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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管中窥豹

“以你的能耐，不难理解叙利亚战败是必然结局。”李存勋迟疑了一下，说道，“只是不清楚，你对中东局势的发展有多深的认识。”

“叙以战争后的中东局势？”

李存勋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准确的说，应该是为了维护共和国的利益，我们还应该做些什么，以及做了什么？”

“既然时间很充足，不妨让我猜一猜。”裴承毅知道李存勋在考验他，说道，“叙利亚战败，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从某种意义上讲，在策划整个行动的时候，我们就料到了这种结局。要想维护共和国的利益，我们必须充分利用叙利亚战败产生的影响，即把坏事变成好事。”

李存勋笑了笑，等着裴承毅继续说下去。

“首先要做的就是营造一种氛围，怎么说呢……”裴承毅思索了一下，说道，“说直接一点，就是要让中东地区的国家认为，随着叙利亚战败，美国将再次独霸中东地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除了做好宣传工作，最好能够在叙利亚导演一出军事政变。因为美国不见得肯出手推翻叙利亚政权，所以这次军事政变不会成功，只会失败。说白了，如果政变成功，反而过于露骨，会让周边国家认为这是我们从中作祟。只有一次失败的政变，才能让周边国家相信，这是美国当局为了混淆视听故意搞出来的。更重要的是，只要安排得当，把线索引到美国身上，还能巩固我们与叙利亚的关系。”

李存勋笑着摇了摇头，似乎被裴承毅说中了要害。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中东局势将变得更加错综复杂。”裴承毅摸了摸下巴，说道，“站在阿拉伯国家的立场上，必须考虑美国独霸中东产生的严重后果，也就是时局倒退几十年能否给他们带来好处。毫无疑问，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没有任何阿拉伯国家愿意回到几十年前，因为我们与美国抗衡，给所有阿拉伯国家带来了好处。说直接点，就连以色列都不愿意回到几十年前，因为我们的出现，也给以色列带来了好处。总而言之，中东地区的国家都不希望打破我们与美国的战略平衡，也就会针对叙利亚战败做出调整。事实上，这也是美国不太愿意让以色列打得太狠的根本原因。叙利亚输得越惨，其他阿拉伯国家倒向我们的意图就越明显，美国得到的好处就越少。美国要做的，只是用一次没有伤筋动骨的惩罚教训一下叙利亚，让叙利亚老实一段时间。更重要的是，只有让阿拉伯国家相信，美国并无独霸中东地区的野心，才能确保美国的利益。毋庸置疑，这是一个零和游戏，我们要想得到，就得让美国有所付出。为此，第二件事情就是趁此机会拉拢包括以色列在内的中东国家，当然重点必须放在阿拉伯国家身上。”

“这些都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裴承毅点了点头，说道：“军情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概括起来主要有三点。一是通过军事政变让叙利亚当局更加依赖我们；要达到这个目的，主要有两种手段，一是威吓、二是逼迫，前者是让叙利亚当局知道我没有能力让叙利亚改朝换代，而后者是让叙利亚当局认为美国想推翻叙利亚政府；不管用哪种手段，关键是达到目的。二是在其他中东国家展开积极行动，通过提供阿拉伯国家感兴趣的情报，比如埃及就对叙利亚军队在‘四小时冲突’中的表现非常感兴趣，与这些国家建立情报联系，通过交换情报影响这些国家的基本决策。最后就是在摩萨得身上做文章，通过摩萨得让以色列当局相信，我们从来就没有支持叙利亚用军事行动收复戈兰高地，而且也没有采取任何实质性行动，叙以冲突是美国为了独霸中东地区策划的战争。只要做好这三点，就算我们不能在短期内把美国赶出中东地区，也能在中东地区获得与美国相当的影响力。”

“这种两头讨好的做法肯定不能长久。”

“确实如此，我们迟早得在阿以之间做出选择。不管怎么说，阿以矛盾是两个民族的生存矛盾，在找到行之有效的化解办法之前，不管是美国还是我们，都不可能从根本上消除阿以矛盾，也就不可能解开中东死结。”裴承毅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老李，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为什么不会？”

裴承毅立即锁紧了眉头，知道他开始已经触及到了核心话题。

“你的分析没有错，除了一些细节上有出入之外，我们确实是这么做的。”李存勋长出了口气，说道，“问题就如同我开始说的一样，也与你的分析一样，在我们无法找到让两个民族尽释前嫌，且给予两个民族同等的生存机会与民族权利的办法之前，我们在中东地区两头讨好的策略不可能维持太久，迟早得在阿以之间做出选择。事实上，以色列当局迟迟不肯完全投靠美国，与此也有很大关系。”

