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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华德收货的,显然不仅仅是“不烂尾”,第四幕就是《寂静湖》的表演,一开始是凯拉·奈特利,这位英国人和媒体都熟知的著名女演员——其实这两天她也接到了很多采访要求,大部分当然都回避了,在仅有的一些采访中,她也避免了讨论音乐剧《默》以外的东西,文化交流上的,华维等等……但是她在作品本身,使用的措辞,也足以让媒体惊讶。
“我认为这是我从业以来参与过的最让我满意的作品,不仅仅在于它本身的优秀,而是我在这部剧中得到的理解和感想,也是此前那么多年都没有过的。我觉得从这部戏开始,无论我以后能不能有更为人熟知的作品,但至少,在我自己这里,一切都将是全新的开始。”
对于合作的季铭,她也不吝盛誉。
“他是我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演员,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当你以为他的表现是一种惊喜的时候,他会马上告诉你,那只是最平常的样子,而他给你的真正的惊喜是让人瞠目结舌,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在舞台上,一个演员需要的所有素质,身躯、台词、音乐、舞蹈、专注、光彩照人以及霸气、控制力……你都可以在他身上找到,甚至每一项都堪为一种极高的标准,我认为包括我在内,所有这一次参演《默》的演员,都从他身上直接和间接地得到了极大的益处,而这合作,也成为我的极大荣幸。”
凯拉的盛赞为季铭带来了不低的声誉,这毕竟是一位有国际级影响力的女演员,她如此推崇一个风头浪尖上的中国演员,不吸引关注是不可能的。
国内外的娱乐新闻报导里,凯拉盛赞季铭,都是头条级别的新闻。
包括霍华德在内的很多观众,当然也都知道这一点。当艾琪在第二幕出场的时候,霍华德就已经发现凯拉的成长了,她熟练的不像个音乐剧新手,甚至戏剧感染力比她在电影里还要更强——霍华德作为电影影评人扪心自问,如果凯拉能够在电影里有这样的表现,应当不至于在拿了两个奥斯卡提名之后,还被称之为花瓶。
然而,进入到第四幕,艾琪开始和杨鸣跳《寂静湖》——这是两个人倾注心血最多的戏份,季铭作为挂逼,本身通吃全场。而凯拉就有侧重,这一段戏,才是她认为自己在《默》里最巅峰的表演。
事实也是如此。
霍华德甚至被震撼到了,尽管凯拉的角色是一只象征着优雅、阳光、美好、希望的飞鸟,没有扮丑,也没有什么歇斯底里。但在精熟的舞蹈和极为契合的歌曲配合下,凯拉塑造出了一个非常动人的舞台形象,满场观众确然因为她的表演,从第三幕的诡谲当中稍稍喘气,而这本身就是斯图尔特导演的心机设计,让你们稍微喘口气,等会儿才会感到真正的惊心动魄和窒息。
其实第四幕是中文版和英文版最为相似的部分,金煋老师编舞,季铭表演的这一支《寂静湖》实乃可遇不可求的巅峰之作,哪怕是西区的人才储备,也没有什么可做的,基本上原封不动地搬上舞台。
唯独最后的设计,相对于中文版的圆满温情,英文版更为冷酷一些。
在几乎跳完整支《寂静湖》的时候,杨鸣加了一段快速而惊人的“回光返照”,然后一口气提到最高的时候,他骤然摔落在地,伏低喘息,渐至微弱。无论动作、位置,都和第一幕的结束,几乎百分之百重合,这显然是个惊心的设计,也隐晦地告诉观众杨鸣的结局——是的,第一幕结束时他的哀歌,是真实的,第二幕开始到第四幕那些惊心动魄,并不真正存在过。
可能因为需要一些回味的时间,所以在落幕之后,莫瑞斯剧院一片安静。
莫瑞斯紧紧地靠在鲁迪旁边,不断地“上帝保佑”……
直到全体起立,掌声在穹顶之下,一如最热烈的烟火,最澎湃的情意,最汹涌的心绪,冲击的整个剧场,都变得醺醺然而不真实起来——这一刻,他们完全能够感受到,戏剧真的是人类文明里无与伦比的创造,它可以给最贫瘠的心灵里注入最伟大的感动,也可以让最狭隘的想象力构造出最瑰丽的梦境。
莫瑞斯的眼泪都掉下了。
纵然他跟老莫瑞斯在经营上略有差异,但对戏剧和剧场的感情是别无二致的,他甚至背负着父辈的执着,也因而比老莫瑞斯更渴望为莫瑞斯剧院带来的持久的伟大。
“我真的控制不住要爱上ming了。”
啪。
鲁迪给了他后脑勺一下:“醒醒。”
好嘛,什么感动都只剩下余韵了,莫瑞斯作为制作人,他跟导演斯图尔特站在了第一排中间,季铭又被让到他们俩的中间,一遍一遍地致意、感谢,送出去密集的飞吻,而台下的掌声,仿佛永远不会停息一样。
当观众餍足地离开之后,几位主创并没有去庆功,而是坐在一块,准备应对詹姆那些人接下来的作为——季铭此刻正在贤者时间,剧烈的释放必然带来麻木的疲惫感,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
他只是抽空想了想:詹姆那些人会以为什么方式嗝屁呢?
