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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轻呓心知不敌,却不明他为何突然罢手,答道:“你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
星知老僧点头道:“数月之前,行海少侠与轻呓殿下曾与圣莲女皇会面,期间到底说了何事?”
孟轻呓脸一红,道:“那是我与行海的私事。”她知道与形骸之情瞒不过这老僧,索性也不遮掩。
星知老僧道:“可不仅仅如此。行海少侠曾受拜天华之托,去找一‘断翼鹤诀’,不知后果如何?”
形骸暗想:“他是冲断翼鹤诀而来?然则此事我已告知圣上,自己却早已忘了。”答道:“大师....若要夺此法诀,可以去找圣上,我已完完整整交给了她。”
星知老僧脸色震惊,道:“断翼鹤诀在.....在圣莲手中?”
形骸道:“不错。”
星知老僧道:“那圣莲如今何处?”即便先前与形骸、孟轻呓交手时,这老僧也显得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然而此时却大显慌张急躁。
孟轻呓皱眉道:“我与行海被她驱逐出城,如何得知母后下落?”
星知老僧道:“她....她极可能已然死了。”
此言一出,轮到形骸与孟轻呓目瞪口呆、惊心动魄。孟轻呓怒道:“你胡说些什么?母后怎会全无征兆的死去?”
星知叹道:“圣莲是我迷雾师扶持登基,建立帝国,然则其中有一奥秘,连她亦不自知。她掌控鸿钧阵法,命运与天庭占卜金轮紧密相连,我等迷雾师可随时知道她行踪方位,亦可预测她多年后命运。”
形骸与孟轻呓都想:“若真这般,圣上时刻受人监视,实则半点也不自由,就如同那宝鹿残存于宝石王统治之下。”
星知继续说道:“然则一个月前,圣莲女皇忽然失踪,无论我用什么手段,都不知她在何处,而她命运之线霎时截断,再无法预知。”
孟轻呓对圣莲了解远胜旁人,她道:“母后以往也常常独自外出,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但在紫霞城下方有鸿钧阵中枢,她多半在那儿冥想。”
星知道:“殿下,若她在鸿钧阵中,我等岂会找不到?而在两年之前,我等见她五年后命线断裂,似有暴毙征兆,可不料.....竟来的这般快。此时在占卜金轮中,再找不到她的痕迹。”
孟轻呓身子颤抖,道:“你是说....母后...当真死了?可为何皇城中全无消息?”圣莲一死,论武功论威望论身份,孟轻呓便是顺理成章的女皇,无论如何当抢先赶回去继位。她虽然陶醉于热恋之中,可绝不容旁人剥夺她生来的权利。她坚信爱情,可又深信唯有无穷的力量才能保住她这份爱。
星知察言观色,知两人远比自己惊讶,料来毫不知情。他喃喃道:“莫非是她强练断翼鹤诀,以至于阳寿缩短,亡于无人之处?”沉吟许久,道:“此事尚无定论,两位切莫泄露。”
孟轻呓道:“大师,我比你更需保密呢。母后虽...虽消失,可我帝国仍在,我武功修为不在母后之下,还望大师助我继任皇位。”
星知忽然喝道:“你懂什么?我之所以臣服于圣莲,是因她掌握了鸿钧阵后,法力堪比三清,足以守护凡间。若无鸿钧阵,何人当权,皆看对我迷雾师有用无用!”
孟轻呓、形骸见他突然不快,心头一惊,形骸心想:“他言下之意,若无人能掌控鸿钧大阵,他迷雾师便要夺取帝国大权,推举对他们有用之人上位?”
孟轻呓道:“迷雾师宗旨是‘隐于迷雾间,心怀凡俗世’,大师如此明目张胆的争权夺利,未免有些忘本了。莫非除我之外,大师心中另有合适人选么?”
星知点了点头,孟轻呓不禁一震。
形骸一心为孟轻呓着想,欲助她得偿所愿,忙问道:“圣上儿女,仅剩下轻呓殿下与拜天华大师,难道迷雾师要让拜大师还俗?”
星知摇头道:“拜天华居于化外,潜心修佛,皇权帝位,非其所欲。孟行海,只因你有功于乾坤,由你来问,老衲不得不答。在藏家之中,有圣莲女皇与仙神所生的一位私生孩儿,这孩子如今已长大成人,但身份唯有藏家寥寥数人得知。藏家若得知圣莲不在,必将全力推举此人。”
孟轻呓想起藏家几乎当世无敌的兵威,数目百万的军团,脸色苍白,急道:“此人是谁?他们....你们凭什么将一无名小卒排在我之上?”
