宴清相处着。
席宴清在梁大夫那借了本认识草药的书,就在罗非旁边翻看。他是学农业的,对草药只认识以前他接触过的那些,但那还远远不够,所以他打算多学学。
两口子看似各自忙活,眼神却又会时而在空中交会,他们相视一笑,惹得连空气都是甜的。
席宴清忍不住,放下书吻了吻罗非的眉眼,这时就听“滴答”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罗非额头上。
席宴清皱着眉把罗非的脸擦干,再往屋顶一瞅,娘的,居然漏雨了?!
“盆呢?赶紧拿个盆接一下!”罗非说。
“还是拿桶吧。”席宴清去把桶拿来了,对准了漏雨的点放好,小两口也挪了个地方。
“看来真得抓紧时间修修房子了。”罗非有些不安地说,“清哥,这房子不会塌吧?”
“除非长时间下大爆雨,不然不会。顶多就是屋里进些水。”席宴清摸摸罗非的头,“害怕了?”
“倒也没。不过咱俩就这一个窝,它要是没了,到时候家都没个回了。”这地方虽然破旧,但罗非已经住出些许感情来了。这里的每一件家具他都亲手擦过,地也是他天天扫的,菜园子他也天天进,鸡鸭天天喂。前两日他还从周大娘那要了些花苗栽上,就等着它们给小院子里添点光彩呢。
“我争取明年或者最迟后年咱们就盖新房。”席宴清牵住罗非的手,“跟我来。”
“干嘛?”
席宴清没回话。他进屋之后打开柜子翻了翻,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拿出了二两多的银子:“这个是我这阵子卖药材攒下来的,不如也放你那儿吧?”
别看罗非是富人家里生出来的孩子,花钱还是很有规划的。席宴清以前对他放心,现在对他更放心。
罗非却是想想之后说:“还是你收着吧。你这边的钱能不动就不动,等攒够了以后买牛或者盖房子用。我那边的就留着过日子。我也尽量解决咱们的日常开销。”
他做些绣品拿到李老板那儿,李老板每回都收。虽然价钱一直就没涨过,还是那样的,但罗非觉着他赚的钱应付生活完全没有问题了。
由于席宴清管着,所以罗非晚上不做针线活。席宴清就怕罗非颈肩和眼睛落了毛病,所以看得紧着呢。罗非现在也就没有像一开始那样一天做很多件。差不多他一天做个一两件吧,最多不超过三件,还大都是荷包,相比小件的那种香囊不费眼睛,这样去了成本每天能剩下个五到十五文钱,没有什么大事就够过日子的。
这不,罗非攒了十来天的绣活,又够去一趟镇上了。
“我媳妇儿太能干了。”席宴清诚心夸着,觉得罗非让他意外的地方特别多。
“没你赚得多,不过过日子够了。这样你赚的钱就都能攒下来了。”罗非想想,虽然这样的日子也不能算上富有吧,但是至少算是初步安稳了。
“慢慢来,只要我俩有心上进,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嗯。”罗非枕在席宴清的肩,突然问:“对了清哥。你说我怎么才能把荷包卖得更贵点儿呢?那个李老板,哎他太能说了我说不过他。他每次都给一样的价。”
“这个容易,你别总绣那几个熟悉的花样。”席宴清再把罗非的头轻放他肩上,“我给你举个简单的例子吧。你看超市里卖的那些食品,饮料,还有什么学生用品之类的,是不是总在升级?有些可能只是换了个包装,有些就是换了个口味,但一换就十有八-九涨价。消费者们不容易接受原物涨价,但是新鲜的物品比那些他们熟悉的贵一些,却还是会有人去尝试去购买,这就是每个人追逐新事物的心态。”
“那他要是还不给涨价咋办?”
