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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留下伤疤怎么办?”简宁煊盯着她露在绷带外的半张脸, 有些强迫症的他无法忍受一件完好的事物上出现莫名其妙的瑕疵。虽然这张脸不属于他,但它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将在他的视线中活跃。
“不会留疤的。”安步漫不经心地回答,目光扫过桌上的水果, 她特意精选了四种不同颜色的水果, 他到底会不会吃?
“你怎么肯定不会留疤?”简宁煊觉得这个女孩实在太不把自己的脸当回事了。
安步拿起小叉子, 叉了一块猕猴桃肉, 举到他面前:“因为水果能美容。”
简宁煊:“……”你认真的?
“尝尝看,味道真的很不错。”安步极力推荐。
简宁煊冷着脸, 一动不动。
“我喂你?”为了看他发光变色,安步顶着一张绷带脸,强行使出了“美人计”。
简宁煊的眉头抽动了一下, 接过叉子, 将猕猴桃肉送入嘴中。
安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数秒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奇怪,为什么不发光?难道他不喜欢吃猕猴桃?
“再试试芒果?”安步将果盘往他那边推了推。
简宁煊放下叉子:“水果以后再吃, 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不说这个,我们还能保持主雇关系。”
一句话堵死了简先生。
安步见水果攻略不太成功,于是起身道:“要不要留下来吃午饭?”
“……好的,叨扰了。”在这里待得很舒爽的简宁煊实在无法做出违心的拒绝。
既然安步不愿意讨论她的伤势,他也没必要强人所难, 暂时将治疗的事情放到一边, 等她真正需要时, 再出手帮忙。
简宁煊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交叠在一起,左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右手食指的骨节,冰蓝色的眸子隐隐闪动,时不时飘向厨房的方向。
这是他第一次在不相熟的人家做客,两手空空似乎有些失礼,而且对方还是伤员,自己过来探望,竟然连礼物都没带。
想到这里,简宁煊站起身,来到厨房门口,对正在里面忙碌的安步道:“我出去一下。”
“好的。”安步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声。
四十分钟后,安步将饭菜端上桌,简宁煊刚好回来,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11朵粉红玫瑰,数枝紫色勿忘我环绕,满天星作点缀。
“送给你。”他将花束递给安步,“祝你早日康复。”
“谢谢。”尽管这束鲜花在安步眼中就是大团白加大团黑再夹杂几点灰,不过她还是回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洗洗手,准备吃饭吧。”安步找来一个陶瓷花瓶,将鲜花插好,然后放在茶几上,又为房间增加了新的色彩。
午饭很丰盛,酱烧牛肉(褐色),番茄带鱼(桔红),清炒韭菜(绿色),鸡蛋虾仁豆腐(金色)、胭脂醉萝卜(粉红)、苋菜汤(紫色),再加上一道七彩沙拉,可谓是色彩斑斓,美味养眼。
简宁煊看着这一桌子菜,总觉得安步对颜色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无论是饰物还是食物。
“家常便饭,别客气。”安步帮简宁煊盛了一碗汤,然后坐在他对面,一边啃着蔬菜沙拉,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
简宁煊吃饭很安静,修长的手指不太熟练地使用着筷子,看得出他平时应该习惯吃西餐。
正在这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抹褐色,安步动作一顿,目光快速扫过简宁煊刚刚吃过的酱烧牛肉。紧接着,他身上又闪过一抹粉红,这次是胭脂醉萝卜。
轮到番茄带鱼、清炒韭菜时,没有什么变化,直到品尝七彩沙拉时,他身上又相继闪过黄、绿、红、紫四种颜色,分别对应玉米、豌豆、圣女果、紫蓝甘。
安步看得十分专注,墨黑的瞳孔莹莹闪烁,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对于已经八十几年没有见过色彩的她来说,即便只是一抹短暂的亮色,也是如此美丽。
一个人活着,可以体味酸甜苦辣咸,看遍红黄蓝绿紫,感受喜怒哀乐愁,而她的世界,只有一片寡淡。她努力积攒生气值,就是为了恢复正常人的感识,找回活着的乐趣。
“你在看什么?”被安步目不转睛地盯了几分钟,简宁煊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安步由衷赞道:“简先生,您真是光彩照人。”不是奉承,绝对写实。
简宁煊:“……”
刚刚吃了一块鸡蛋豆腐,金光乍现,比之前任何一道菜都要耀眼。安步专注的双眸,被映照得通透明丽,流金溢彩。
“简先生,你是不是很喜欢吃鸡蛋豆腐?”
