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祥瑞(1 / 1)

短袍天子 明月不是 1407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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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胖子,你再不安分,当心我揍你!”

刚才试图弄醒知白的两个年轻人中年岁较小的一个,全然忘记自己的身份,跪在原地吓唬着。

三胖子?你叫谁三胖子!还反了你了啊?算上今天,目前全天下一共也只有三个皇帝,刘玄、刘秀还有老子!你竟然敢当众实施恐吓?

“来人啊,给我……那个……给朕拖下去掌嘴二十!不,四十!!”

众人又是一呆,心说这画风变化也忒快,虽说先祖刘邦是大流氓出身,可这不代表他这个不知是第几代的孙子、啥也不会的放牛娃具备超强的战斗力,先怼刘孝后赏掌嘴!

呆子咋会突然犀利如斯?

“三……陛……陛下,他可是陛下的二兄刘茂啊!”旁人尚来不及捋一捋思路,年岁看起来较大的那人连忙磕头求情。

等等!这二货居然是知白这一世人的亲哥哥?

算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多不少掌嘴五下吧……下手轻一点,看他以后还敢小瞧我这个皇帝!

咦?

“咳……打水,朕要沐浴更衣,这一身臭死了……可以不?”发表完二世人生的第四句获嘉感言,知白故作轻松地抖落手上的苍蝇遗体,拿眼角吊樊崇,看他表情有何变化。

……

此话一出,知白紧张、樊崇傻眼、徐宣疑惑,其他人等则是无比新奇,十个人中倒有九个只等看笑话。片刻沉默后,樊大夫挺身而出:“没长耳朵?赶紧来人服侍陛下前去沐浴!”

新任皇帝有要求,中途退了场,史上最离奇最搞笑的抽签做皇帝暨登基仪式,到此草草结束。

前呼后拥着走出营帐,知白长嘘了一口。哇……他生平第一次呼吸到没有PM2.5套餐的纯净空气,一时间感觉好像醉了氧,整个人变得晕乎乎的。

其实不是这样的!他的晕,主要来自于别处。

直到走出大帐的前一瞬,知白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自己也许是进了片场,正在作为群演,参加某个坑爹的古装戏的拍摄。

屹立的长杆,残缺的、大小不一的旌旗随风飘扬;周围挤满了各色各状的营帐,一眼望不到头。匆匆抬过的担架上,被创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伤兵正破口大骂;马蹄嘚嘚,数名骑手扬鞭疾行,两旁来不及躲闪的兵卒被剐倒在地,引发又一阵连锁骂街。

祭坛、马厩、粮草库、军械营……

再往前,一个凌乱的军械加工帐,炉火亮堂,叮里当啷的敲打声不绝于耳。在这门口,堆满了如小山似的各种钝口、折断的兵刃,以及数也数不清的箭杆,这些刃口枪头箭簇大多血迹斑斑,有的上面还残留着肉屑、毛发。

这不是演戏!重复一遍,这不是演戏!因为找遍全国,没有哪个导演舍得花本钱去营造身临其境的杀人氛围——太逼真了。

一瞅见带血、带毛发、带不明飞行物的杀人武器,知白脑袋发晕四肢发木,他担心走着走着,前面会突然出现更令他难忘的东西,比如,用石灰腌制过的首级!

身边的几个带刀侍卫跟着他亦步亦趋,其他人则是各忙各的,没人关心新天子的第一次出镜。

除了几匹被困在拴马桩上的军马。

它们没了自由,只好脉脉含情,关切着身边每一个经过的活物。

咻……

毫无征兆的,那匹高大的黄總马猛地一惊,直立而起,高高抬着的前蹄差点落到知白身上。好在为首的侍卫机灵,一把掀开魂不守舍的知白,解除了他当场毙命的危险。

“天杀的瘟马,你是要找死?”另一个侍卫啐了一口,作势要拔刀。

黄總马哪管是不是真要挨刀,一对眼睛瞪得好似铜铃,又是摆头又是甩尾,四蹄噔噔噔地乱踏,弄起尘土飞扬。黄總马激活了伙伴们的野性,它们在原地乱嘶乱踢,就像眼前有可怕的东西现身。

“这些畜生全疯了?”