“那也不怕,下回咱们去绣坊也问问,不能可李老板这一棵树上吊死。”席宴清说,“看看哪天天好,咱俩一起去,我跟他谈。”
“好,那多出来的部分咱俩就买好吃的!”罗非说,“你把东西收起来,我出去看看家里缺啥,去镇上时买回来。”
这地方,但凡能自给自足的都自给自足了,像是米面啊,油啊,酱油啊,醋啊,黄豆酱啊,菜啊,鸡鸭啊。有的人连布都自己织呢。可他们来的时候恰赶春季,家里啥啥没有,所以目前为止除了菜基本都要买。
要是以往,罗非肯定去问问韩旭要不要一起去镇上,但韩旭刚成亲,怕是跟陈华樟蜜里调油的时候,他就不去当那个电灯泡了,所以天一放晴,他就只跟席宴清两个人去了镇子上。
由于时间赶得比较急,所以这一次罗非没来得及弄太多新鲜图样,他这一次带的便大都还都是以前他绣过的花色,只有三个是他新赶着绣出来的,其中两个绣了金丝雀,一个绣了鸳鸯。鸳鸯的绣着麻烦些,一天里就弄了那么一个,金丝雀的倒是因为颜色没那么复杂,所以绣了两个。
原先的那些花色罗非一个卖十文,新弄的这两个罗非琢磨最低卖十二文,高的话,能有个十五文就最好了。
然而席宴清却不这样认为。到了布店里看到李老板,席宴清开口就说了,金丝雀的要二十文,鸳鸯的要二十五文。这个是新弄的花样,反正就弄出来这么几个,李老板收不收都行。
李老板开店做生意,做的是长久的买卖,见了新花样哪能不动心?卖东西就是这么回事,你卖来卖去就那两个玩意儿谁看久了都会起腻,可这新鲜物就不一样了。有钱人家的小姐过来看看,喜欢了还不就买了?到时候一群姑娘们聚在一起还能多个聊天的资本呢。
是人都有虚荣心,好东西谁不稀罕?
但是李老板觉着不能人家要多少就给多少,那长此以往他不得被牵着鼻子走?
“你说的这个价格可太贵了,这我得卖多少啊?我得卖五十文才有的赚。”李老板说,“再便宜点吧。再便宜点,我就跟以前一样,长期收你这个绣品。”
“您想长期收我也没法长期做啊。您是行家,这东西您一看就知道肯定费工时还得求个细质,我要多绣几个眼睛都得花了。”罗非按照席宴清在路上教他的跟李老板说,“反正又不多,而且物以稀为贵,您就别跟我讲价钱了。要不您看看这满镇子上谁绣得出这样的?”
“嗨,如意绣坊的老板娘就会。”
“她会,那她也是放自家绣坊里卖,她也不能送到您这儿来不是?”席宴清说完看向罗非:“要不这个就别卖了,留着吧,正好昨儿个三宝过来看了不还说喜欢么?就给她算了。”
“三宝……”三宝昨儿个啥时候来过你蒙谁呢!罗非心下觉着好笑,却也没反驳。罗小影帝瞬间上线了。他一脸纠结的样子,末了说:“成吧,那可是亲妹,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她呀。”罗非重重一叹:“李老板,那这几个我就不卖了,您就把原先那些花样都收了吧。”
“那怎么成?”李老板先前就考虑着见了罗非让他一定多绣些花样来呢,这他还没说人家就绣了,他当然得要了。这是对方主动的,跟他要求的那是两码事。他主动要求了自然就要一定程度上迁就对方,可对方主动了,那就得稍稍迁就他。
“那有啥不成的。您看我就是闲来无事绣东西打发时间,顺便赚个零花钱。我就算啥都不做,我哥也能养活我。”罗非说,“您把这些收了吧,收了我就走了。”
“别啊,罗小弟,你这可不厚道。你往我这送东西,咱们是互惠互利。”李老板想了想,“这样吧,你再每个给我让五文钱。这个金丝雀的我十五文收,鸳鸯的我就二十文收,其他的还按原价,你看这样成吧?”
“您看您,您的大头是卖布料和成衣,这小东西您放这儿就是多添个茶钱,这几个小玩意儿,您还跟我讲啥啊。”
“哎哟还茶钱呢,我哪敢喝那么贵的茶。”李老板说,“成吧,不过往后你再有这些新鲜玩意儿也可都得往我这送,且不能送到别家。特别是如意绣坊,我跟那家的老板娘不对付!”
“嘿你个李大脑袋!你在背后说我啥呐!”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陆如意带着一股香风进来了。此人就是如意绣坊的老板娘,在镇子上开了如意绣坊,绣坊里还有两个长期帮工的绣娘。
“你又来干啥?”李老板最讨厌有人叫他李大脑袋了!他脑袋是大,可也没碍人啥事儿啊!
“你开店做生意,还不中人进来了?!”陆如意跟他呛一句,看到罗非和席宴清,又看到罗非手里拿着荷包,“这位小兄弟,这荷包怕不是你绣的?”
