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慌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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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修远数次拜访静山伯府,傅表小姐不计前嫌指出时夫人的病症之类的八卦消息,自然而然地传遍了京城。

主要是时夫人交游广阔,她又厌恶杨玉英,没少影射,于是大家心里都有了这么个印象,忽然反转,难免要说上几句。

诸如什么时夫人就是自作孽,要是早早就高高兴兴迎接未来媳妇,早点见到人家傅小姐,没准人家能更早察觉她的身体状况,那这病也就从大病变成了小毛病,现在可好,整日暗示人家傅小姐不懂事,避而不见,最后坑害的还不是她自己。

还有,说是傅小姐和他儿子八字不合,两人相克,谁能看不出来她打的主意,如今婚也退了,怎么不见她万事吉祥?

这一类的话在各种场合广为流传。

各种消息纷纷杂杂,可见京城闲人,无聊之人极多,时修远听得简直心惊肉跳。

他是真担心自家娘亲听到这类传闻,心里不痛快,就如陆太医,葛太医等人所言,这类病很要紧的一点,便是病人自己要心胸开阔,不能先存了治不好的念头,所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病人自己不想活,再好的大夫也无用。

时夫人还没因为病情有什么太特殊的反应,这几日下来,时大公子已经肉眼可见地憔悴不堪。

邹词几个朋友,见他这副模样也都跟着心焦,平时总爱逗他,开几个玩笑,如今也都收敛起来。

好在结果还不坏,时修远第一次对他母亲刻意隐瞒说谎,只说杨玉英推荐的大夫是自己无意中发现的神医,特意请回来给爹娘诊诊脉。

这位神医看起来挺年轻,但相当有能力,三言两语就哄得时夫人对其言听计从,认真吃药,连扎针也不拒绝,短短时日容色便有改变,竟年轻了几岁的模样。

人其实对自己的身体状态最是清楚,时夫人也能感觉到身体和以往比,少了些沉重,多了轻盈,何况气色转好,眼角的细纹都少了,自然高兴,每日忙着听大夫的指令做药浴,针灸,吃药膳,都没有开宴会同人聊天的兴致,自然也就没听见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总算让时修远松了口气,很有逃过一劫之感。

他只盼着至少能挨到治疗起作用,母亲的病情真正控制住,再让母亲知道她的真正状况。

瞒得时间太长,那难度很高,但林大夫说过,只要拖延过一月,让时夫人保持平和的心态,让他顺顺利利完成第一疗程的治疗,时夫人还能活过五年的可能性就大增。

可万万没想到,时修远千防备,万小心,还是出了事。

时夫人如今颇有些闭门谢客的意思,其他人别看在外面嘀嘀咕咕说八卦,可实际上没人会想同时家结仇,到都不至于在时夫人面前泄露消息。

唯独长宁郡主年纪还小,又惯来是骄纵任性,只想自己痛快的性子。

她那日在街上让杨玉英救了一回,顿时觉得自己丢了脸,心虚气短,好几日躲家里闷闷不乐,总觉在那傅香香面前丢了脸,心中不痛快。

好不容易稍稍缓过些,忽然听说时夫人罹患重病的事,再听诸多传言,人人都道时夫人纯粹是自误,到最后竟还要托被她千般嫌弃的傅家小姐请来名医救命,也不知她知道以后,羞是不羞!

长宁郡主听了一耳朵贬时夫人,捧杨玉英的话,肚子里顿时翻江倒海,心口邪气骤然升起,脑子一热,竟不管不顾地冲到时家,对时修远一顿抱怨。

她本敬时修远如天上仙,此时怒起,却只记得这人千百个不是,声音越来越高,时修远一时没来得及阻拦,好些话正好让来给儿子送参汤的时夫人听到,时夫人当即腹痛如绞,眼前发黑,砰一声倒下去就昏迷不醒。

时修远吓得三魂六魄皆丢,可别管葛大夫,还是林大夫,再怎么折腾用药,时夫人的精气神却是瞬间消散,夜夜无法安眠,只能用药,短短数日整个人就消瘦下去,脸上血色全失。

又过了几日,就是连药都要靠灌,且一吃就吐。

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林大夫也无奈:“我们是大夫,不是神仙,如今也只能说,全看命数。”

