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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城楼之上,何咸此时极目远眺,面上的神情跟在家守寡了二十年后,终于等到了出征的归人一般激动热烈。
终于,目光的尽头荡起了一阵烟尘。
“来了!”城楼上哨声当即响动,每一个人都在指挥下进入了作战的位置。太阳才转向西方,明晃晃白亮亮的照人双目。可就在何咸厌恶这光线不站在自己这一方时,身旁小黑忽然惊疑地叫了起来:“主公,来得好像
不是李乐白波贼,而是我们的人马.”
何咸以为小黑又在犯浑,可当他把手遮在额上,运起目力看时。果然看到那些人真的不是头裹黄巾的白波贼,而是打着汉字大旗的汉军!旗帜早已破烂不堪,在正午刺眼的阳光照耀下,露着一块破烂的大洞,好似被人撕裂面目的丑陋伤口。那些士兵一个个衣衫不整,头发蓬乱,有的身上包着布条,有的竟少了臂膀,只余血淋淋半段残肢,
一路行,一路滴淌着鲜血。
领头的将领更是连头盔甲胄都失去了,只着一身染血的灰袍,他竟是牵着战马步行。马背上还横驼了一个人,随着马匹走动,那人下垂的手脚无力摆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败军?
这是哪支队伍败了?
何咸根本想象不出究竟哪里出了差错,也不知大好的局面怎么一下成了这幅模样!
杂乱而惊惧的念头在头脑间来回闪动着,心也在砰砰乱跳。一时间,何咸望向那刺眼的阳光,感觉那么地刺眼无情,充满讥讽意味。
好在,终究已不是初入战场的菜鸟,虽然心乱跳个不停,但何咸看起来却古井无波。甚至,就在那支败军快要赶城门的时候,他还跟一旁的平阳公主用目光交流了一下。
“主公,快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啊。”一旁的小黑看到这些人已然赶至城门下,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可何咸却摇了摇头:“之前斥候说查探到,有李乐白波贼赶来的迹象。此等交战凶险之事,万不可掉以轻心,先问清楚了再说。”
终于,这支败军也如受伤垂死的动物般,赶到了城门之下。
何咸看得到,他们一个个目光茫然,行动缓慢,大部分失去了兵器,便是有兵器的也拿着当成拐杖来用。一到城前,竟有好多人摔在地上,就此再也爬不起。
马背上那伤兵身子一摇,阳光下看得得清楚,他背上还纹着野狼的文饰--那是凉州羌胡兵身上才有的标志,何咸麾下羌胡士卒不多,但也不算少。而这种自幼就文上去东西,是万万做不来假的。
一时间,何咸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慌乱。
好在,此时城墙上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这支败军身上,没人察觉到他的异样。
无名这时已迫不及待地大声喝道:“主公在此,前面是哪支队伍?军情如何?军职最高者上前回话!”
牵马的那人急忙上前,伏身于地,抬头颤声道:“韩浩司马手下第二曲第三屯屯长王兴参见主公!我军遇袭,安邑战况危急,望主公速速发兵救援!”
这句话如地裂天崩,韩浩所在的大部队在安邑同人打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
自军的谍报系统一向领先各诸侯,而且自己轻袭闻喜之前也曾交代盖勋,待李乐撤了埋伏之后再赶来这里。盖勋又乃汉朝名将,一向老成持重,怎么还是中了李乐的埋伏?
何咸急急与平阳公主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此事十分荒谬。
可想不到,城下那人再度开口,一下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捉摸起来:“主公,我等不是中了李乐贼寇的埋伏,而是李傕、郭汜这等狗贼!”