“是啊这位姐姐。有什么问题吗?”罗非一看对方说话爽利,印象倒还挺好。
“真是天助我也,我来这儿就想问问李大脑袋能不能找着你呢。”陆如意看了看罗非放到布匹上的荷包,“你可还别说啊,这绣活是好。”
“你啥意思?!我告诉你陆如意!不许来抢我生意!”李老板绕过柜台抢走了陆如意手里的荷包,“小罗兄弟,我给你把钱结了,你这就回吧。下回有东西再给我送来就成!”
“你这人,我还没说话呢你赶啥人啊?!”陆如意寻思寻思,“算了,反正也跟你无关。小罗兄弟你拿上钱,随我走,我这有事和你商量。”
“啥事儿啊?”罗非问。
“赚钱的事儿。”陆如意“啪啪!”在布匹上拍两下,“李大脑袋你赶紧的,瞅啥瞅?给人家结钱啊!”
“小罗兄弟,咱可说好了啊,以后有绣品不往她那送!”
“只要李老板给钱痛快,自然不往别家送。”
李老板瞪了陆如意一眼,着人去数了二百一十五个铜板出来。本来按了他的意思是想给罗非二百个铜板整的,这陆如意来了,他就不好压价了。
罗非得了钱,也没数,揣了对李老板道完谢,便跟陆如意出了布铺。
陆如意在路上先行自我介绍了一番,随后又问了罗非和席宴清的来路,得知他俩是两口子,笑说:“般配得很。”
席宴清最喜欢听这话!笑问:“不知陆大姐找我家罗非商量何事?”
陆如意做了个请的手势:“进我这绣坊里说吧。天热,大姐请你俩喝碗酸梅汤!”
时近正午,可不就热了么。罗非和席宴清见人家是开门做生意,也没多犹豫。进去之后找个地方坐下来,随意看了看这里的绣品。
其实罗非还真不是第一次进这里,只不过第一次他来的时候没见到这位老板娘。
陆如意也喝了些酸梅汤:“大热天的,我就不绕圈子了。这么说吧小罗兄弟,我是想问问你要不要接绣活。”
“啥绣活?”
“那可多了啊,衣服上的图案,还有被面、帽子、腰带、鞋子,往哪绣还不是绣?”陆如意说,“这可真不是姐姐说大话,就你的手艺,绣啥不比在李大脑袋那赚得多啊?咱们这小地方,没几户有钱人家,但是就这几家的绣品都在我家做,那就已经不少了。”先前她听来她这里的客人说李大脑袋那卖的荷包绣工极好,花绣得也跟旁的绣法不一样,她还觉着说得太夸张,可后来去了之后发现还真的。只是她怎么问,那李大脑袋就是不说那东西打哪来的,还好她今儿又去了!只是她没想到,一个小哥绣出来的东西居然比她这里的俩妇人绣得还好。
“可是我家不在这啊,我都是隔个十天八天才来一趟镇上呢。”罗非觉着有些纠结,要是接绣活,还不得三天两头往这绣坊跑?
“你可以拿些小件先回家做着看看。不瞒你说,咱们镇上最有钱的人家当属周家和骆家,周家七位小姐呢,一年光衣服就要做多少套了,更别说别的。不过人家有时候可能是觉着咱们这绣得还是不够好,所以都去县城里做。可你要是能接了绣活就不一样了,我觉着她们肯定能满意。”
“那我考虑考虑。”罗非说。
陆如意倒是也没想过一次就能说通罗非,只是她内心里还是希望罗非能答应,毕竟钱谁都想赚。她有资源,但她没那个手艺。她这里也跟李老板那一样,都有客源,但是没那份手艺,如果能让罗非同意加入,钱不就不愁赚?
罗非喝了碗酸梅汤,谢过了陆如意,走的时候从她这买了些绣线。陆如意是诚心想拉拢他,便给了他进货价。
出了门之后,罗非就问席宴清:“清哥,你说我接活吗?”
席宴清说:“这个你自己决定,我不干涉。但是我觉得还是不接,或者只接一些不用赶时间的为好。主要是绣荷包没什么压力,想绣就绣,不想绣就能休息休息,但是接了人家的订单就不一样了,估计是要限制时间。特别像衣服,还有鞋帽什么的,都有相应季节,做起来怕是有一定压力。”
罗非当时倒没有想这么多,这会儿听席宴清一说,果真有些犹豫了,甚至回到华平村的时候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像席宴清说的,不接活,或者只接一部分不用赶时间的。
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他改变了主意。
席宴清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