完全无视了焦虑和严峻的会议气氛。
莫瑞斯等人,还以为他本无意到欧美发展,也不在乎那些人的手段,所以才比较沉默和淡然——当然,作为一个外来者,季铭本身能做的也不多,诸如联系伊万这样的剧评人,老莫瑞斯留下的各种媒体和行业人脉,以及联系社交媒体方面的专家……都是本地人的活儿。
季铭回家之后,跟初晴在网上聊了一会儿,两次首演,初晴都不在,也挺遗憾的——不过两人并不特别有缺失感,他们现在越来越适应这种独立又亲密的关系,季铭不必歉疚,因为自己过分忙碌而缺少对初晴的陪伴,初晴也不必自我怀疑,觉得是否应该做成功者背后的女士,但他们都非常清楚,在心灵层面,只有彼此是可以完全信赖和依赖的人。
所以哪怕在演完之后精疲力尽,完全不想要再社交和应付,季铭依然愿意躺在那儿,舒适地和初晴聊天闲谈,这是一件舒缓压力,而不是增加压力的事儿。
挂掉视频,季铭入睡的时候就安稳很多了,迅速回蓝。
……
第二天他到剧院,准备晚上的表演,看到大家兴致勃勃的脸色,并不出乎意料,他只是好奇。
“怎么样?”
“你已经震撼了整个西区,整个伦敦了。看到没有,《太阳报》,虽然格调低,但它销量高啊,”海森眉飞色舞地指给季铭看,《太阳报》就是那个被王室告了的报纸,很贱,但销量全英第一,主要报导娱乐、体育,已经王室、政届等等各种八卦传闻,最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东西。
《太阳报》给了个非常显眼的版面,加红的标题更加显眼。
“忘了苏丝黄吧,现在是杨鸣!”
“自从采芹作为中国人第一次登上伦敦西区的戏剧舞台,并引发举城热潮之后,已经过去了近70年。迄今,我们仍然对苏丝黄曾经取得的影响力记忆深刻,然而在那之后,则再也没有一个中国演员,甚至亚裔面孔,能够引发那样的影响力的。当然,这和时代发展有密切关系,哪怕是英国演员和作品,也极难在电视、电影、互联网接连创造自己的时代之后,在舞台上重现数十年前那样的影响力。
然而这一切被季铭打破了,备受关注而且热度强烈的华维,选择这位在欧美声名鹊起的中国巨星,作为自己的品牌代言人,显然意图通过季铭的个人形象消解西方社会的不信任……而伦敦的评论人们对这部威尼斯影帝获奖影片改编的作品,似乎也格外钟情,他们连篇累牍地盛赞《默》——即便当时它还没有公演……
昨天,《默》在莫瑞斯剧院首演,季铭和凯拉·奈特利等演员,贡献了一场让所有观众起立鼓掌二十分钟的惊人表演。本报戏剧撰稿人劳伦斯先生也是观众中的一员,他认为《默》是近年来在艺术性和观赏性上都有极高造诣的经典音乐剧之一,经典之处在于,除了剧情和表演本身,当然还有演员本人的话题之外,这台戏剧没有植入任何政治正确,没有媚俗追求任何热点话题,它淡定地讲述了一个精彩的故事,并用更精彩的表演来展现给观众,我认为这足以给其它作品一定的启示。
另一位特约评论人泰特说,《默》的诚意和水准展现在方方面面上,尤其是主演演员的强大能力,促使它成为一部几乎没有短板,而且在诸多方面都成就斐然的作品,也就说,无论观众偏爱什么样子的舞台剧,都可以在《默》那里寻找到。它确实是近年来极少见的上佳作品。
……
《默》的大获成功,似乎具有特殊的意味,即便有人将它置于某种文明冲突的中心,也并不影响它征服普通的观众,并在西区、在伦敦,在英国,乃至整个欧洲,引发狂澜。
也许,我们应该单纯一点,乏味无趣的欧洲剧坛,来了一位如此优秀而惊人的中国巨星,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和兴奋的事情么?”
