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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女儿的支持
洛杉矶，唐人街。
随着轿车缓缓停下，康晓霆迅速观察了周围的情况。下车后，他走到后车门旁边，等苏铭谨从另外一侧绕过来，他才拉开了车门。
“不用紧张，附近都是我以前的邻居。”
虽然蔺彦博显得很轻松，但是两名保镖却不敢有一点松懈大意。
唐人街还是一百多年前的样子，街道很狭窄、两侧都是两三层高的楼房、小巷四通八达、店铺比邻而立、人流穿梭往来，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老陈，我又来看你了。”
一名看上去五十多岁，脸上有一条疤痕的男子从水果店里走了出来。
“老陈，今天的生意怎么样？”蔺彦博带着蔺慕华走进了水果店，“这是我的女儿慕华，小的时候，你还抱过她。慕华，快叫陈伯伯。”
“陈伯伯！”蔺慕华叫得有点别扭，大概根本不记得这个“陈伯伯”是谁了。
“当时还是小丫头，现在长这么大了。”店主笑呵呵的打量了蔺慕华一番，“你们快坐，我去给你们泡茶。”
“老陈，你别麻烦了。”蔺彦博拿起了一只苹果，“我带女儿回来看看，帮我包几个苹果与橙子。”
店主立即拿出纸袋，装上了几个苹果与橙子。
蔺彦博掏出一张钞票递了过去。
“老蔺，你难得回来一趟，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哪里的话，你跟我客气什么？”蔺彦博把钱塞到了店主的手里，“下次，下次我请你吃饭。”
“那你们慢走，有空常回来坐坐。”
带着女儿离开水果店，蔺彦博沿着大街朝前面走去。
“爸，那个陈伯伯是谁？”
“你不记得了？”蔺彦博看了眼女儿，“也是，当时你还不到两岁。老陈跟我一块玩大，小时候我经常受白人孩子欺负，他就帮我打架。看到他脸上的那道伤疤了吗？”
蔺慕华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看上去好吓人。”
“那是我们七岁那年，他跟一个欺负我的白人胖子打架时留下的。”蔺彦博叹了口气，“后来，我想帮他，让他搬到纽约去，他说在这边住惯了，不想去纽约，我没有强迫他。毕竟，人各有志。”
蔺慕华想了想，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到了。”蔺彦博在一栋大门紧闭的楼房外停下了脚步，“慕华，这就是你曾祖父留下的祖屋。”
“我记得，五岁那年，你带我回来过。”
蔺彦博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为什么要在你五岁的时候带你回来吗？”
蔺慕华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
蔺彦博淡淡一笑，打开了房门。
里面黑漆漆的，一看就知道很久没人来过了。蔺彦博拉亮了电灯，门内的屏风上爬满了尘土、桌椅还摆放在原地、过道上留着两行明显的痕迹、立柱上的红色油漆脱落了许多、厨房的门槛上残留着黑色油迹。可以想像，这里曾经门庭若市、人声鼎沸、食客小二往来不绝。
刹那间，蔺彦博仿佛看到了正柜台里面忙碌的祖父、正在门口接待客人的父亲。
“爸……爸……”
被女儿晃了几下，蔺彦博回过了神来。“慕华，知道这是哪吗？”
“你刚刚说过了，这是我们蔺家的祖屋。”
蔺彦博点了点头，一边朝厨房走去，一边说道：“你的曾祖父与祖父来到美国后，开了这家中餐馆。当时，我们一家人都生活在这里。下面是大厅，二楼是雅间，三楼是我们住的地方，后面还有一座小花园。”
“爸，这些你以前跟我说过。还说你当时经常到厨房捣蛋，偷吃东西。”
蔺彦博笑着摇了摇头，走进厨房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具柏木碗柜上。
“爸，你又怎么了？你这几天太反常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慕华，有些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蔺彦博的目光在厨房里扫过，“其实，你祖父带我们离开洛杉矶的时候，把这间餐馆卖给了别人。直到二十多年后，我才买了回来，并且按照原来的样子重新装修了一遍。”
“爸，你不会想退休后回来当餐馆老板吧？”
蔺彦博笑着摇了摇头。“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见到父亲的神色非常严肃，蔺慕华赶紧摇了摇头，不敢再开玩笑了。
“这张碗柜，”把手放在碗柜上的时候，蔺彦博浑身颤抖了一下，“我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找到它，并且花了十倍的价格把它买了回来。”
“它是古董？”话刚出口，蔺慕华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原本，我不打算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毕竟上一代的苦难不应该加到下一代的身上。只是……”蔺彦博长出了口气，“爸爸觉得，很多事情你应该知道，也必须知道，因为你跟爸爸一样，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脉。”