“嗯。”简宁煊眉目舒展,低沉的嗓音中带着轻松。
安步大概摸清一些套路了,只有让他吃到喜欢的食物,并且吃得开心,他身上的生气才会出现色彩。
等午饭结束,安步已经在心中制定了一套如何正确投喂简先生的美食攻略计划。
简宁煊下午还有工作,没有在安步家里逗留太久,喝了一杯清茶后便告辞离开。
回到住处,简宁煊将手机开机,立刻收到几十条短信提示音。他快速浏览,同时打开电脑,一边查看手下传来的市场调查报告,一边对股票k线进行技术分析,大脑飞速运转,精神高度集中。
几十分钟后,他一一给手下回复信息,下达指令,为随时可能出现波动的大盘做好应战准备。
“呼。”简宁煊拉开衣领,起身朝浴室走去,身上的燥热让他感觉十分难受,只有工作时才能暂时忘记身体的异常。
冷水划过遒劲的身躯,泛起层层薄雾,高达44度的体温,对正常人来说,足以危及性命,而他却无病无痛地活到了29岁,只是这种难以忍受的高热也伴随了他二十九年。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改变,没想到竟然会遇见一个能够为他带来清凉和宁静的女孩。
脑中不由得浮现她的身影,简宁煊嘴角微微扬起,冷锐的眉眼不自觉地舒展了几分。
围着浴巾走出浴室,看着一室空寂和四周清冷的色调,简宁煊忽然感觉少了点什么。难道被安步家里那种色彩缤纷的装修风格荼毒后,他的审美也发生异变了?
摇摇头,将这个可怕的猜想抛诸脑后,简宁煊回到电脑前,查看有关那场事故的后续进展。证实安步就是那个被毁容的女孩后,简宁煊既欣赏她的勇敢,怜惜她的善良,也对她的遭遇感到愤怒。
网友们已经开始行动,满世界地搜索那个伤害她的人渣,必须让他公开道歉,并接受应有的惩罚。
不到一天半的时间,那人的身份就被神通广大的网友人肉出来了。
黄凯平,48岁,某公司的保安副队,目前正在休假中。JC很快将他的位置锁定,以故意伤害罪将他带回警局,但是若想定他的罪,还得找到受害者。
于是,有人在网上发起了寻找天使的帖子,希望那个女孩能够现身,为自己讨回公道。
然而几天过去,始终没有那个女孩的消息。视频中的她,脸上满是鲜血,只能看清大致轮廓。她开的车,也只知道车型和颜色,没有拍到车牌。这件事让网友们吐槽了很久,拍到了车,却没有一个人拍到车牌,简直不可思议,好像这些家伙都在同一时间集体将车牌屏蔽了一样。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事故发生后的第七天,有人在脸书上宣称自己找到了那个女孩。
【天使原来是她!】@贝梦拉。
【贝梦拉?那个三线小明星?】
【什么,是我家拉拉?!】
【仔细一看,贝梦拉和那个女孩确实长得有点像。】
【官博前几天确实说贝梦拉受伤了,只是没说怎么受伤的,伤在哪里。】
【狗仔拍到了几张照片,拉拉脸上包着绷带,受伤的是右脸。】
【卧槽,真的假的?这么巧?】
……
记者和网友纷纷涌到贝梦拉的官博,向她求证事实真相。
贝梦拉的官博发表了一条模拟两可的消息:【拉拉这次受伤严重,需要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希望大家能够一如既往地支持她,帮她度过这次难关。】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不久之后,贝梦拉所在的星辉娱乐公司却向黄凯平提出了起诉,这个举动无疑是变相地证明了众人的猜想。
一石激起千层浪。
贝梦拉的人气在极短的时间内直线飙升,她的名字频繁出现在各大媒体平台,各种赞誉纷至沓来。诸如“折翼天使”、“最美明星”、“善良女神”之类的美称,全都像不要钱一样向她抛过来。
