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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两个小时,故事才进入尾声。
“就是这样。”我说:“我们被逼得没有办法,如果我们不采取行动,中专的也会找上我们。”
吴海生旁边的警察好像没有赶上我的语速,还在辛勤地“唰唰唰”写着记录,吴海生的两道眉毛扭在一起,一张国字脸上充满威严:“中专那三个重伤学生是被谁打的?”
“这不知道,上千人的混战,重伤几个算什么啊,我觉得没死人已经万幸了——当然,在行动以前,我就告诉他们了,千万别弄出人命,不然可就不好收场。”
“你还挺负责任。”
“那是,好歹受过高等教育,和那些法盲还是有区别的。”
“噗哧”一下,一个警察笑了:“你个高中生,算什么高等教育啊……”
“哎,警察叔叔,这话就不好听啦,高中生怎么啦?我们高中生……”
“够了”吴海生突然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吴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有本事?”
屋子里猛地静了下来,旁边的几个警察连大气也不敢出。
“吴局,这你就冤枉我啦。我这叫认罪态度好,尽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其实我是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自己找点乐子,搞的那么死气沉沉的于嘛。
“你要是把这个心思放在曹野那个案子上,现在估计早就破了”吴海生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吴局,您真高看我了。”我特不爽,这能相提并论吗?就像郁小唯说的,他们这些老油条的刑警都拿那个案子没有办法,竟然把希望寄托在我一个毛都不懂的孩子身上?
“就这样吧,按流程办事,该关哪关哪”吴海生好像一句话都不愿和我多说,站起来就往外走去,几个警察纷纷跟在身后,唯有一个负责记录的警察留在最后。警察走过来,将刚才记录好的文件递过来:“看一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个名。”
我拿过来看了看,两个小时的后果就是洋洋洒洒几千字,我没想到自己这么有文采,故事讲的跌宕起伏、千回百转。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位警察是名忠实的记录者。我“唰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趁着这个功夫,警察轻轻说道:“其实我也是一中毕业的。”
“啊?”我抬头。
“我要不是个警察,我得给你竖个大拇指。”警察说:“你不知道,那年我们被中专欺负成什么鸟样子了,三年时间前后一共有五个女生被中专的强奸了……报案也没用,警察来了做做样子就走了。我们那届的老大是个熊包,从头到尾连个屁都不敢放……”
警察摇着头,拿着文件夹开门走了,屋子里只剩我一个人,没人告诉我接下来要做什么。等了一会儿,才有两个警察进来,二话不说就让我走。我本能地问:“去哪?”
“拘留所,暂时关押一段时间,耐心地等开庭就行了。”
“开庭以前可以申请取保候审吧?”以前我在拘留所住过一个礼拜,听号子里的犯人说过这个词,大意就是缴纳一定的保证金,在开庭以前还可以呆在外面,但是必须随传随到,我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没有开庭之前就能取保候审。
“懂的还挺多。”其中一个警察说:“可以是可以,不过一般很难成功,你要有过硬的关系倒是可以试试。”说着,他们两个便给我戴上手铐,把我押出门外,上了一辆警车,驶向位于郊区的文水县拘留所。到了拘留所,交接过程办的很快,两个警察走了以后,拘留所的工作人员开始对我例行搜身,然后让我交出所有身外之物。我赶紧说:“我能打个电话吗?”
