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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在灯芯上跳动摇晃,云落的脸也在火光的明灭中显得有些黯淡。
皇甫烨握着金色令牌,轻声道:“跪下。”
云落恭敬地跪在他的面前,没有丝毫迟疑。
皇甫烨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微笑,“你在怀疑皇甫烨?”
“没有。”云落的回答毫无停顿,也毫无感情。
嗯?这个回答倒让皇甫烨有些吃惊,难道真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你对君渺渺有何感觉?”皇甫烨记起平康使先前说君渺渺出工不出力的事情。
“爱慕。”云落这下子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平静回答,并无丝毫脸红。
皇甫烨正要再问,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他暗骂一声,不甘地将令牌一收,换上一枚普通的古玩,轻声道:“起来,坐下。”
当陆琦敲开房门,皇甫烨不顾云落的挽留,识趣地告辞。
云落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陆琦随口道:“睡不着,找你聊聊天,咦?怎么?我不能来?”
房间外,竖起耳朵凝神偷听的皇甫烨放下心来,快步离去。
将门关上,陆琦迅速朝云落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云落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聚音成线道:“我瞧见他拿出了一个东西,我甚至连是什么都没瞧见,瞬间感觉到了那枚印记侵占了我的识海,幸好我早有防备,那枚印记也已经被我吸收了将近半成,功效稍微弱了一点点,全凭着心中一点执念才能应付过去,若是你再来晚一点,我就扛不住了。”
“你回答了几个问题?”陆琦好奇道。
当云落一五一十地将刚才的对话重复给她之后,陆琦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带着浓浓的杀意道:“你怕是说的实话吧?”
云落愣在当场,无力抵挡这羚羊挂角般的穿心一剑。
陆琦坐在椅子上,胆战心惊的云公子只敢站在旁边。
“怎么?云公子变云公公了?”陆琦憋笑无语道。
“即使是为了骗人,说了这样的话,我都于心难安,站着反省!”云落义正辞严地道。
陆琦笑容玩味地道:“行啊云公子,铁了心要跟我打擂台了?那你可别后悔哦。”
云落立马一脸讨好地凑过去,“小的哪儿敢啊!”
“你有什么不敢的,不是把我吃得死死的吗?云公子?”
“好了琦儿,我们说点正事。”
当陆琦从云落房间离去,云落盘坐在床上,坐照内观。
丹田之内,那枚金丹雏形已经无限接近于一颗真正的金丹了,当然这是云落的猜测,他也没见过真正的金丹长什么样。
但是从丹纹、丹脉的复杂程度上看,云落对自己这颗金丹未来的品质很有信心。
只是每每看到金丹雏形上活灵活现的赑屃和狴犴这几位时,云落心里就堵得慌。
云落的神识顺着一根触须,来到了自己的识海深处。
方才大放光明的那枚符文,如今已敛去所有光芒,安静地躺在云落识海深处自以为无人知晓的角落。
如今的云落,从那枚符文中,只吸取了不到半成的能量,就基本已经达到了可以冲击知命境的真元标准。
所以,这些时日,云落真正理解了那句,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足以致命的风险中,蕴藏着让他做梦都笑醒的福缘。
云落心中默念,火神大人啊,我真是太谢谢您了啊。
云落的夜晚在修行中,一闪而逝;
陆琦的夜晚在放松与疲惫中,悄悄过去;
裴镇的夜晚在激动和思虑中,缓缓度过;
还有人的夜晚,在
路上,在风尘中,一路前行。
从战旗城派出的两队信使,昼夜兼程,几乎同时抵达了包家和裴穆两家临近靖王封地的边境上。
信使传递的内容都一样,慕容承邀请三家合兵,在临苍城下,一战而定。他只要将靖王赶出幽云州,他们背后的人对靖王是杀是囚,他一概不管。
同时,慕容承允许他们借道慕容家的领地,以隐藏消息。
“慕容老儿这下是下了血本了啊!”
第二天一早,薛锐此次派兵的统兵大将巴彦拍着手中的信纸,对身旁的亲信笑道。
要知道,如今的草原和过往只有帐篷的时候不一样了,一座座城池扼守在各处要道,贸然允许大军借道,可走着走着顺手把你灭了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亲信偷瞧着巴彦的神色,问道:“将军,那我们去是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一举多得的好事。”巴彦嘿嘿一笑,“不过啊,先问问二皇子那边吧,殿下吩咐了,要一致行动。”
薛铭手下的统兵大将名叫乌克南,自小立志要攻灭南朝的他,却没能赶上此番南征的国战,好在二皇子让他来了这边,总算可以打一仗了。
他此刻看着信使连夜送达的密信,陷入沉思。
将信递给亲信的幕僚,他自言自语道:“慕容承是真发狠了,还是另有阴谋?”
幕僚也是个说话委婉的,他仔细地看过信纸后,笑着道:“听说靖王将慕容承派去求和的大公子右手给砍下来了?”
“那是皇甫烨砍的。”乌克南摇摇头。
幕僚连忙道:“属下记错了。”
乌克南若有深意地看了那幕僚一眼,呵呵一笑,“联系一下巴彦,要去一起去吧。总不能一仗不打就打道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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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承是从来没有幕僚的,只有一堆不做决策的属吏帮忙整理情报,汇总消息。
他此刻坐在那间客邸的书房中,独自思量。
一个黑衣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站在书桌旁,开口道:“他们会来吗?”
