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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孩子还在急促地喘息着，挣扎在生死线上，努力地想要活下去，但看这幅样子，其实和死亡也没什么区别了。

楚溪晴几乎是一眼就分辨出了对方出了什么事。

不是什么要人命的重伤，而是蛇毒，而且还是卡普斯泥沼蛇的蛇毒——上一世耀光基地第一次遇到百毒蛇潮时，因其而死的有近百位觉醒者。

卡普斯泥沼蛇的毒液里含有神经毒素，其毒性是一般的神经毒素的百倍，普通人沾上微量便会在短短几秒至十几分钟内呼吸衰竭痛苦死去，而觉醒者则视体质及所中之毒的毒性和量来决定是死是活。

不过就算是十阶以上的体质觉醒者，中毒后也会留下一点后遗症，在床上瘫个十天半月，更别提十阶以前的了，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还不如死掉算了。

“小六。”楚溪晴在脑内呼唤系统。

【……不行了哦。】六六扫描了一下后回复，【毒素已经入侵脑部了，就算解了毒，她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变成植物人，且不会有醒来的那一天。】

【她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小六很冷静地说道。

“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我可以给她打抑制剂，让她暂时清醒过来，并把她的生命延长到三个小时。】

【……但就算清醒过来，也不过是醒着受折磨罢了。】系统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淡。

“多少？”

【一千五百万积分。】

“确认兑换。”

下一秒，楚溪晴的手里多出了一根几不可见的小针。

这是千年以后的医学结晶，换做是现在的话，那些举世闻名的专业医生和治愈系异能者面对这种前所未闻的要命毒素也只能干瞪眼。

楚溪晴手一弹，悄无声息地将这根小针扎进了叶暖的体内。

梁程可看着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似乎开始好转的女儿喜极而泣，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楚溪晴。

见雇主情绪激动，楚溪晴无意上前打扰母女俩的最后时光，便如来时一样又悄悄退了出去。

她很清楚，叶暖的好转不过是药剂的作用，让她回光返照一下而已。时间一到，该死的还是得死。

【……为什么？】小六带着疑惑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

在它看来，楚溪晴没必要花那么多辛苦挣来的积分为一个注定要死的陌生人兑换一支起不了太大用处的药剂。

这太不划算了。

“我只是想……”楚溪晴靠在断壁上，轻轻地回道，“让她的女儿在死前能跟她说几句话。”

这样的话，即使失去后会更加悲伤，但至少不会留有遗憾。

“这样做我的确亏本了，但很多事，并不能、也无法用‘价值’来衡量。如果什么事都需要用一杆秤来纠结得与失，那样的活法未免也太枯燥无味了。”

小六似懂非懂。

它是来自未来的最顶尖的人工智能，拥有人类想象不到的智慧，甚至拥有感情模拟程序，是最接近于人的产物，但终究是一团数据，计算本就是它的运行方式，相当于它“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让系统抛弃计算，那和让鱼离开水、让鸟不再飞翔、让人类放弃呼吸一样致命。

临时休息站内。

叶暖苍白着一张脸猛然惊醒，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等候在一边的队友，而是红着眼满脸惊喜的……母亲。

她和梁程可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中间又隔了相当混乱多事的半年，但她却依旧一眼认出了这个生下自己的女人。

她还是那么漂亮。叶暖心想。

再然后，她想起了自己昏迷前所发生的事。

她在南区带队护送受伤的平民去中心区的医院治疗时，被一只卡普斯泥沼蛇袭击了。

其实那条蛇原本要攻击的不是她，而是一个刚刚被从废墟中救起的普通人。

因为卡普斯蛇的隐身能力，叶暖并没有发现藏在瓦砾堆里的小蛇，但她凭借优秀的感知能力在毒蛇发动攻击时，及时挡在了那个瘫倒在地的平民面前替他挨下了那一口，并在毒素发作前，杀死了那条蛇，解除了危机。

之后，因痛苦而跪趴在地的叶暖隐约感知到那个被她救下的普通人以为她失去了意识或者已经死了，浑身哆嗦着，从她手上取下了那枚珍贵的、装有物资和钱财的储物戒指，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那些分散在其它区域进行救援的队友才找了过来，把已经神智涣散的她送到了救护站。

从被救起到真正昏迷之前，明明还有讲话力气的叶暖都没有把那个跑走的平民的事说给别人听。

老实说，她对那个人的行为并不觉得意外。

虽然身边的人都叫她单纯的蠢货，不止一个人说过她迟早要死在自己无谓的善良上，但，对一个从小就失去父母关爱的孩子来说，又怎么可能真的天真无瑕呢。

叶暖从小到大，不知多少次因为父母的缺失受到同龄人的嘲笑——小孩子不知为恶的恶意是最伤人的。

她这小半生所承受、所见识过的恶，已经比一般人的一辈子都还多的多。

所幸她有一对很好的外公外婆，教会了她何为“善”，才没有因此走偏。

别人有事，她会去帮；别人有难，她会去救；别人害她，她会宽容，会用最快的时间放下忘掉。

她的朋友都说她“圣母”，说她大度过了头，但那是因为已见过无数人世污垢、尝遍人情冷暖的叶暖在很早的时候就学会了包容。

她可以包容一切——人性的善、人性的恶，因为她知晓一切——知道朋友为了点利益耍的小聪明，知道同僚暗地里的嘲讽，知道那些表面恭维她赞赏她、受她庇护的平民在她走后露出了一副怎样丑恶不屑的嘴脸。

她什么都知道，但她什么都不说，甚至不会因此心痛伤神，转眼间仍能够微笑着面对所有人。

她从不会因为别人的“恶”而动摇自己的“善”。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满头白发的外婆对她所说的那样——

一个人会去做善事，从不是为了名、为了利、为了一句“谢谢”。

这世间作恶者无数，能轻易让一个好人变成一个坏人，让一个热心肠的人变成一个冷眼旁观者。

多容易被他人煽动啊。

而坏人，亦能因为一时恻隐，随手去帮一个陌生人，得到一句“谢谢，你是个好人”，让人啼笑皆非。

人性是如此纠结而多变。

做恶人不难，做好人也不难，但要不受他人影响，做自己最喜欢的模样，始终如一不留遗憾，才是最难的啊。

所以叶暖遵从了本心，做了一个二十年的好孩子、好同学、好学生、好队长，一个真正的好人。

即使因为自己的“善”而死掉，她也不曾后悔。

因为这是她在知晓一切后，由心而做出的选择。

她终是做了一辈子的自己，做了一辈子不受仇恨和迷惘而扰的好人。

她的灵魂如来时一样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