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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草根叫板（下）

新丰一中，04年秋季运动会在分管教育的副市长致辞中拉开帷幕，各种方阵，各班运动员队伍依次走过主席台，博得市领导校领导阵阵掌声，之后彩排多天的表演项目上场，一连串阵仗搞下来，等市领导悄然离开，已近中午，比了项五千米长跑，上午完事。

上午轻松度过，下午则是短跑这重头戏，高一年级一二百米预赛决赛，牵动无数新生的心。

下午307班所有人无一迟到，生怕错过下午第一项比赛，男子百米预赛决赛，预赛时，张啸以小组第一轻松晋级决赛，杨晨没报一百米，他个人项目是明天上午的四百米，最难跑的项目。

预赛完毕，决赛前一刻，环形看台高一年级这边几乎人人屏气凝神张望，和班主任黄翰坐一起分析形势的杨晨也瞧向第三道的张啸，高喊加油，不论张啸对他如何，作为班长作为307班一员，他期望这小子力压对手，出尽风头。

黄翰深深望一眼杨晨。

班干部里杨晨张啸不对付的流言蜚语，他听到不少。

而此时杨晨毫不作伪的举动叫他诧异，心想这孩子心性非同寻常。

跑道环绕的场地同时举行标枪比赛，令参赛者郁闷的是，几乎没人关注他们。

砰！

发令枪响。

预赛选拔出来的人，个个堪称短跑强者，六个人里四个是体育特招生，由此可见比赛多么精彩紧张。

加油！加油！

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张啸后半段爆发力着实惊人，逐渐把其他人甩开，快如奔马，姿势还特舒展，到底是一中特招的牛人，实力强劲。

距终点二十来米，张啸仰头嘶吼，好似要逼出所有潜能，拼命冲刺，高一年新生这边人们纷纷情不自禁站起来。

张啸以明显优势冲过终点那刻，307班包括李楠在内所有学生欢呼叫好，张啸回身朝307班的位置挥手，这些天的郁闷一扫而空，重新找回那天被龙龙哥一巴掌扇掉的男儿尊严，尤其隐隐约约见李楠也站着为自己鼓掌，信心刹那暴涨。

我还有希望。

张啸近乎自我安慰的琢磨着。

距终点线最近的高一311班，忽然蹦出一人，冲下看台，冲向仍在享受掌声的张啸，跳起来一记飞脚踹中张啸后背，丝毫没有防备的张啸差点被踹趴下，跌跌撞撞前冲五六步，回头望去，整个人僵化。

全校师生在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怎么出来个学生踹他？

“你妈的，跑这么快作死啊，爷的人你也敢超？”突下狠手的男生无视全场所有人，嚣张怒骂，他跑下看台后又有十七八号男生蜂拥而来，一个个张牙舞爪。

“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嚣张男生肆无忌惮地将双手往前一压，近二十号人冲向目瞪口呆的张啸，把他淹没在拳脚中。

看台上的学生也好，场地里的老师也罢，亦或主席台上几个压场子的校领导，全傻眼，一中建校五十年，从未出现这种场面，从来没有这种学生，场地里几个老师反应过来，赶忙呵斥阻拦。

“我爸是朱三，谁管今天的事儿，我叫他在新丰活的不痛快。”率先出手打人的男生藐视几个老师，双手牛逼哄哄插入裤兜。

俩男老师一女老师真被震住。

朱三，这名字对于新丰老百姓而言忌惮到骨子里。

他的儿子，毫无疑问是这座城市的太子爷，谁惹得起？

311班班主任差点气昏，又无可奈何，他带的班是特进班，顾名思义，通过特殊门路进入一中的学生，组成这么个班，全班学生半数是小三门特招生，半数是爹妈有权有势有钱的后门学生。

虽说找新丰教育局局长批条子都难进一中，可作为地级市的新丰，比教育局局长牛叉的人多的是。

近些年，近乎每届设有特进班。

并非一中领导把关不严，属实无奈之举。

由于一中历史上不乏一块臭肉坏一锅好烫的惨痛教训，使学校不得不把这些学生集中一个班。

朱三儿子朱瑞便成了高一特进班的霸主。

冲上来围殴张啸这些人，全是以这牲口马首是瞻的跟班，家里有权有势，又有人带头，自然唯恐天下不乱。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在场校领导老师全懵了，一时手足无措，307班学生义愤填膺，却仅止于义愤填膺，谁敢做愣头青叫板朱三儿子？

“朱三儿子，我就不信他真无法无天了。”