裴承毅微微点了点头，这个很好理解。

犹太民族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民族之一，犹太人能够生存繁衍数千年，而且在漂泊异乡的情况下继续保持其民族特征上千年，足以证明犹太人的聪明与坚毅。建国以来，以色列一直与共和国保持着相对友好的关系，除了共和国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在以色列建国的问题上给予了巨大帮助之外，与犹太人对未来的判断有很大的关系，即以色列当局坚信，共和国不会永远碌碌无为，迟早会成为世界级大国，甚至是唯一的世界大国。受这一认识影响，以色列的外交政策非常务实。叙以战争之后，就在全世界都认为以色列没有理由拒绝美国敞开的怀抱时，以色列总理却首先访问了北京，再去了华盛顿。此举表明了以色列的立场，即以色列不会采取单边政策。

“你这几年在物理实验中心，对外界的情况并不清楚。”李存勋呵呵一笑，说道，“叙以战争结束后，中东局势确实热了一段时间，但是随着叙利亚当局挫败了军事政变，几百名参与政变的军人与官员被送上绞刑架后，中东局势迅速降温。与你分析的一样，叙以战争不但没有削弱我们在中东地区的影响力，反而让我们获得了更大的话语权。别的不说，这几年下来，我们在中东地区的军火销售量每年递增两成以上，连以前没有在我们这里购买过军火的约旦王国都成了我国军火商的座上宾。就在我过来找你之前，我才给刘晓宾安排了一项工作，让他亲自负责沙特王储的安全工作。搞得好的话，这位靠卖化肥发家致富的大富翁会在临走前留下一份总价值不低于一千亿元的军火订单。”

裴承毅愣了一下，随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20年前，靠卖石油起家的沙特王室绝对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家庭”。当时，沙特王室到底有多少资产，几乎没有人说得清楚。直到2025年之后，也就是石油不再是最重要的战略资源，共和国开始普及推广可控聚变核电站，美国与欧盟也加快了新能源的开发与推广速度，导致石油价格一路狂降到成本线以下，沙特王室的财富才逐渐曝光。按照某西方新闻媒体公布的数据，从2025年到2034年，10年间，为了维持奢侈生活，沙特王室总共变卖了231幅大师级油画，获得了大约300亿美元的收入。毋庸置疑，这仅仅是沙特王室财产的很小一部分。事实上，王室财富主要放在沙特的主权基金里面，根据最保守估计，2035年的时候，沙特王室主权基金管理着大约3万亿美元的财富，其中近半数都是沙特王室的私人财产。

问题是，坐吃山空，再大的家产也经不起永无止尽的挥霍。

这个时候，现在的沙特王储，也就是沙特的实际统治者站了出来。从2030年开始，沙特王储就把重点由管理主权基金转向开拓实业，而其第一份买卖就是建立中东地区最大的化肥生产基地。毫无疑问，人口不到2500万，境内连绿洲都不多见的沙特阿拉伯王国根本不可能以农业立国，也就没有必要拥有中东地区最大的化肥生产基地。沙特王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充分利用沙特的石油资源。虽然全世界的汽车都不再依靠汽油了，绝大部分飞机也不再烧煤油，但是石油仍然是最重要的化工原料，而化肥又是产量最大的化工产品。更重要的是，随着共和国的迅速崛起，十多亿人的生活条件迅速改善，粮食需求激增，导致国际粮价年年攀升，从而带动化肥价格年年上涨。沙特王储在这个时候进军化肥产业，无疑找准了前进方向。

到2040年，短短10年，沙特就成为了全球第一大化肥生产国与出口国。虽然在此期间，在王储的规划下，沙特还建立起了包括复合材料、人造橡胶、医疗制药等以石油为原料的化工工业，但是因为他最早搞的是化肥，而且是世界上最大的化肥商，所以得了个“化肥王子”的绰号。

“没什么好笑的，能够解决两千多万人的生存问题，而且让整个国家欣欣向荣，这样的王储值得任何人尊重。”

裴承毅并不是在笑堂堂王储去生产化肥，而是在笑李存勋的话。

李存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赶紧转移了话题，说道：“不管怎么样，叙以战争的结果肯定让美国当局非常失望。事实上，这些年来，美国当局没有少给我们添堵。两年前发生在委内瑞拉的军事政变，虽然被委当局挫败了，但是影响非常深远，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让委内瑞拉总统不得不依靠舞弊来获得第五次连任。更重要的是，现在不是三十年前，年近百岁的委内瑞拉总统也活不了几天了。可以想像，不久之后，南美地区就会发生动乱，美国将借此机会除掉几个不听话的邻居。当然，南美离中东十万八千里，那边闹翻天对这边也没什么影响。我要说的是，美国正在积极行动。”

