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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一个女人,当时天太黑,我也没瞧清楚,所以……”歪眼老四心肝直颤,捏着银票的手也跟止不住发抖,若是旁的事情倒也罢了,怎么就是矶城之事?
朝廷不是不许任何人再提此事?为什么还会有人追查?
“女人?”靳月与明珠对视一眼,二人心领神会,多半是被斩的孤雁。
当时孤雁就已经生了取而代之的心思,所以跟匪盗里应外合,将矶城内的真实兵力和情况外泄,导致匪盗攻城,其后又于荒野决战,导致女子军死伤惨重。
“外头是谁人在接消息?”罗捕头追问。
歪眼老四哪敢继续往下说,一张脸惨白至极。
“我、我也不知道……”
但听得“咣当”一声响,明珠的剑已经架在了歪眼老四的脖颈上,“不说是吗?我先削了你耳朵,再剜你双目,最后断你手足,剖开你胸腔,且瞧瞧你里头的心肝,是黑的还是红的?”
“你觉得女子军都死绝了,这些年消声觅迹,便可以安享太平,逍遥自在吗?”安康生居高临下,目光幽邃难辨,“人在做天在看,因果循环从未断绝。”
歪眼老四心惊,“回来了?”
再瞧着明珠眦目欲裂的模样,满满的恨意阑珊,歪眼老四抖如筛糠,跪地磕头,“我当时是一时财迷心窍,我、我我原就是送个信,别的、别的真的跟我没关系,当时我也不知道这东西会、会要人命啊!”
“接头的人,是谁?”靳月猛地揪住歪眼老四的衣襟,“若敢有半句谎言,我不介意用银子砸死你,让你死得其所!”
音落瞬间,靳月徐徐起身,掌心摊开,霜枝赶紧将一锭银子放在她掌心。
“说!”靳月拂袖,坐在一旁花坛的大石头上,若无其事的把玩着手中的银锭子。
阴惨惨的光芒,在歪眼老四看来,这不是他所追寻的钱财,而是索命的勾魂索,随时都能要他性命,尤其是看她在金银赌坊的阵势,连笑佛陀都慑于她的气势,若自己再犟下去……
“是大当家。”
靳月猛地捏紧手中银锭子,目光冷戾,“大当家已死,你今日所言,若不能有半分价值,我就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头!”
“是大当家,是他!”歪眼老四狠狠磕头,“送完信之后,我担心被灭口,就躲了起来,后来瞧着又来了两个人,一个说是什么二当家,另一个好像、好像是京都城康都酒庄的东家。诸位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靳月站起身,扭头瞧着罗捕头,“人证在此,沐老家伙跑不了了!”
“甚好!”罗捕头切齿,“你们这帮混账东西,好好的一帮女子,都叫你们给祸害了,真是该死!该杀!可恨至极!”
歪眼老四流着泪,猥琐的磕头求饶,“我就是见钱眼开,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顺手收了点钱,谁知道……”
“我再问你一句,那个女人你还有印象吗?年纪?高矮?又或者声音?哪怕一点特点。”安康生追问,“或者,她提过什么?”
“她只交代了两句,一句是必须把东西送出去,另一句……靳月必须死!”歪眼老四惶恐不能自持。
安康生好似受了刺激,原是温润书生,此刻额头青筋凸起,一把揪起了歪眼老四,他张了张嘴,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花,眼眶红得吓人。
“安师爷!”罗捕头忙上前,拽开了安康生,“这种人自有国法惩治,何必脏了你握笔的手?”
安康生掩在袖中的手,指关节捏得发青。
靳月知道,兄长是恨极了那句“靳月必须死”,对于慕容家的遗孤而言,他与她是最后的骨肉相连,若不是她命大,只怕现在……很难想象,兄长孤身一人,该怎样立在这浑浊的世间,于这血海深仇中沉浮挣扎。
“所以这二当家未必是失踪,而是大隐隐于市,事发之后可能被沐庄主藏起来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失踪,其实……早就转道去了京都城。”靳月眉心微蹙。
明珠有些犹豫,孤雁已死,就算没死,也不会吐露背后之人,那抓住这二当家,是不是就能将当年的真相,原原本本的拼凑起来?
歪眼老四忽然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晕死过去。
罗捕头踹了两脚,伸手探了探鼻息,“没出息的东西,吓晕了!”当即招呼了衙役将人丢进大牢,待醒来再审不迟。
“罗捕头,外头有辆马车!”衙役大喊。
罗捕头愣怔,“我去看看!”