《太阳报》的正面程度,显然让莫瑞斯剧院的很多人都非常意外。
“还有《每日镜报》,这个是低配版的《太阳报》。”莫瑞斯神情诡异地把报纸递给季铭,上面也是一篇文采斐然的佳文,对《默》的夸奖,丝毫不逊色于《太阳报》。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每日镜报》里援引的评论来自一个熟悉的名字——詹姆。
“如我此前所认为的,《默》不仅没有任何辜负对它的期待,反而给出了巨大的惊喜……这是若干年内西区最值得一看的作品,在所有新的音乐剧里,更是独树一帜,每一个人都应该去看看它。”
啊哦。
“你说他是不是疯了?”莫瑞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猜测道:“或者是看到反响太好,抹黑不了,才突然改弦更张?我真的没法相信,我一夜没睡着,几乎一大早就开始买报纸,搜索新闻,结果——居然没有发现几篇负面的,更不要说足以产生巨大打击的大稿子,却在《每日镜报》这些地方,看见了一大批追捧的文章,天哪。”
“这不是好事么?”
“……可是来路不明的好事,难道不可怕么?”
“那就去打听打听呗,”季铭只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不用去打听了。”
两人听到声音,转头看过去,鲁迪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显然这位消息灵通的家属,已经知道原因。季铭难得非常好奇,不知道锦鲤给詹姆等人安排了个什么意外,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到底怎么回事?”
鲁迪诡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跟莫瑞斯对视了一眼,一时无言:“昨天詹姆他们在看完《默》之后,一起去了一家餐厅,显然,他们在做最后的计划,以便于写出更有杀伤力的稿子——但是,应该就在他们抵达家里,可能还没有摊开稿纸,或者打开电脑的时候,肚子就开始剧痛了……现在还在医院里。”
呃……这么粗暴?
“食物中毒?”
鲁迪点点头:“我一大早就知道了,特地去找了熟人。目前还没有结论,但基本已经确定,那家餐厅使用了不合规的牛排,而且有相当长的时间了,直到这一次才被抓到——店主已经承认了。如果不是知道情况,我真的都要怀疑是不是我们给他下的毒了……太匪夷所思了。”
“哎?那那些具名的评论?”
鲁迪说完,情绪也平复了很多,听到季铭问,并不意外地摇摇头:“那没什么异常的,每年这么多的作品,报纸想要报道的谁知道是哪一部?它总不可能让评论人必须去看什么,一般来说,有真实的就上真实的,没有真实的,就写稿编辑自己捉刀——这是被允许的,大家都知道的潜规则。毫无疑问,詹姆入院之后,以《默》引发的巨大关注和热度,这些报纸和媒体必然需要报导,可是他们又写不了,那就只好把之前的一些评论,拉过来凑凑,再创作一下放出来了。”
“詹姆把他的真实目的藏得很好。”莫瑞斯突然说了一句,然后痛痛快快地笑了十分钟。
这也许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把《默》捧上去了,结果要摔的时候,自己倒了,而且还被用之前的稿子捧了《默》最后一程,直接送它归位。
詹姆这道关,现在已经过去了——他绝不可能再给出不一样的评论。最有可能的,就是对季铭下一部作品提前准备而已,至于下一部西区作品,季铭自己都不知道。莫瑞斯更是如此,在他的计划里,《默》最好在莫瑞斯剧院演上二十年,以现在它的知名度和口碑,一切都是可能的。
大松一口气之后,莫瑞斯把电脑转向季铭:“来吧,现在是收获彩虹屁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