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弥漫的拳头狠狠砸在秦明月的后背之上,让他喉头一甜。
他将已经涌进口中的鲜血一口咽下,不让云落瞧出自己的伤势。
深吸一口气,浑身真元迅速流转,身形愈发飘忽不清,忽然朝着云落刺出一剑!
这是他今日最迅疾的一剑!
最满意的一剑!
这骤然出现的一剑似乎没有人可以抵挡!
当然云落也不例外!
他反应过来之时,长剑已经离着身体仅有两尺。
身形向后暴退,望着不断靠近身体的剑尖,一脸凝重。
然后,一个令他更加绝望的事情发生了,在他后退的路线正中,正是跌坐在地无法动弹的黑衣姑娘!
再退,黑衣姑娘无力闪避,必死无疑;
不退,自己根本无力抵挡这一剑;
生与死的抉择,云落暴露了自己的底牌!
他浑身气机一收,脱离了秦明月剑尖的锁定,猛地朝旁边一闪,却将身后的黑衣姑娘暴露给了秦明月的剑尖!
秦明月瞳孔猛缩,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气机全无!
不等他惊叹,身后蓦地升起一股寒气,对危险的本能意识让他收剑,转身,横剑在身前。
眼前骤然出现一截锈迹斑斑平凡无奇的剑尖,然后是一柄短短的剑身,握住剑柄的手说不上好看,但干净、稳定。
云落手握神秘的短剑“轻吕”,以“铁骑凿阵”式冲着秦明月的胸膛直刺过去。
这已经是他所有剑招中最快的了。
可惜秦明月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要快上一丝,就这一丝,便是两种结局。
以至于秦明月都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的遗憾,秦明月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便存在了数十种应对的方法。
只是还未等他来得及动作,一根似剑非剑,似针非针的奇怪兵刃夹带着磅礴的真元刺破了他的丹田。
秦明月一愣,云落的短剑已经从他的心口一闪而逝。
有着真元附着的“轻吕”短剑,快到秦明月都没来得及感觉到疼。
云落和秦明月擦身而过,眼神交错的瞬间,二人的神色都充满了复杂。
秦明月没想到自己会输,更没想到自己会死;
云落想到了自己会输,但也没想到能杀死秦明月。
而这一切,都来源于这位神秘的女子。
他左手将脱力的神秘女子一把搂起,右手在接住那把穿过秦明月心脏的“轻吕”短剑,然后飘向一旁。
原来死亡是这个样子的,就像竹篮里装起的水那样缓缓流逝不回头,又像是从掌心溜走的沙那般寂静无声,像是阁中的那间小黑屋里,那扇缓缓挡住所有光线的门关上之后的绝对黑暗,又像是你脸上始终如一的冰冷绝情。
将死之际,秦明月心中唯一的念头竟无关这场战斗,而是:
“为什么一定要叫阁主呢,我多想叫你一声......”
隐龙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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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枯槁男子放下手中飞舞了许久的笔,揉了揉眉心,疲惫的神色中满是感慨。
隐龙,输在了祖龙传下真正的龙隐身法之下;
大小三十五次任务无一失手的隐龙,唯一一次失手便直接陨落,因为他的对手,名字叫云落。
这种攀附的联系,看似冥冥之中自有天命,
向来是后世戏说之人的最爱,看来自己也难以免俗。
不过自己是修史的,不是说书的,还是尽量客观些吧。
他提起酒壶,猛灌一口,一如既往地咳嗽半天,听得在楼梯转角处候着的书童心肝也跟着一颤一颤,似乎有些后悔刚才没有换上清淡一点的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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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落和神秘女子并肩坐着,心有余悸。
神秘女子既然被云落瞧见了真容,便索性大大方方地将帽子褪下,露出一张娇俏可爱的面庞。
不过因为真元枯竭,失血过多,苍白得有些吓人。
云落张口欲言,神秘女子重新戴上帽子,冷冷道:“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找地方先恢复。”
云落赶紧点头,正要搀着神秘女子离去,忽然停住脚步,看向秦明月的尸身,稍一沉默之后又转身继续前行。
神秘女子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云落主动解释了一句,“原本想割下他的头颅去祭奠一个人,后面想想,死都死了,意思到了就行。”
神秘女子没有吭声,云落也不以为意。
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谷中,还好一路之上没什么意外,来到了先前云落藏身的大树底下。
“这儿?”神秘女子似乎有些纳闷。
云落得意一笑,笑得好像这地儿是他发现的一样,轻喝一声,“得罪了。”
一把搂着神秘女子的腰肢,足尖在树干上快速几点,便升了上去。
他指着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脸笑容。
神秘女子先是气恼地看了一眼这么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小子,又看了一眼洞口和树干的大小,心中纠结。
可云落这种莽汉哪里懂得她在纠结什么,还一脸殷勤地催促着。
神秘女子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钻进了洞口。
云落也跟着进去,落地之后,笑着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神秘女子看着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少年,很难把他和方才在战斗中机变百出,心思缜密的那个形象联系起来。
她有些疲惫地坐下,轻声道:“你就那么相信我会相信你?”