陆老神医甚至已下了暗示——时夫人只在熬日子罢了。

长宁郡主这才惊觉闯祸,时修远心中大恨,却根本没精力去理会她,只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照顾母亲上。

他希望在这最后的日子里,能给母亲安宁。

但这是极难的事。

又熬过一日,秋日里风有些凉,时修远刚到母亲卧房门前,就听里头传来嘶哑的怒吼和啜泣声。

“你想烫死我?畜生!是不是你也觉得我要死了!”

时修远心里一缩,扶了被药碗砸中肩膀,瑟瑟发抖的丫鬟一下,让她离开,转头轻轻拥抱母亲颤抖的肩膀:“娘,没事的,你别怕。”

时夫人好像变了一个人,她以前是位优雅的贵妇,既知书达理,又爽朗豁达,哪怕时家大不如前,她在她的社交圈子里依然是手腕娴熟,讨人喜欢,很多人觉得时夫人比起京城那些贤良淑德的夫人们,多出几许自在和潇洒。

可现在躺在病床上,她好的时候默默发呆,更多的时候却是声嘶力竭地怒骂,吼叫,任何一点小事也会让她惊恐不安。

时修远理解母亲,他知道母亲害怕,可他却束手无策。

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力去安抚,尽量去体贴,他想,此时母亲就算提出一些他不乐意的要求,他也会答应。

只是,母亲好像连关心儿子的精力也尽数失去。

却说长宁郡主一下子就被时家上下抵制,再也难入时家大门,时修远更是连看都不肯多看她半眼,以前但凡她哭闹撒娇,她所有的错处就都不再是错处,大家只会哄她,把错处归到旁人身上。

可这一次,时家人不肯迁就,时修远心硬如石,任她哀求也好,吵闹也罢,再不理她,不同她说半句话,半个字。

“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啊!”

但并不是她一口一个知错,就能被苦主原谅。

时家和长宁郡主都愁云惨淡,静山伯府这边,却是一连数日的风平浪静。

杨玉英不禁有些奇怪,夏志明明显要搞事,他的主要目标就在静山伯府,依照夏公子的性格,一旦决定一件事,手段就极犀利,快准狠,毫不拖沓。

可自杨玉英进京,至今数月之久,夏志明只在外围打转。

“只诈骗钧瓷案,就足够给静山伯戚寻定罪的,先定罪再想办法谋求他想要的东西便是。”

这般做,只要目的没泄露,就并不违规,在皇城司,这等做法甚至属于常例。

一般知道某人犯事,但暂无证据,又担心他潜逃,就严查他,能被皇城司盯上的人,只要严查,多多少少都能查出些事来,揪住一点,先将人扣押,再细细审问便是。

杨玉英背了一堆档案,皇城司的密档里有三成的案子都是这么办的,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一。

夏志明偏不如此,难道他想得的那样东西,十分要紧?”

杨玉英自入皇城司,一路顺风顺水,上得陛下和邹宴看重,下受手下爱戴敬仰,与同伴们关系也都亲近,无论想做什么事,情报支持都相当到位,这还是头一次,自家内部对她围追堵截,面对的尽是各种遮掩。

“不过,既抓住了那群贼人,他再能忍,也就是这几日的事。”

此时夜色已深,窗外有几棵大树,随着风摇动枝桠,枝条飘起复又落下,影子映在窗上,到显得有些幽深。

杨玉英一时睡不着,就默默运转养灵决,这养灵决她自修习之日开始,日日不辍,但也没有特别用心,毕竟杂事繁多,要练的功夫也多,她又懒,如今三关九窍尚未全数畅通,到是对阵法的研习,她觉得有些好玩,便多花了些心力。

到如今,布置复杂的阵法,依旧需动用灵石,但若是一些小幻阵,只以眼神,动作,或者环境中本有之物,一树,一花草,皆可成阵。

杨玉英就在这夜晚,以目盯着窗外一飞虫,将其困于树枝之间,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驱赶着它四处奔波。