于是,在安步的伤势基本恢复时,有人成功将她所做的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澎湃酒吧位于市中心的娱乐一条街,规模不算大,但设计风格颇有特色。安步一年前来到这个城市时,第一次光顾的酒吧就是“澎湃”,与酒吧老板关系不错。
“卧槽,步步,你又换造型了?”一名头发染成蓝色的青年指着从休息室中走出来的安步,满脸惊悚地喊道。
他右边的长发青年笑着接口道:“每次看到步步的造型,都觉得自己的审美不够用。”
另外三人也深表认同,全都哭笑不得地望着安步。
此时的安步,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背心,外面套着黑色外套,下-身一条牛仔短裤,配上一条镶着闪珠的宽腰带,美胸、细腰、长腿,性感而帅气。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脸上的妆容,深紫色的眼影,橘红色的口红,右眼旁还有一朵蓝色的玫瑰图案,几条金色藤蔓交织缠绕,布满半张脸。颜色搭配极其辣眼睛,透着一种诡异的冲击力。若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冷不丁看到这么一张脸,绝壁要吓尿。
事实上,这种妆容并非安步故意的,只是因为她的视觉异常,根本无法分辨颜色,只有黑白灰的深浅对比,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是灰皮肤,黑人除外。
站在安步面前的五人,是澎湃的乐队成员,每周演出三场,安步偶尔会和他们一起上台表演,不过既不是主唱,也不是吉他手或键盘手,而是架子鼓鼓手。
女鼓手比较少见,因为鼓手对体力要求很高,女性的力量天生不如男性,短时间表演没问题,但连续坚持两三个小时就比较吃力了。
安步的力量值取决于生气值的高低,越激烈的运动,越有助于力量的发挥。只要及时补充营养,确保自己不会陷入饥饿状态,她可以连续暴击一个世纪。
“行了,别闹了,准备上台吧。”主唱韦鲁斯招呼一声,带着几人朝舞台走去。
晚上10点左右,正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安步跟着乐队成员走上舞台,那张哥特式的烟熏脸,在彩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鬼魅。虽然她的位置并不显眼,但脸上的闪粉,还是让她在第一时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冲击了大部分人的审美。
不过,在这种纸醉金迷、群魔乱舞的环境下,任何非主流的存在都不会有人感觉奇怪,顶多就是送上一片善意的嘘声,更何况还有一部分人本来就是审美异常的非主流。
主唱韦鲁斯熟练与众人打招呼,用诙谐的语言带动现场气氛,然后打出一个手势,在一片嘶喊声中开始了劲爆的演出。
安步站在架子鼓前,配合着音乐节奏,手臂交叉挥舞,畅快淋漓地敲击着鼓面,全身都在发力,每一下都恰到好处,动作绚丽而极具观赏性。
之前还在吐槽那张脸的众人,此时都被鼓声的节奏激活,肆意地投入狂欢之中。
一曲即将终结,主唱的歌声骤然一顿,其他配乐也同时停止,短暂的空白中,只听一连串鼓声密集地宣泄出来,如狂风骤雨,闪电雷鸣,两条纤细的手臂,展示出了极为高超的技巧,一瞬间引爆了全场。随着气氛的高涨,安步也收获了不少生气值。
“啊啊啊啊啊——”一声声尖叫此起彼伏,众人再次沸腾。
“啊啊啊,韦鲁斯,我爱你!妖妖,你太帅了!”
“妖妖,再撸一发!”