“是月照姐姐把人送来了,窝一块,方便审问。”明珠道。
靳月和安康生比肩站着,目送罗捕头疾行而去的背影,“我觉得这人……不太可能是孤雁,别忘了,当时顾若离也在矶城。”
“孤雁随行,若是擅自离开,必定会惊动大家。”明珠回过神来,“而且当时咱们都在商议如何对付匪盗,奴婢记得孤雁身为副统领,还冲大人自动请缨。”四下,忽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众人心头沉重,立在原地听耳畔阴冷的风,从枝头掠过,枯叶早已落尽,冷风却是连枯枝都不肯放过,真是无情得很!
“其实也说得通。”安康生声音沙哑,“你平白占了一个小王妃的位置,她入府为妾,岂会甘心?”
靳月捏着银锭子的手,微微颤抖,“女子军还有矶城百姓,何其无辜?”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会计较这些?且看古往今来,史书工笔,青史留名,哪个不是胜利者撰写?”安康生幽幽叹口气,“真相也许很残忍,交给我吧,你……”
“哥?”靳月冲他笑得比哭还难看,“这个结,我亲手系上……亲手解!”
安康生站在原地,定定的望她。
“这这这……”罗捕头让人把血淋淋的杜怀抬进来,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这是找大夫,还是丢大牢?”
“丢大牢里,再让大夫去看看。”安康生道,“该有个了结了!”
却见着苏立舟穿着官服,急急忙忙的往外走,“来几个人,跟本府出去,真是急死了!”
“怎么了?”靳月不解。
苏立舟眉心一皱,若有所思的睨她,“公主殿下,您能不能透个底,街上的事儿跟您有没有关系?”
“街上?什么事?”靳月揣着明白装糊涂,“苏大人,您到底在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苏立舟嗤鼻,“北澜的拓跋氏和郡主打起来了,这会闹得沸沸扬扬,本府得赶紧去处理,既要给燕王府一个说法,又得给北澜使团一个交代,本府……太难了!安师爷,跟上!”
“是!”安康生俯首行礼。
瞧着苏立舟火烧眉毛似的走出去,靳月若无其事的撇撇嘴,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知道,是你这丫头干的!”罗捕头笑了,瞧一眼周遭,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下回有这样的热闹,记得提前通知。”
靳月嫣然一笑,“快点查案子吧你!”
沐老庄主被推进大牢的时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边是血淋淋的杜怀,一边是昏迷不醒的歪眼老四,以及……完好无损的管事。
当小杜家酒馆的掌柜,被人拖着关进对面的大牢时,沐老庄主脸上的镇定再也管不住,骇然握住了木栅栏,整个人僵在原地。
“大团圆!”靳月拍拍手,“年关近了,给沐老庄主凑几个人热闹热闹。”
沐老庄主咬牙切齿的盯着她,“你……”
“管事和歪眼老四已经交代了,还有杜掌柜和杜怀也都承认了,剩下的……您可得扛住,否则我这死而复生的人,会让你的祖宗都不得安生。”靳月皮笑肉不笑,“我不是什么好人,别指望我发善心!当年参与矶城祸乱的,我都不会放过。”
“你、你究竟是不是……”沐老庄主直勾勾的盯着她。
靳月笑了,笑得眸色猩红,“沐老庄主不明白死而复生的意思?行,我告诉你!”她凑近了他,音色诡谲而阴狠,“我……就是你们杀不死的靳月!燕王府,靳统领!”
沐老庄主瞬时连退数步,直到脊背重重贴在墙壁处,才呼吸急促的捂着心口,慌乱无措的盯着她,原以为只是相似,原以为京都城的流言蜚语不实。
别人不知道,他们却是知道得清楚,二当家亲眼看着靳月跳下悬崖,跳下那么深的悬崖,神仙难救啊!
“吓着您了?”靳月退后一步,笑盈盈的双手环胸,哪里还有半点阴狠之色,全然一副温和从容之态,“我随口一说,您别往心里去,说说罢了!”
“你、你真的是……”沐老庄主颤颤巍巍的抬起手,“你是靳月!你是靳月!”
霜枝愤然,“您这把年纪,还如此不知礼数,胆敢直呼公主闺名,活腻了?”
“当年你们跟孤雁合谋,与背后之人联手,杀我姐妹,侮我手足,置我于死地,这笔账……该算了!”靳月负手而立,勾唇笑得邪冷,“认识顾若离吗?”
沐老庄主神情一震。
…………
燕王府。
顾若离握着杯盏的手止不住颤抖,绝美的面上,浮现出惊恐的苍白,嗓子里涩得厉害,“真的,被抓了?”
琥珀狠狠点头,“人……都在府衙大牢里了,主子,这一次怕是、怕是真的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