玩了片刻,杨玉英就一笑,也觉自己这举动有些无聊,渐渐泛起困意,困倦中,隐隐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呼喝。

她猛地坐起身向外看,只见前头好似着了火,大火映红了半面天空,春梅丫头连衣服都没穿好,吓得脸色发青,踉跄推门而入,扑过来就往杨玉英身上披衣裳。

“冷静。”

杨玉英点了下她眉心,春梅茫然呆立,急促的呼吸渐平稳下来。

“到院子里坐着,别乱动。”

杨玉英交代了一句,从容而迅速地穿戴好衣服,给莲莲使了个眼色,就直奔火光处。

出了西跨院,她才看到火势全貌,今日有风,北风一吹,火苗一蹿老高,前头的书房,柏夫人的稼穑轩都起了火,还有周围几个院子都被点着,整个静山伯府一片混乱,呼救的,哭喊的,救火的下人无数。

杨玉英一蹙眉,只听壮壮身边的大丫鬟雅书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孙少爷,孙少爷你在哪儿?呜呜。”

她脚步一顿,直接转弯循声而去,几步过去伸手抓住雅书的肩膀,把她提溜过来:“壮壮呢?”

雅书丫头此时已六神无主,脸上又是泥灰又是泪痕:“嗝——”

她伸手指了指小书房的方向。

杨玉英闭上眼,侧耳倾听,窸窸窣窣的风声,火燎到帷幔,书柜,纸页的微弱的声响,还有壮壮粗重的呼吸声。

她伸手抓住个救火的下人,把披风往他手中水桶里一浸,裹在身上一矮身,蹭一下钻进书房。

雅书吓得脸色发白,后面跟过来的戚明和戚正,只看到一个影子,惊道:“刚才那是谁?谁又进了火场?”

“傅姑娘……孙孙少爷在里面。”

戚明身体一顿,脑袋嗡的巨响,一个箭步就向里头冲,戚正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戚明已经冲到火圈里,他本能地向前一扑,扑倒戚明,死死按住他拼命往外面拖。

“是孙少爷!”

雅书指着书房二楼的窗户,眼睛大睁,浑身颤抖。

戚家两兄弟抬头盯着那扇窗户,就看壮壮小小的身体挂在窗户上,后面一片通红,火苗吞吞吐吐,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他吞没,窗外也是一片火海,低矮的灌木丛和林木都烧起来,离得老远热浪滔天!

“壮壮!”

戚明大叫。

孩子仿佛已经吓傻了,哆哆嗦嗦地向外探足,下也不敢下,身后退路已绝。

“放开!”

戚明一脚踢中弟弟的小腿,戚正硬忍着疼拽住他:“别添乱,来人,快来人,拿水,倒水!”

包围住书房的火焰熊熊燃烧,区区几桶水完全不管用。

戚正不禁后悔,静山伯府追求雅致,遍地花木,书房也是木制的楼台,秋日干燥,正易起火。

壮壮大约是受不了炽热,身后的火又太近,终于忍不住闭着眼一松手,小小的身体坠落,戚明再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拼了命冲火圈扑去,连戚正也本能地向前一扑,但哪里来得及?

戚明脑子里一片空白。

戚正心中拔凉,已对侄儿生还不报太大希望,抬头却是一惊——眼前一晃,好似眼晕,但窗中却扑出一人,这人比壮壮要晚三步,坠落速度却比孩子更快,于半截就赶上壮壮,斗篷一扬,把孩子卷入其中。

紧接着一团斗篷蹭一下飞出火海,又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翻身一跃而起。

戚明两兄弟呆呆地看过来,杨玉英甩下自家斗篷,低头看壮壮,抹了把他脸上的灰,趁着他咳嗽俯下身听了听肺腑,这才稍稍松口气,回头只看这俩白痴傻愣愣的,连点动静都无,不由皱眉:“去救火,组织人手把外围的花木都砍断,你们呆在这儿到底干什么呢!”

壮壮:哇!呜呜!

被儿子的哭声惊醒,戚明慌得手足无措,呆看着杨玉英,哪里还有在朝中左右逢源的潇洒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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