黄翰到底是被称为一中最具魄力年富力的高级教师，撸袖子要动弹，有人抢先一步，一个飘逸身影直接跃下看台，狂奔过程中，顺手夺下一体育老师手中的标枪，手握枪头，倒拎标枪，气势汹汹奔向围殴张啸那帮人。

杨晨。

307班男女生大脑短路一两秒才瞅清楚谁冲过去。

这个班长果然带劲儿！男女生们全意识到杨晨要做什么，缺乏打抱不平魄力和实力的小男生们将一腔热情全寄托班长身上，热血沸腾，李楠一愣，凝视决绝而霸气的背影，心尖猛颤，这才是能为女人遮风挡雨的血性男儿。

接连变故，全场沉寂。

朱三儿子只见一人狂奔而来，临近他这帮张牙舞爪挥拳抬脚的跟班，把标枪当棍使，左右开攻上下翻飞，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近二十号人，三五成群往下倒，简直所向披靡。

朱三儿子看怪物似的看杨晨。

等这货回过神，跟班们全惨兮兮倒地，狼狈不堪。

张啸双手抱头，蜷缩成团侧卧于地面，不知挨了多少拳脚，已不觉得疼，好像没人动他了，大脑空白的他缓缓欠身，放下护住头脸的胳膊，一只五指修长的手伸到他面前，他缓慢仰脸，再次愣住。

怎么是杨晨？

他呆了呆，环顾周围，恍然大悟。

杨晨关切道：“能动吗？能动的话我把你拉起来。”

张啸点点头，体质极好的他没伤筋动骨，拉住杨晨手，用力站起来的瞬间，委屈、愧疚、愤怒交织心头，泪水夺眶而出。

“杨晨，我服你。”

张啸发自肺腑的言语也令杨晨欣慰，心想这小子行，浪子回头金不换，慢慢将一瘸一拐的张啸拉到身子侧后方，抬眼瞧向对面唯一站着的家伙。

朱瑞，爷爷多年前连任两届新丰市委书记，大伯是省城厅干，老子是新丰首富，黑白通杀，据说省城还有个实力强悍的姑父。

杨晨脑海汇集老朱家各种信息，哑然失笑，今天终于得罪一个硬茬。

“你谁？不知道我是谁？”朱瑞色厉内荏质问，家庭背景再凶猛，单枪匹马面对单挑近二十号人的变态，他或多或少心虚。

杨晨冷笑，道：“你会知道我是谁，我想你老子把你整到这儿，不是想让你欺负学生气老师，称王称霸，惹是生非，事情别做过头，否则对你自己也不好，是这理儿不？”

朱瑞闻言，双眼一眯。

他老子弄他回新丰，无非怕他和省城那所贵族中学一帮膏粱子弟学坏捅娄子，省城龙蛇混杂，真整出大事不容易收场，同时期望他能在一中学点好，因此扬言若在一中惹是生非，就送他进专门调教坏孩子的训练营，感受感受什么叫魔鬼式教育。

他老子近几年恨铁不成钢的厉害，真能说到做到，想想以前被送入训练营的一个玩伴，他不由自主心虚。

这货终究是没经历大风大浪的稚嫩少年，一下被杨晨唬住。

本以为要惹大麻烦的杨晨立马察觉朱瑞的异样，心思缜密的他稍作分析，笑了，有恃无恐。

这时候多名校领导和一帮老师赶来，校长双手叉腰放狠话，谁再动开除谁，终于震住场面。

开除？

真能随意开除，这帮犊子哪会如此嚣张。

心性远超同龄人老辣的杨晨一眼看出校长装模作样。

“咱走着瞧。”朱瑞狠狠瞥了眼杨晨，转身返回看台，跟班们灰头土脸跟随，时不时回头瞪杨晨。

杨晨无所谓撇撇嘴，搀扶张啸往本班那边走。

体育场内，更多人的目光集中他俩，确切说集中杨晨身上，朱三的儿子什么分量，新丰本地人全清楚。

九中一哥在学生圈里如何凶名昭著，亦无法冲淡杨晨草根烙印，叫板朱瑞，结果还隐隐占据上风，堪称草根的逆袭，令人震撼，不知多少人暗呼过瘾。

闹剧落幕，运动会继续。

众多男生女生像看英雄一样，看杨晨回归。

311班那边，朱瑞越想越觉得没面子，从小到大哪曾如此憋屈，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犊子搞得下不来台，他咬咬牙，掏出若基亚昂贵旗舰手机，被大学生誉为装逼利器的诺基亚6600，快速拨电话，接通瞬间迫不及待道：“豹子，我在学校被欺负了，下午放学那个点儿，你带人过来，别让我爸知道。”

豹子，为朱三守着新丰本地见不得光产业的四头猛虎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