听到动静,军械加工帐的伙计们停下手中的活,探头探脑瞅热闹。附近营帐的大兵们也闻讯而动,纷纷跑出来看究竟,完全把“不得在军营中闲逛”这类的禁行令置于脑后。

扑扑扑……成群的野麻雀、野鸽子受到惊吓,仓皇飞过头顶。从马料槽下面,更跳出十余只作死的野鼠,没头没脑地四处乱窜。

没仗打的日子实在无聊,上头又严禁外出、串门,除了睡觉就是吹牛侃大山,兵卒早就闲得难受。野鼠真是来得太是时候了,连抓带踩,手快的一下子弄到两三只,在“晚上可有肉吃了”的炫耀声中,余者不屈不挠,继续围追阻截。

就在此时,起大风了,营帐、旗幡唰唰作响,大兵们被刮得东倒西歪。咔嚓,不远处一根旗杆居然被拦腰刮断,差点没砸伤人。

狂风来得快去得快,转瞬即逝。

“听说今天立了新天子,莫不是凶兆?”一个上了年纪的胡子兵吐了一口嘴里的尘土,突然冒出这句话。

“管他凶兆还是祥瑞,”另一个攥着野鼠尾巴、眼睛还四处打量的家伙接过话,“只要能弄点油荤下肚,天塌下来老子也情愿!”

是的,知白外表太邋遢,任谁也不会把他和皇帝连在一块儿。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前路渺茫命运难测,心境不佳的他一声不吭,可有随身侍卫不干了:

“放你娘的狗屁!你们这帮泥腿子躲在这儿甩碎嘴子干嘛?再不滚进狗窝,老子一刀剁下你们的八斤半!”

胡子兵等人看一眼他的装束,只能悻悻离开。

一番闹腾,黄總马和它的伙伴们安静多了,只有一匹毛色晦暗、全身乌漆的黑马,还在不安的甩着长尾。黑马很高骨架很大,因为营养不良,肋骨凸出得有点触目惊心。

可能是这身躯壳的前任房东留下的记忆在作祟,看见大黑马,知白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伸手去摸马头。

“小心……”为首的侍卫来不及上前阻拦。

小祖宗,想死也别连累我啊!

他暗骂一声,前脚后脚追过去。可刚靠近,却遇见难以置信的一幕。大黑马温顺地低下脑袋,任凭知白抚摸。它那对黑洞洞的鼻孔,还一抽一抽的嗅闻着知白,好像在辨识人家的身份。

一人一马这么亲热,侍卫们稍作沉吟,随即也就释怀了:放牛出身的小皇帝,看见马匹,不就跟见到亲人一样吗?

摸着马头,真实而伤感,知白坦然面对现实——既来之则安之!

几天前,远在河北的“铜马帝”刘秀终于撕下最后一层伪装,打出汉室中兴的旗号,宣布自己承袭汉家大位,以建武皇帝之名义征战天下。

这年头,一个舍得发红包的群主才是好群主,一支王者之师才是正义之师。

听闻刘秀称帝,西进讨伐绿林军的大战间歇,赤眉军首领樊崇、徐宣、逄安等一干大佬坐下来一合计,干脆依葫芦画瓢,一不做二不休,咱们也立一个天子得了!反正天下已经有了两个皇帝,不介意再多出一个。

于是,在老家放牛、在赤眉军还放牛的刘盆子,出现在历史舞台上,开启了这一季的古装革命大戏。

知白离开,在中军大帐,御史大夫樊崇至今没想明白,刚才他为啥就同意小放牛的无理要求——晕倒前后简直判若两人!莫非一语成谶,这小家伙天生皇帝命?

“细君,咱们的仪式怕是弄得有点水哦……其实,刚开始应该找件衣衫给小皇帝穿上。”徐宣望着慢慢退场的观礼嘉宾们,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飘过。

逄安:“骄耭言之有理,今天的登基大典的确有些草率仓促。而且,小放牛真的太没出息了,哭闹、怯场,别人会不会服气还得两说!”

樊崇打肿脸继续装:“哈哈,你俩都多虑了,无妨的!别忘了,小放牛只不过是我们的旌旗,只要大旗竖起来不倒,别的一切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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