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业的人很快上门,说是要回去看监控,顾津津心烦气躁,让陆菀惠和顾东升先去上班。
她在家里等着消息,一直到中午时分,物业都没有打电话过来,顾津津打算直接去问。
锁已经修好了,顾津津打开门想要出去,一条腿刚往前伸,也亏得她反应快,她赶忙收住脚步。
顾津津下意识用手掩住鼻子,忍着呕吐望向满地狼藉,她家门口和跟前的走廊上被丢满垃圾,剩菜剩饭倒了一地,居然还有卫生用品。顾津津几乎要吐出来,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这一幕要是被爸妈看见,他们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顾津津只能再次打电话给物业,让他们安排了保洁员过来清扫。
保洁阿姨就在楼底下,坐了电梯上来,看到这些也是吓了一跳,“天哪,怎么会这样?”
“我开门的时候就这样了。”
“我在这干了两年,从没遇上过这种事!”保洁员也有些无从下手。“这也太恶心了,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顾津津轻摇下头。“我是刚搬来的。”
“这么多垃圾,要扫到什么时候?你看看,汤汁都洒出来了,一会还要拖地……”保洁员从兜内掏出口罩戴上,“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
顾津津握紧门把没说话,保洁员一边打扫一边抱怨。“你应该报警的。”
“报警,有用吗?”
“怎么没用,”保洁员将垃圾扫起来,“让他们调监控,看看谁干的。”
这时,对门的邻居走了出来,她推上门,朝顾津津看了眼,但什么都没问,很快又将视线别开了。
保洁员好像是认识她,“买菜去啊?”
“是啊。”
“你家小宝呢?”
“送奶奶家去了。”
保洁员继续清扫地上的垃圾。“也不知道是谁弄的,脏死了。”
女人没有搭话,抬起脚步就要走。
顾津津见状,忙脱口而出问道,“请问,你家门口有探头吗?”
女人不情愿地收住脚步。“没有。”
“我家有,我来的时候就装上了,一会一定要看看是谁做了这种事。”顾津津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女人身上。
对方抬头朝她看了眼,“你这样子,肯定是得罪了人,我住着怎么没人来找我麻烦?”
“我也是刚搬来的,谁会找我麻烦?”
“我看你还是尽快搬走吧,你这样子还要连累邻居,这味道冲死了,真恶心。”
顾津津看到保洁员扫过一个垃圾袋,袋子破了,里面的尿不湿掉落出来。
“看来做这事的人,家里可能还有孩子,这样缺德,就没想过给自己的孩子积点福吗?”顾津津轻描淡写说道。
女人听到这,情绪激动起来,“你骂谁呢?”
“你这反应太过激了吧?”顾津津毫不客气回道。
“听说你是个画漫画的呀,抄了别人的书火了,现在被人扒出来,所以躲到这儿来是吗?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顾津津冷笑声,她这个听说,又是听谁说的?消息倒是灵通。
保洁员停住手里动作,朝顾津津看了眼,她面色绷得很紧,“不要以为你长了一张嘴就能污蔑别人,当心嘴巴被人撕烂。”
“你再说一遍?”对方也是泼辣的性子,“别仗着自己年纪小,就什么话都敢说。”
“哎,你们别吵了……”保洁员在中间劝和。
“住在你这样的人隔壁,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你把我家门口弄得这样乱七八糟,还有理了,你是不是喜欢在垃圾堆中过日子?大家都是邻居,我家成了这个样子,你不觉得也影响你家里吗?”两家共用一条走廊,如今这里脏乱差,她也受得了。
“这是你家门口,又不是我家的。”女人说着,走了出去。
顾津津气愤难消,眼见保洁员还要继续打扫,“阿姨,你别扫了,去忙别的事吧。”
“小姑娘,你被气糊涂了,这么多垃圾不扫掉……”
“我自己弄好了。”
保洁员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还是我弄吧,这也是我的工作。”
“不用了。”
顾津津让保洁员走了之后,回屋拿了扫帚和簸箕,她忍着恶心将那些垃圾扫起来,却并没有用垃圾袋装,而是统统倒在了对门的门口。
地上还有不少污渍,顾津津回屋用拖把拖干净,干完时出了一身的汗,她回到屋内,将门砰地关上。
女人买菜回来一看,头皮发麻,喉咙炸开,“这是怎么回事!”
门口压根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再一看那些垃圾,可不就是物归原主了。
她快步走到顾津津家门口,腾出右手按响了门铃。
顾津津一把将门打开,“干什么?”
女人指了指对面的地上,“你什么意思?”
“我天天都在家里待着,哪都不去,这房子我是租的,你应该是买的吧?我一会就下去买502胶水,没事做,闲着的时候,我就玩玩别人家的锁孔,不想下楼扔垃圾,我就丢到你家门口。再要无聊,我就往你家鞋柜的鞋子里面放放老鼠啊,蜥蜴啊,你觉得怎么样?”