裴承毅微微皱了下眉头，听出了李存勋的言外之意。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讲，美国的行动不完全是坏事。”李存勋淡淡一笑，说道，“正是因为美国咄咄逼人的样子，让伊朗当局不得不针对最关键的问题，也就是国家的基本政治制度进行改革。”

“什么意思？”裴承毅立即追问了一句，这可不是小事。

“伊朗一直奉行政教合一的政治体制，其最高国家领导人不是选举出来的总统，而是近乎世袭的最高精神领袖。毫无疑问，这样的政治制度很难被外界接受。事实上，正是伊朗的政治制度，让伊朗当局在某些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的问题上采取了极端政策，比如暗中支持我国境内的分裂组织与极端宗教组织。可以说，这是让我们不得不放弃伊朗，选择与叙利亚、埃及等国合作的根本原因。甚至可以说，这也是伊朗臭名昭著，让饥不择食的俄罗斯都不得不敬而远之的根本原因。要知道，俄罗斯境内的那些极端组织也或多或少的与伊朗有秘密往来。”

“伊朗打算进行政治改革？”

“有这样的倾向，只是国内斗争很激烈，现在还说不准。”李存勋呵呵一笑，说道，“你也知道，我们的政治改革都进行得异常艰难，更别说伊朗了。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主要矛盾就在总统与精神领袖之间，一个想夺权，一个不打算放权。如果在以往，肯定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现在的情况是，美国在委内瑞拉搞政变，表明美国当局已经起了杀心，准备对那些长期以来就不太听话的国家动手了。毫无疑问，伊朗是首当其冲的打击对象。因为政治体制的问题，伊朗一直没有在涉外秘密活动上做出明确答复，我们也就不可能在伊朗加入集约集团的问题上做出答复，导致伊朗随时都有可能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所以之前一直坚定支持精神领袖的伊朗军队开始犹豫，或者说出现了分裂，有见识、有思想的年轻军官成为了总统的坚定支持者。”

“想没想过最糟糕的结果？”

“什么结果？”李存勋明知故问。

裴承毅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局势失去控制，伊朗很有可能爆发内战。”

李存勋淡淡一笑，说道：“事实上，伊朗距离内战只有一步之遥了。”

“什么！？”裴承毅差点跳了起来。

“不过局势在我们的控制之中，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裴承毅长吸了口气，决定等李存勋把话说完才发表意见。

“昨天，伊朗当局才挫败了一次针对最高精神领袖的暗杀行动，虽然伊朗并没公布相关消息，但是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刺客很有可能是一位追随总统的年轻军官。不幸中的万幸是，伊朗的最高精神领袖与总统都是货真价实的爱国者，两人都希望伊朗富强，只是在方式方法上存在严重分歧。也就是说，只要没有外来干预，伊朗的局势不会失控。”李存勋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现在的情况是，美国不可能不清楚伊朗的国内局势，也就不可能放弃推广美式民主的大好机会。”

“问题是，美国过不了国内民众那一关。”

“你说得没错，可是美国不见得会亲自出手。”

裴承毅皱起了眉头，知道李存勋还有很多东西东西没有透露出来。

“事实上，二十多年前，美国当局选择了最错误的办法。对付伊朗这样的国家，最好的办法不是出兵攻打，而是利用其内部矛盾。”

“你是说……”

“不可否认，波斯人非常骁勇善战，而且在伊朗政府这么多年的宣扬下，变得极有民族荣誉感。更重要的是，二十多年前，他们让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尝到了苦头，对自己的实力空前自信。”李存勋笑了笑，说道，“在此情况下，别说美国出兵，就算我们与美国联合出兵，也不见得能够占领伊朗，最多更换伊朗政权。更重要的是，不管是我们还是美国，只要直接出手，损失都不会小到哪里去。”

裴承毅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李存勋的观点。

“美国吃了一次亏，加上我们在一旁虎视眈眈，肯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李存勋提示了半天，裴承毅猛然反应过来，说道：“你说的是库尔德人？”

“看来，我的提醒还是有作用。”李存勋呵呵一笑，说道，“除了库尔德人，还有阿塞拜疆人。”

裴承毅猛的一惊，说道：“你是说，除了美国，还有……”

“当然，关键还是美国。”李存勋朝裴承毅面前的文件指了一下，说道，“只要牵扯到库尔德人的问题，就不仅仅是伊朗的问题，还是伊拉克的问题。也就是说，只要美国那库尔德人做文章，就能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只不过，涉及该问题的不仅有伊朗与伊拉克，还是土耳其。”

听李存勋这么一说，裴承毅才拿起文件。

毫无疑问，裴承毅肯定无法在吃晚饭的时候与家人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