星知眨眨眼,似在笑孟轻呓心灵蒙尘,自寻苦恼,他道:“我言尽于此,就此告辞。”说罢稍一躬身,倏然不见。
孟轻呓怒道:“等等!等等!你给我说清楚了!”跑了几步,却不知这老僧去了何处,她咬紧嘴唇,立于寒风之中,形骸见她孤零零的,赶忙将她抱住。
多年以来,孟轻呓一直对皇位志在必得,这心愿哪怕与形骸相爱后也不曾动摇。但她也从未料到此事来的如此突然,令她仿佛全无防备,措手不及。
她虽已布局许久,可当得知圣莲女皇逝去的一刹那,她并不感到悲伤,更毫无放松喜悦之情,只觉一切沉重的让她透不过气来,打乱了她一切部署,一切谋划。她曾想与形骸快快乐乐的隐居一段时日,待时机成熟,才重新出山,但现在呢?她需抛却一切软弱慵懒的念头,立刻着手行动。
形骸道:“梦儿,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孟轻呓流下泪来,握紧形骸手臂,道:“哪怕....哪怕是伤天害理之事?哪怕是杀人放火的手段?”
形骸心中一惊,他熟读古书,知道古今皇者绝非善人,只因所图越大,人的性命便越无关紧要。他们所下的是天地山海之棋,寻常善恶绝约束不了他们。
形骸轻叹道:“哪怕伤天害理,哪怕杀人放火,我都会替你...替你承担。”他盼着孟轻呓不会走到那一步,但他比谁都清楚孟轻呓的为人。她本质善良,但当她下定决心之后,便会像饥饿的野兽一般,为自己与家人的生存而杀戮。面对藏家那足以威慑圣莲女皇的势力,面对迷雾师捉摸不透的心思,形骸也必须与孟轻呓一样坚定冷酷。
孟轻呓凄然一笑,两人拥吻在一块儿,分开之后,孟轻呓抬头望天,良久不语。
她道:“三百多年前,母后也曾失踪过。”
形骸道:“真的?她失踪了多久?”
孟轻呓道:“足足有一年多时光。当时,有几大宗族认定母后终于病亡,咱们神龙骑的年岁在四百岁左右,她差不多也该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于是,那几大宗族联手把控了朝政,推荐一位最富才干之人登基继位。那时,孟家、藏家势力远不及那几个宗族,也并未助他们行事。他们瞧咱们不顺眼,打算待局面稳定后,便将咱们全数铲除,扶植他们宗族人物。”
形骸皱眉道:“如此倒行逆施,龙国岂能不乱?”
孟轻呓哈哈笑道:“你瞧不见那天的情景,当真可惜之至。那天他们在皇城的遥仙居举办宴席,先在族内庆贺继位,预备再过几天,昭告天下。我受他们胁迫,不得不出席。就在他们兴高采烈,豪情万丈之时,母后突然回来了。”
形骸见她笑得畅快,觉得她如此无忧无虑,如此幼稚可爱,加倍展现出令他沉醉心迷之美。哪怕再过数百年,她依旧是十六岁容貌的少女,形骸也盼着她能始终如此欢笑。
哪怕经历过再多的苦,曾流过再多的泪,但当苦尽甘来,阳光洒落的刹那,形骸依然想见到这样的她。
孟轻呓拍形骸肩膀,另一只手比划道:“当时,那些笨蛋都吓傻啦,他们由狂喜到惊惧,由眉开眼笑到愁眉苦脸,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愤怒,刻下了害怕与屈辱。之前,他们为顺利当权,将不少忠于母后的人全投入了大牢,打算过两天杀了,这一下子,他们知道自己一个都跑不了啦。”
形骸道:“一切都是圣上的计策?”
孟轻呓点头道:“是啊,都是她预先策划好的,她要瞧瞧身边的子孙哪些是没野心的,哪些是急着盼她死的,换句话说,哪些是瞧她不顺眼的,哪些是仍愿跟着她的。”
形骸道:“后来呢?”
孟轻呓道:“那几个宗族一下子死了好几百人,不管是不是龙火贵族,统统被母后关入大牢,随后再也没人见过他们。那几个家族一下子衰落了,咱们孟家、藏家得到重用,反而得掌大权。从那以后,每隔十多年,她便会故伎重演,无影无踪,看哪些人原形毕露,哈哈,喀嚓喀嚓,她好杀个痛快。”
形骸问道:“梦儿,你是说,这一回....圣上仍是装死么?”
孟轻呓摇头道:“若迷雾师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只怕她....不像以往。”形骸感到她瘦小的身子在发抖,于是将她紧紧搂住,如同张开羽翼的雄鹰保护自己的孩子。
孟轻呓道:“我一直...一直怕着母后,盼着她早些离去,将一切交给我,到了那时,我才真正的自由,真正可以无所畏惧,随心所欲,永永远远和你在一块儿。但当她真不见了,我却感到这世界太大,皇朝太重,事情太多,人心太杂,我有些害怕今后的日子,我....我想再等等,我有些希望母亲又像以往那般躲藏起来,到最后关头跑出来,看看那个孩子不乖,狠狠打他们的手心。”
她将政争权斗说的如同小孩过家家一般,但形骸能体会到她语气中的残酷,以及心中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