“妖妖”就是安步在乐队的外号。虽然她表演的次数不多,但她妖异的妆容和酷炫的技巧,都让众人对她印象深刻。
一场表演结束,安步走下舞台,换上了乐队原本的鼓手。第二首歌曲很快开始了,但众人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似乎没有之前那种热血沸腾的冲击力了……
“步步,给,专门为你调制的果酒,粉红罗裙。”酒吧老板李奥将吧台上的一杯果酒推到安步面前。
“谢谢。”安步依然顶着那张妖艳贱货的鬼脸,拿起酒杯淡定地品尝着果酒。她只能喝18度以下的果酒,而且不能过量,否则就会降低生气值。事实上,任何饮料在她嘴里都跟白开水一样,没什么味道,喝的不过是个情调。
“步步,真的不考虑加入乐队?”李奥笑道,“以你的技术,将来若是出道肯定能红。”
安步斜靠在吧台上,手指缓缓从杯沿划过,懒懒道:“我若是想出道早就出道了。”
参与高人气事业是增加生气值最快捷的方法之一,娱乐圈的人气自然是不言而喻,但安步绝对不能成为明星,确切地说,是不能成为任何需要露脸的公众人物。她不会变老,一个人保持十年的青春很正常,但二十年三十年还没有任何变化,那就太让人怀疑了。
为免不必要的麻烦,安步只能忍痛放弃星路,低调而华丽地攒人气。
“唉,太可惜了。”李奥似真似假地感叹一句。
正在两人说话间,酒吧外忽然闯进一群气势汹汹的便衣JC,为首一人亮出证件,大喊道:“JC临检,所有人安静,站在原地,等待抽检。”
酒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场所,经常会出现买卖毒-品或吸食毒-品的人,所以JC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行突击检查。
安步对检查没意见,前提是她不在场。
李奥见安步一脸纠结,忍不住小声问:“你该不会……”
“没有,只是我不方便接受检查。”检查出毒-性还算好的,什么都检查不出来才叫可怕。
李奥也没问,指了指吧台后:“那边有一条安全通道,趁着现在场面混乱,你赶紧走吧。”
“谢了。”安步忽然拉过李奥的领结,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快速走进吧台后面的通道中。
“这家伙,随便撩人真的好吗?”李奥小声低估一句,眼中却盛满笑意。他要是再年轻个十岁,一定不会放过这只妖孽。
澎湃酒吧有两条安全通道,一条明线,一条暗线,安步走的就是那条暗线,没有被JC堵到。
离开酒吧时才刚过11点,对安步来说,至少还有4个小时的活动时间。
她一边在街道上漫步,一边想着要不要回去开跑跑?
正在这时,手机突然想来,来电人是辛妍。
奇怪,她今天不是去接她男朋友了吗?这个时间不在家里或者宾馆和男朋友秀恩爱,打电话给她干什么?
安步将电话接起,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好,我是源源便利店的店主,这支手机的主人在我的店里喝醉了,不知道您可以过来接她一下吗?”
“便利店?”安步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在你家便利店里喝酒?还喝醉了?”
“是的。”店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希望您尽快过来。”
“好的,麻烦你把地址发给我。”
十五分钟后,安步赶到源源便利店,一眼便看到辛妍醉醺醺地趴在桌子底下,双手抱着凳腿,哭得撕心裂肺。在她身边,零零散散地倒着几只空酒瓶,地上还有一滩可疑的呕吐物,散发着能够引发人类恶念的刺鼻气味。
不远处,一名长相憨厚的中年人苦哈哈地看着这边,见安步进来,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紧张了。原因很简单,安步还没来得及卸妆,那一身暗黑系的另类打扮,一看就是不良少女,还是那种中二病晚期的不良少女。
“你……你就是刚才和我通话的女孩?”店主不确定地问。
“是的。”安步见店主神色诡异,自以为很理解他的心情。好好一家便利店,硬是被一只醉鬼霸占,弄得其他客人都不敢进来了,任谁都不会开心。然而事实上,他是被安步泯灭人性的妆容吓到了。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安步一边将辛妍扶起来,一边向店主表示歉意。辛妍也真是天才,居然在便利店买醉!人家没报警都算厚道了。
“没事,你把人带走就好。”店主倒是个好人,诚心劝道,“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