云落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相信啊。”
“那你那么相信我出手的时机会是你想要的时机?”
云落依旧点头,“相信啊。”
神秘女子有些无奈,回想起方才惊险的一战。
云落悄然出现,在将她从秦明月的一剑之下救出时,极其隐蔽地将一颗丹药和一张符箓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然后聚音成线告诉她,丹药可恢复真元,符箓是一张可以凝聚真元,放大真元效果的攻击符箓,让她见机行事。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便有了后面那一次妙到毫巅的偷袭,和天衣无缝的配合。
云落挠挠头,“其实是你之前给我蜡丸的方式,让我有了灵感。”
云落站起身来,朝着神秘女子恭敬一拜,“谢谢姑娘仗义援手。若非姑娘,今天躺在那儿的尸体就是我了。”
神秘女子大大方方地受了他这一礼,本姑娘累死累活,差点真死了,受你一拜想必爷爷到时候也不会说啥。
云落又一行礼,“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管悠悠。”
真姓管啊?这到底何方神圣?
“那请问姑娘的爷爷尊姓大名。”云落试探道。
管悠悠翻了个白眼,“你不就想问我为什么要来帮你嘛?”
云落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等这边结束了,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我爷爷想见你得很。”
“啊?我跟您的爷爷认识吗?”
“不认识。”
“那?”
“大老爷们儿怎么废话这么多?”
“管姑娘好好休息。”
云落默默去到角落坐着调息。
管悠悠脸上浮现出得意的微笑,开始修复伤势。
时间很快,又到了子时,所有人都从打坐中醒来,望向走向高台的三个身影。
杨洵也穿戴整齐,端坐高台,手持一把漆黑如墨的匕首。
有人在等着人死,有人在等着人活。
可惜今夜他们注定都是失望的。
李稚川拿起匕首,渡入真元,强大的神识扫过谷中的每一寸土地,然后他猛然一震,神识停顿在了某处,久久查看。
“李掌教?李掌教?”
杨洵心中无奈,这李掌教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没城府,两次了,一惊一乍的,天榜第一的高人风范去哪儿了都。
李稚川惊醒过来,歉意一笑,将匕首递给身后的儒教教主庄晋莒,同时以心声交待了一句。
庄晋莒的神色比起李稚川有过之而无不及,拿起匕首,迅速地浸入心神,同样瞧见了那处令李稚川动容的景象。
杨洵也开始有些好奇,这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值得你们这样。
忽然他灵机一动,不会是发现了云落的尸体吧。
这下可就好玩了!
当苦莲大光头也面露震惊地看完,三人依旧由李稚川来公布情况。
李稚川安静地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庞,轻咳一声,“入谷中共计五十七人,现余二十七人。”
没人在乎这个,静静等待接下来的话。
李稚川的面色变得有些沉重,“我们在其中发现了一具有些特殊的尸体。”
柴玉璞端起酒杯,将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柳供奉喜上眉梢,郁南一伙人也无声笑着。
崔姓老人无动于衷,陆绩眉头紧锁。
而那些关心云落的人的反应自不用说,就连曹夜来都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面带浓浓忧色。
“这具尸体,便是,秦明月。”
当李稚川语带沉重地说出这个名字时,柳供奉拍案而起,“不可能!”
李稚川眉头一皱,还未说话。
雁惊寒的声音就悠悠响起在夜色中,“柳供奉,怎么不可能,战斗嘛,有生有死这很正常嘛,技不如人这只能该死了啊!”
除了称呼,一字不差,可见雁大总管的心中憋着多么大一股火气。
柳供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想着回到天京城,即使陛下和皇后不迁怒自己,秦阁主也饶不了自己啊!
此刻的他,甚至有了自绝于场中的念头,可最终也只是想想。
柴玉璞的声音传来,“李掌教,云落呢?”
李稚川瞥了他一眼,“仍未发现踪迹。”
而后三人走下了台,各自归位。
场中顿时议论四起,喧嚣了这片原本宁静的夜色。
梅晴雪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虽然还未找见云落,但至少秦明月死了。
裴镇等人自然也是兴高采烈,信云落,不会错!
柴玉璞觉得刚才喝下肚中的那杯酒顿时变得无比苦涩,虽然云落也生死未卜,但秦明月是真的死了啊,这一局朝廷又要败了吗?
陆绩和几位六族长老对望,面上皆是喜意,秦明月一死,至少这一场赌战,六族已立于不败之地!
崔姓老人依旧无动于衷,到了他这个岁数,见惯了风云激荡,这些仿佛都是些许小事了。
一夜,就在这样的热闹中过去。
雾隐谷中,云落和管悠悠还在盘坐。
石壁之内,曹选缩成一团,用一张奇怪的毯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出口之外,十余里地的地方,有一条从大江分出的水脉蜿蜒经过,而后将曲折注入云梦大泽。
此刻,数十艘货船悄悄在此停靠,从货船上,默默走出数千带甲军士。
江水、山川、云层、月色,都悄悄注视着这一切,同样沉默无言。
这一夜的宁静,是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