女人面色铁青。“你……”
“好自为之!”顾津津说完,砰地甩上大门。
屋外倒没再传来叽叽歪歪的叫卖声,顾津津回到卧室后,又将房门关上了。
接下来的两天,倒是没再发生什么事,家里还有些东西缺着,顾津津准备去趟超市。
小区门口就有小黄车,顾津津租了一辆,骑上后出发。
一辆车见状,悄悄跟了上去。
司机将车速开得很慢,“确定没人盯着她吧?”
“没有,刚才还有车在那的,不是被引开了吗?”
“那就好,”司机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等了这么几天,总算见到她出门了。”
“所以今天千万不能失手。”
顾津津骑着车子往前,前面就是渎墅湖,旁边还有个大公园。她这段日子心情实在是不好,顾津津将车骑在了小道上,四周都是竹林,今天风很大,湖里的水拍打在岸边,都能听到哗哗的响声。
要是可以的话,她真想在这边坐个半天。
今天是工作日,又是白天,所以人很少,顾津津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会。
四季青的竹叶随着风声乱舞,顾津津放慢车速,前面有休息的凉亭,她刚要提速骑过去,车身却猛然摇晃起来,紧接着就不受控制地冲进了竹林里面。
顾津津摔在地上,手也被地上的碎石划破了,她勉强将自行车推开,却见一辆小轿车停在了她的跟前。
这是公园内的人行道,一般是不让汽车进的,顾津津看了眼虎口处的血渍,余光睇见车上下来两个男人。
她警觉地欲要起身,却见他们大步上前,来到她身边后按住了她的肩膀。
顾津津潭底闪过惊慌,“你们要做什么?”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我们送你去医院。”
顾津津看了眼那辆车,再看了看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不用了,一点小擦伤而已。”
“走吧,”旁边的男人见状,伸手攥住她的手臂。“去医院检查下。”
“真的不用。”
对方脸上露出凶狠,“走不走?”
顾津津不住看向四周,但这么热的天气,白天真没多少人经过。她也清楚要是这会上了车的话,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们要做什么?”
男人强行想要将她抱起身,顾津津手里捡了个石块,趁着对方不注意砰地敲在他脑门上。对方立马松开手,额头上挂了彩,被砸出血来,男人伸手一抹,再一看,口气彻底变了,“你找死!”
顾津津被另外一个男人按在地上,“废什么话,就地解决吧。”
顾津津看到对方抽出一把小刀,她嗓音里装满了害怕,那是藏都藏不住的。“你们是不是要钱?”
“听说你还挺虎的,是不是?”男人看了眼顾津津的腿,他将尖利的小刀放到顾津津的裤子上,她全身都是汗,T恤都快湿透了。“谁让你们来的。”
男人手下用力,刀子的尖端轻而易举穿过顾津津的牛仔裤,扎进她的肉里,她痛得要尖叫出声,另一人见状,从她身后捂住她的嘴。
淡蓝色的牛仔裤顷刻间晕染出一大片的血渍,这还只是开了个小口子。
顾津津痛得眼圈都红了,跟前的男人冲她笑了笑,他握住那把刀子,左右旋转两下。顾津津面色狰狞,痛得使劲挣扎起来,男人按住她的腿不让她乱动,泪水从她眼角淌出来,顾津津大口喘着气,感觉那双手掌好像要将她捂得窒息一样。
她立马就猜到了这事肯定和商麒脱不了干系,她那天将她扎伤了,所以今天是来一报还一报的。
顾津津牙关颤抖,牛仔裤上的血渍还在晕开,男人将刀子拔出来,刀尖完全被血染红,她伸手捂向伤口,却是痛得碰都碰不得。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以后做事情之前,动动脑子。”
另一人松开了捂住顾津津的嘴,豆大的汗珠顺着顾津津的颊侧往下淌,落在了白色的T恤上,她几乎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那天是我动的手,今天这样,也算还清了吧?”
“还清?对方是什么身份?这一刀能抵过那一刀吗?”
“那你们想怎样?”
“这样吧,虽然你的命不值钱,但我们也不想闹出人命,十刀抵一刀好了。”
顾津津已经痛得要坐不住了,她单手撑在身侧,怎么她的命就不值钱了呢?她也是被爸妈捧在手心里的,从小也没吃过苦,她的命,不值钱在哪里?
顾津津将眼泪逼回去,“你们放过我吧,有事好商量,不要跟我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呦,方才用石块砸我的劲哪去了?这会知道扮柔弱了?”男人蹲在顾津津的身边,手伸过去打在顾津津的伤口上,她痛得弯下腰,惨叫声抑制不住喊了出来。
“人还是要看清楚现实的好,既然身边什么人都靠不了,你去惹别人做什么呢?”