“打吧。”工作人员挺好说话。
我赶紧拿出手机给宋扬打了个电话。以前听号子里的人说过,从拘留到取证到开庭,往往要等待很长时间,少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趁这个时间取保候审,说不定还能回家过年。
我把我这边的情况说了一下,宋扬表示知道了,他会尽快帮我办理,让我安心呆着。我把手机交了,身上空空荡荡,连盒烟也不能带,四大皆空地跟着号警进入拘留区域。来到一间铁门前面,号警把我放了进去。我也算是轻车熟路,很自然地就走了进去,虽然不是上次那间号子,但环境还是差不多的,一个狭长的房间里摆着十几张床,墙上挂着一个老式钟表和一台只有在七点到七点半之间才会播放的电视机,房间的最边缘是简易的水房和厕所(其实就是个洗手池子和坑道),馊臭恶心的味道远远就能传来。
铁门关上,号子里的十多个人都扭头看我,他们正围着一张方桌做手工活,桌上摆着乱七八糟的白纸,还是在做死人花圈上的小白花。我恍了一眼,只有一个坐在床上无所事事,无疑就是这里面的老大了。每间号子都有老大,主要负责协调犯人之间的关系,还拥有一些小小的权力,比如领饭、安排床位、不用于活等等,其中“不用于活”是最吸引人的。能当老大的人,要么能打,要么有钱,要么罪重。眼前这个老大浓眉大眼,满下巴的络腮胡子,身材健壮结实,像水浒传里的鲁智深,毫无疑问属于“能打”的类型。
我没有和他说话,第一时间坐在桌子前面,娴熟地做起了小白花,当年做过一个礼拜,手艺还没有生疏。周围的犯人看了看我,没有说话继续做了起来,他们大多目光浑浊,显得呆滞和麻木,已经习惯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
“哎,新来那个,你过来一下。”在床上坐着的老大呼唤。
我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以前住过?”看我做花那么熟练,谁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我点点头:“住了一个月。”故意夸大,表示自己是老资格。
“上次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打架。”
“这次呢?”
“打架。”
审问新人的案底,是每个牢头的任务。在号子里面,小偷和强奸犯是最被人看不起的。
“这次要住多久?”
“不知道,要等开庭再说。”
“打的很重?怎么还得开庭。”一般的打架事件,公安局就能做出拘留多久的决定,到了一定程度才会经由法院审判。
“…”我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牢头最讨厌满口胡话的犯人,一旦被识破的话接下来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我带着我们学校的学生把另一所学校给砸了,直接经济损失高达几十万,可能会判的比较重。”
一句话刚落,围着桌子做花的犯人们全都看了过来。牢头也目光炯炯:“砸了一个学校?我草,你快给我讲讲是怎么回事?喂喂,你们继续做花,别他妈到处乱瞄啊”
我定了定神,只好满足这位牢头的好奇心,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下。
“五百多人?我草五百多人?”牢头兴奋地叫唤:“你是你们学校老大吧?”
“不算老大,主要是兄弟们给面子。”
“嘿,好小子,不错,是条汉子”牢头更加兴奋,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即又说:“不过咱的规矩不能坏,你既然也在里面住过,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点点头,自己走到墙角,抱着头蹲了下来。这是下马威,无论什么人进来,都得走这一趟流程。那次我们三个进来,叶云第一时间给牢头敬了中华烟,所以我们免了这个过程。这次不行,我连个毛都没有,没法孝敬这位牢头。
不过我刚蹲了没一分钟,牢头就呼唤:“行啦行啦,意思意思就行了,快来快来。”
我站起来,走过去,牢头热情地让我坐下,搂着我的肩膀说:“小兄弟,我觉得和你特别投缘,你叫什么名字,哪儿人啊?”我一一道来,牢头说:“嗯,你以后叫我杨大哥,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保证饿不着你”
“谢了杨大哥。”我挺感激,感觉碰到好人了。不过杨大哥好像热情地过了头,除了嘴上滔滔不绝之外,一会儿摸摸我的胳膊,一会儿捏捏我的大腿,让我心里有点不大舒服。
过了一会儿,我就说:“杨大哥,我去做花。”
“做什么花,你陪我聊天就行啦。”
“多一个人要多一个人的活,我哪好意思让大家帮我做,我还是去吧。”我站起来,不由分说地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杨大哥没有再阻止我。
我一边做花,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犯人,从今天起可以叫他们号友了。扫了一圈,发现他们大多年龄偏大,我算是这里面年纪最小的了。做花的过程中,大家很少说话,比原来我们那个号子的气氛差了很多。一直熬到晚上开饭时间,杨大哥领了饭,将饭一个个发下去,还是老三样:馒头、咸菜、稀饭。唯有杨大哥的待遇好一些,两个肉菜加一个油乎乎的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