慕容承想了想,“只要他们能理解到他们背后那两位的心思,就一定会来。”
“各自两万,总共四万精兵过境,不会有问题?”
慕容承哈哈一笑,“论修行,你一只手打我十个都不费事,但说起军政之事,你还是远不如我。”
“那是自然。”
慕容承点了点桌子,“两万精兵什么概念?渊皇陛下此番出征,鲜卑诸部铁骑倾巢而出,不到五万;那位手握十二个头下军州的马祁大人,被要求的兵马是六万,已经是几乎全力。那两位根基并不算多么深厚的皇子,连一个甲字州都没有完全掌控,凭什么能轻松拿出两万,还是精兵?”
他望着远方,神色轻蔑,“要说总的兵马,那两人可能各自拿得出两三万。但具体到这次,薛锐派出的兵马应该也就五千左右,薛铭的兵马稍微多点,也绝对不会超过一万之数。毕竟靖王总共的能战之兵都没几千。”
“如此倒是不惧。”黑衣身影默默估算了一下自己这边的实力,神色轻松了许多,更何况,还有那位靖王的兵马。
慕容承揉着眉心,“难的是如何将他们全歼在这儿,否则光是那四处逃窜的散兵游勇,都够我们头疼的。”
黑衣身影笑了笑,“这种事情我们擅长啊!”
“你们?”慕容承一愣,旋即便明白了,眉心终于舒展开来。
开心没有持续多久,慕容承语带黯然地问道:“克儿怎么样了?”
黑衣身影叹了口气,“好些了,至少开始吃东西了,不过还是郁郁寡欢,无精
打采。”
“在吃东西了就好。”慕容承点点头,“希望那位凌公子也给我一个惊喜吧。”
五天可以干什么?
可以让云落在拉着裴镇喝了一场大酒之余,将境界稳固在了通玄境巅峰;
可以让陆琦完整地消化了在雁丘秘境中获得的福缘;
可以让裴镇麾下能够重新组织起一支三千人的可战之军;
可以让巴彦和乌克南带着各自的部队,秘密从慕容承为他们规定的线路上穿越过来,抵达了战旗城下。
这些日子里,好几封诉苦控告的信都被送到了战旗城中,慕容承的书桌上。
信上,各个城主或者城中守卫简直是声泪俱下地控诉着那两支穿境而过的队伍,简直连马贼都不如。
吃要吃好的,住要住好的,还要女人,还要财宝,关键是态度还嚣张跋扈,似乎这一切还是他们赏脸,自己的人才能为他们服务一般。
慕容承默默看完,冷哼一声,“要上刑场了,总得让人吃顿好的不是。”
他起身去往自家部队的大营,他要在营中会见巴彦和乌克南,商议接下来的作战方案。
在马背上颠簸的时候,慕容承心中想着的却是,吃了我的,得连本带利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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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端西北,北渊大皇子薛钧带着鲜卑铁骑一步一步逼近了通天关,但整个队伍的士气,却在不断下降。
就像在赌桌上,若是赢下了超乎想象的筹码,很少有人会还想赌下去,落袋为安的道理因为浅显而人尽皆知。
何况是,又不是没有走的机会;
更何况,打通天关有什么意义?一不留神就全军覆没了,犯不着啊!
薛钧自然也察觉到了蔓延在队伍中的这种情绪,说来也好笑,他和这支鲜卑铁骑之间的关系,从最开始的相看两厌,到中间的融洽至极,再到如今又恢复了相看两厌,的确称得上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不过从薛钧内心深处,他还是没到相看两厌的地步的,一直以来他都是希望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拿着这柄草原上有数的利刃,砍下最丰硕的成果,助自己朝那个位子更近一步。
若说原本,打下通天关只是他内心的一个小小奢望,毕竟他的战果已经足够丰硕,可没想到薛铭在长生城的成绩也是斐然,将整个后方治理得井井有条,粮草转运,兵员调配这些,也能够跟得上。
这就让薛钧这份战功显得没那么光彩夺目,更要命的是,不知为何,如今的长生城和整个北渊上层之间,开始流传着一个将帅之辨的说法,很显然,薛铭成了帅,而他薛钧只是个将。
皇权之争,没有谁敢忽视一丁点风向的扭转,他的生母德贵妃虽不曾言语,但他母族的人已经开始替薛钧谋划了起来,护在他身旁的那个原老头,更是难得为他分析过时局走向,要他千万注意。
薛钧站在一处山头,极目远眺,听向导说这儿离通天关也不过百里地了,可如今他还瞧不见。
他叹了口气,“这通天关不打是真不行了!可要打也真是难啊!”
就在薛钧所站山头附近的一条官道上,逃难的流民中,三个戴着面纱的女人正逆流前行。
一人居中,两人殿后,一看就是一主二仆。
当着一行三人走到一间废弃的驿馆门口,馆中乌泱泱的人群便将目光尽数投了过来。
麻木、哀痛、贪婪、炽热、疯狂。
这就是战争的副作用。
当三个女人瞧见这满当当的人群转身欲走,身后忽然传来几声轻佻的笑声,“姑娘,这兵荒马乱的,要去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