“李傕、郭汜为何要攻击我等?到底发生了何事,你速速道来!”何咸暗自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的声调显得镇定平缓。可那快速而焦急的语气,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担忧。王兴此时悲愤莫名,高声道:“主公,属下职位卑微,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知我等奉命赶往安邑城时,埋伏我等的李乐贼寇也早已撤下,一切都毫无异状。可想不到刚入城中,西凉铁骑便大举杀来,我
等猝不及防,只得慌忙应战。”“我等之所以能逃出生天,全赖盖都尉行事谨慎。盖都尉知凉并两州将士向来不合,便先留了高顺司马与张辽司马在城外。城中大乱时,高顺司马和张辽司马当即接应,才未使得城门紧闭。韩浩司马率我等
冲出城时,盖勋都尉已身陷重围,韩浩司马反身去救前,令我们速速赶来此地,求主公发兵平定安邑!”
“李傕、郭汜这等狗贼,这是反了董卓了?”何咸一时心头忙乱,只见眼前讲话之人情真意切,不似有伪。况且看这些人都身穿汉军衣甲,当是自军将士无疑。
难道,这突发的消息是真的?
那自己这是去救,还是不救?
他娘的!这场仗,怎么还没有跟白波贼打起来,反倒先与李傕、郭汜这些家伙干起来了?“主公!属下等拼死冲杀,九死一生,才闯了回来。就是知主公爱兵如子,待我等为亲人,还望主公速速引军救我等于水火之间!”见何咸还在犹豫,王兴当即在地上狠狠磕头,连连请求道:“主公,迟一刻
,则满盘皆输啊!”
“万望主公速速发兵!”王兴一请求,那些残兵败将也纷纷拜倒在地,涕泪横流恳求道。
这一瞬,何咸几乎就要下令打开城门了。
可就在这关键的时候,他那被害妄想症又萌发了上来。怎么想都觉得此事太离奇荒唐,不由开口又道:“那牛辅呢,牛辅状况究竟如何?还有张济、张绣两叔侄呢,他们两人总不会毫无理由攻击我军吧?”
“主公,事发突然,属下对此事一无所知!”这王兴看起来有些急了,将额头都磕出了血:“主公速速发兵吧,主公至时,必然水落石出”
到了这里,何咸才越发觉得奇怪,忍不住继续问道:“这些你都不知道,那李乐呢,李乐那两万余人,你总该知道去了何处吧?”
“属下,属下也并不知晓.”王兴这下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仍旧请求道:“主公,势不容缓啊!”“放你娘的狗臭屁!”何咸这下脸色却一下缓和了起来,大骂道:“你不知安邑城中骤然发生了何事,这还可以理解。可你却不知,我等麾下自屯长军职之上,都接受着识文断字、研讨军情的培训吧?李乐贼
寇消失不见一事,你若是我麾下屯长,韩文嗣必然会告知你状况的!”到了这个时候,何咸才算终于将事情弄明白了,不由气得破口大骂:“你那躲在白波贼后的狗屁军师,是没想到我军如此与众不同吧?还有整个事件,能不能编得更像样一点?所有一切都是我军与李傕、郭
汜部下交战,可遍及整个河东的白波贼却诡异地全都没出现,好像就等着我一头扎进去一样。你们那位狗头军师,是有多瞧不起白波贼?”
话音落下,那王兴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慌乱,紧接着幡然变脸,冷笑连连:“好,好一个何咸,竟然这般都未骗到你,果然狡诈专兵。”言罢,他飞速站起身来,对着身后士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撤!”
何咸也学着他的样子冷笑,哼了一声道:“晚了,既然送上门了,就都留下来罢!”
言罢,王兴立时面色大变。
因为此时闻喜城上,那些弓箭手都齐齐拉满了弓弦。尤其何咸身侧一位猿臂颀长的年轻人,拉满强弓的时候,嘴角也带着冷酷残忍的笑。
“放!”
箭矢如蝗,密集地攒射在城门之前,登时溅起一篷血雨。
尤其“王兴”这个家伙,更是得到了重点照顾。除却养由基一箭贯胸之外,身上更是被射成了刺猬。直到这时,何咸才轻轻拍了拍胸脯:好险,本大忽悠差点被人忽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