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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鸾因看着那几根胡须,都替她二哥肉疼,趁此机会,从谢瓒怀中将寿哥儿接了过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你倒下得狠手。”
谢瓒见了,却是心疼,“他还小呢,懂什么?你就打他?不过……这人小小的,力气倒是不小,等你大了,舅舅教你骑马射箭啊!”这话,是冲着寿哥儿说的。
寿哥儿也是给面子,笑得咧开嘴,露出了粉红色的牙床,哈喇子直往下淌。
谢鸾因很有些无奈,将寿哥儿塞给了一旁的乳娘,转而望向了已经数年未见的严睿,还有与严睿一道来的叶景轩,“义兄是几时到福建来的?怎的也不派人说一声?”
叶景轩多年不见,也好似变了一个样,从翩翩佳公子变成了糙汉子一枚,只那笑容和气质都明朗了许多,看上去,比从前相处的那几年都要可亲许多。
“我和严睿来福州,是替齐大人送些东西过来,秘密的,自然不好告诉你。不过,这一忙完了差事,便来看你和这小外甥了。”叶景轩说着已是上前来,抖落开了一枚通透的虎头玉佩,递给了寿哥儿。
那玉佩,是通体翠绿欲滴的极品,没有半点儿杂质,应是整块儿雕铸,雕工了得,那虎头栩栩如生。
“接着吧!这算是舅舅的见面礼。”叶景轩笑微微冲着寿哥儿道。
“义兄,这东西太贵重了,你给一个小孩子,这不合适。”谢鸾因是识货的,知道这玉佩价值千金,忙推却道。
“本就是给他的,哪里有什么合适不合适?”
寿哥儿最是喜欢色泽鲜艳的时候,那玉佩的环扣上拴着大红的络子,他小手便照着那络子捞了去,一把将之拽在手心,便是咯咯笑起来,不撒手了。
谢鸾因睨着这个无齿小儿,默。
叶景轩却是笑了起来,“看看,孩子不是喜欢么?你便替他收起来,等他大些了,给他做个随身物件儿。”
事到如今,再推辞,也就真正见外了,谢鸾因忙将那虎头玉佩从寿哥儿的小手里扒拉了出来,转而递给身后的流萤,交代她收好,然后,又谢了叶景轩一回。
这才转身,将几人迎进了花厅之中。
今日,本就是寿哥儿百日,府里也是备了宴的,但又来了这么几个人,虽说算不得外人,但谢瓒是死里逃生,而叶景轩和严睿却已是数年未见,谢鸾因便交代着让厨房添了几个他们素日喜欢的菜,一众人这才围桌而坐。
也不讲究那食不言寝不语的破规矩,一边推杯换盏,一边闲话家常。
等到一顿饭吃下来,厅里气氛已是甚好。
齐恺向叶景轩请教起了生意经,而夏成勋却与谢琛向严睿问起了他们这些年在外的事情。
严睿是个能言善道的,将外边儿发生的那些个逸事娓娓道来,竟是比那说书先生说得还要精彩,把那两爷子都是听住了,一脸神往。
谢瓒却是给谢鸾因使了个眼色,兄妹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厅来。
“我这回来可是有任务的。”谢瓒拍了拍身边属下刚刚送来的一只箱子,“孩子他爹正忙着,抽不开身,可却没忘了孩子的百日,是以,特意让我这个还在养伤的大舅兄替他跑了一趟腿儿。”
这话里带着两分抱怨,但谢鸾因却听得出来,她哥这是没能参与最后的一仗,心有怨气呢。只是,大抵也知道齐慎这是为他好,这怨气又只能憋在心里,只有在妹妹跟前,才能露出一两分来。
“既然伤了,就好好养着就是。有二哥在,我就更能睡得踏实了。”
谢瓒也是听说了她这里早前常有“客”来访的事,当下,便是沉凝了脸色。
“他们还敢来?”
“有二哥这么一尊黑面神在,自然是不敢来了。”谢鸾因笑呵呵道。
事实上,自从将那长命银锁丢出去之后,便也没有来过了,不知道是真正投鼠忌器,还是因着自顾不暇了。
毕竟,已被齐慎追成了丧家之犬。
只是,谢鸾因没敢掉以轻心,丧家之犬,最可能绝望的反扑,不计一切代价。
谢瓒抱着双臂,沉凝了面色,倒是觉得他留在这儿,也不错。
那边,谢鸾因已是将那口小箱子打开来,瞧见箱子里的东西,额头上却有黑线划了下来。
箱子里放着一张小弓,小巧玲珑,是用上好的榉木做的,打磨得甚是光滑,另外,还配了两筒雁翎箭,和一只小小的扳指。
“这人是不是忘了寿哥儿才百日呢?”那小弓再小,那也得孩子几岁之后才能用,现在就备好,是几个意思?
谢瓒却理解得很,“望子成龙嘛,咱们家爹从前不也老早就给我们备好了马和弓的?咱们武将家的孩子,刚会走路,就会骑马,刚能用筷子,就能引弓射箭。”
你就吹吧!谢鸾因面无表情地合上箱子,让人抬去了库房里放好。
什么望子成龙?她看啊,是齐略商有了儿子,高兴傻了,从前还说什么不介意,都是骗她的呢?
看吧!这回,也只光记着他儿子的百日了,哪里有半句话带给她的?
谢鸾因心里有些泛酸,杏眼沉了下来。
谢瓒还跟在她身后叨叨,“我说真的啊,咱们家寿哥儿可不只有爹,就是他爹没有时间教他,这不还有舅舅吗?”
谢鸾因根本懒得理他,回头,便轻戳了他伤着的肋腔一下。
谢瓒猝不及防地痛呼了一声,抬起头便看他妹妹一双杏眼闪着光,微眯着将他望定,“伤口不疼了么?”
谢瓒忙不迭道,“疼疼疼!我这就回去躺着,躺着……”说罢,扭头就走。
走了两步,又绕了回来,可怜巴巴地望着谢鸾因道,“我住哪儿?”
千里之外,齐慎鼻端发痒,蓦然便是打了个喷嚏。
“大人?”乾一皱眉望向他,怎的突然打起了喷嚏?要知道,他家大人平日里身体倍儿棒,就是这喷嚏,也很少打啊!该不会是生病了吧?在这要命的时候?乾一不得不有些紧张。
齐慎却只是淡淡睨了他一眼,转而重新望向满屋子的将领。
“诸位究竟有什么想法,便说出来就是。如今,倭寇的残部就在前面,咱们总不能止步此处吧?”齐慎目光冷冷,手指,狠狠点在桌上的舆图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