“跟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男人狞笑着甩了甩手里的刀子,“要不在你脸上划一刀好了,抵消掉剩下的九刀。”
顾津津侧过脸看了眼,她鼻尖上都是汗,几乎是一串串往下掉的。
“不要。”
“很在意自己的脸?”
顾津津猛地朝着男人胸口推去,她双手一撑,刚站起身要跑,腿上的伤口却再度被撕裂,痛得她软下了身子。
两人将她按回去,顾津津张嘴喊道。“救命,救命!”
“闭嘴!”男人再度捂住她的嘴。
顾津津手在旁边的地上乱抓,抓起石块就要反击,却被身边的男人踩住了手腕。“擦,今天碰到了一只母老虎,都这样了还敢横。”
他蹲下身,手里的刀子精准无误地扎进了顾津津方才的伤口内,她几乎要昏厥过去,眼前有瞬间的漆黑,痛感好像有几秒钟被剥夺掉,却又在几秒钟后,变得格外清晰。
顾津津痛到只能挣扎,眼泪也是不住往外流。
男人存心要折磨她,手里的刀子一直在转,她眼冒金星,可又挣扎不过他们。
“以后拎拎清楚,听到了吗?”
顾津津眼帘轻闭上,她对商麒没有想过先下手,要不是她的手被她踩住,使劲碾压,她也不至于去伤她。别人的秋后算账可以一次次用在她身上,完全是因为她背后没有能倚靠的人,自己也不够强大到可以去抗衡。
人,生来弱小并没有错。
错就错在别人看见你弱,就觉得欺负你成了理所应当,他们将你的反抗不了当成了肆意玩笑,一次反抗不成,就要遭遇十次百次的凌辱。
凭什么?
凭的,不就是手里有钱或者有权吗?
可偏偏顾津津差的就是这两样,她不想被人欺负,不想让家人跟着她一起担惊受怕,但命运给她安排了什么路,她都必须接受,不是吗?
男人大声地笑着,别人的痛苦难堪在他眼里成了最好的取乐方式。
顾津津的痛苦和喊叫都被身后的人捂在掌心内。“你倒是换个地方啊。”
“换什么,旧伤口才最痛呢。”
顾津津恨不得就这样昏死过去,但她一遍遍让自己清醒着,她遭遇了什么,她都要记着,并且记得清清楚楚。
她浑身都在哆嗦,裤子被彻底染红了,顾津津依稀间听到有汽车的刹车声传来,男人也抬了头。“有人。”
那辆车就停在不远处,一名男子从车上下来了。顾津津视线模糊,已经不能看清楚对方的脸,只听到他轻轻说了一声,“放开。”
“你谁啊?别多管闲事!”
男人上前几步,顾津津看到他抬起手,有什么东西抵在了那人的脑袋上,两人立马松开她,战战兢兢起身,顾津津定睛细看,那居然是一把枪。
他目光投落在她的脸上,又看了看她腿上的伤。“能走吗?”
顾津津点了点头,艰难坐起身,两个男人开着那辆车一溜烟地跑了。她就算站起来了,也是摇摇欲坠,男人径自往前走着,“跟上。”
顾津津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到了车前,男人示意她坐进去。
她看了眼裤子上的血,“不用了。”
“你就不怕他们折返回来?”
顾津津闻言,乖乖坐了进去。
这个男人,并不是陌生人,顾津津记得他,他是修家的那位公子爷。
关上车门后,男人吩咐坐在前面的司机,“去就近的医院。”
“是。”
顾津津靠着车窗,已经痛到完全无力,“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不救你,难道眼睁睁看着你死吗?”
顾津津的手落在腿上,“这点小伤,死不了。”
“你心里应该清楚,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顾津津虚弱地喘息着,“你就算今天救了我,可还是会有下次、下下次。”
“那你就要让他们再也欺负不了你。”
顾津津轻抬下眼帘,“靠谁,靠你吗?”
“不可以吗?”男人说着,倾过身,目光直直望入顾津津的潭底,“你这样子,就像是一只丧家犬,可我能让你飞上枝头变凤凰。”
顾津津眼角还是湿的,她视线对上了男人,“条件呢。”
“凤凰涅槃,苦头肯定是要吃的,但我保证像今天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是最糟糕的,你既然无力反抗,我可以帮你。”
顾津津没说话,眼泪却止都止不住,她抽泣出声,腿上的血顺着大腿在往下流。
她不想被人整死,更不想永远被压在黑暗底下。
哪怕这个姓修的给她指的是一条插满荆棘尖刀的路,她也要迎刃而上去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