见到父亲流露出悲痛的神色，蔺慕华哪敢随便开口。
“知道你祖父为什么要带我们离开洛杉矶，举家迁往纽约吗？”蔺彦博转过了身来，“因为就在我五岁那年，也就是你第一次回到祖屋时的年纪，你的曾祖父倒在了这里。”
顺着蔺彦博手指的方向，蔺慕华朝厨房的门槛看了过去。
“你的曾祖父被几名三k党的暴徒活活打死，当时我躲在这里面，”蔺彦博朝碗柜指了一下，“眼睁睁的看着爷爷死在暴徒的手里。为了保护我，你的曾祖父拼死不让暴徒进入厨房。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忘记爷爷临死时的眼神。当时，我没有哭，也没有叫，只是暗暗发誓，要让杀害你曾祖父的暴徒血债血尝！”
说完，蔺彦博长长的吸了口气，控制住了微微颤抖的身躯。
“他们都被绳之以法了吗？”蔺慕华也非常激动。
“绳之以法！？”蔺彦博冷冷一笑，“在那个年代，我们华人就是三等公民，没人会为华人伸张正义。后来，你祖父曾经寻求过司法救助，不但没有得到受理，反而还受到恐吓。正是如此，你祖父才不得不带着全家离开洛杉矶。”
“那些暴徒……”
“他们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蔺彦博的面色突然变得冷酷起来，“我说过，要让杀害你曾祖父的凶手血债血尝。我也做到了，他们遭受的痛苦是你曾祖父的十倍、百倍！”
“爸……你……你……”蔺慕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蔺慕华非常震惊，她完全无法将慈善和蔼的父亲跟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联系起来，更无法想像父亲在幼年的时候竟然遭遇了如此惨痛的变故。
“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吗？”
“爸，你说过。其实……”蔺慕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我们不能用几十年前的事情来衡量现在的制度，毕竟社会在进步，华人的权益得到了保障，不然你怎么可能拥有现在的成就呢？”
“你觉得我现在的成就是美国赐予的吗？”
蔺慕华暗暗一惊，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蔺彦博长出了口气，将他大学毕业后的经历讲了出来。蔺慕华觉得在听一个传奇故事，一个常人只能在小说中看到的故事。
“现在，你觉得美国还是你平常知道的那个充满了梦想、奋斗就能成就一切、人人平等的理想国度吗？”
蔺慕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也许，你想知道，爸爸告诉你这些事情的目的吧？”
蔺慕华惊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她知道，父亲不是那种做事没有目的的人。讲了这么多，父亲肯定有重要的目的。
“爸爸告诉你这些，一是要你看清社会现实。毕竟二十多年来，你一直生活在爸爸的庇护之下，对社会的认识并不深刻。二是要你知道，我们是华国人，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们永远都是华国人、是炎黄子孙。”
“爸，你打算回祖国发展？”蔺慕华一下就猜出了父亲的意图。
蔺彦博点了点头，说道：“你祖父去世的时候留下遗嘱，要我将他的遗骨带回祖国，安葬在故乡的土壤里。落叶归根，是我们所有炎黄子孙的本性。六十多年前，你曾祖父因为战乱背井离乡。现在，祖国欣欣向荣，我们这些游荡在海外的无根浮萍也该回去，该回到祖国的怀抱里去了。”
“爸，我支持你！”
蔺彦博一惊，朝女而看去时，流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前几年我回去看过，祖国的变化确实非常大，机会也非常多。以老爸的才能，回去后肯定是鸟入青天、龙翔大海。”
“你啊……”
“爸，我跟你说真的。”蔺慕华也激动了起来，“你要回国发展，一定要让我当排头兵，不然别人都说我是蔺家大小姐，绣花的枕头、雕花的瓷瓶，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但是蔺彦博的女儿，还是商界女强人！”
蔺彦博笑着摇了摇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们不仅仅是回国投资。”
“你是说……”
“我打算放弃美国国籍，并且把所有产业都转移回去。”
“这……”蔺慕华吓了一跳，“爸，你准备与美国彻底断绝关系？”
蔺彦博点了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相关事情，你把伦敦分公司的事务交给其他人，留下来陪着爸爸。”
“可是……”蔺慕华还是有点迟疑。
“你也快三十岁了，爸爸不会干预你的私事。”蔺彦博把住了女儿的肩膀，“只是爸爸担心你会受到威胁。做完这件事之后，你想做什么、或者想加入哪个国家的国籍，爸爸都不会反对。现在，爸爸需要你的支持。”
蔺慕华稍微思考了一下，随即点头答应了下来。
终于放下了一件大心事，蔺彦博也顿时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