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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莱卡斯忒维尔走近，一股淡淡的硫磺气味传到姜君明口鼻之间。那种味道极淡，与其说是硫磺的味道，倒不如说是某种特殊的物质散发出来的香气。姜君明虽然不知道这种淡淡的味道从何而来，却也没有多管，想来是一些加上了硫磺的外敷的膏药的味道吧。

而且此刻姜君明哪里有心思去琢磨硫磺味道从何而来，他已经完全被莱卡斯忒维尔胸部的伤口震惊了！

很显然，莱卡斯忒维尔胸口的伤口得到过精细的治疗，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偷袭他的箭头上有毒药的原因，伤口到现在一直没有长上，大概有半个铜币大小，周围都是腐烂的肌肉和不时渗出来的黄色的脓水。那股脓水里带着硫磺的味道更浓重了一些，有些呛人。

要害部位有这样的伤，莱卡斯忒维尔竟然还能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在贫民区里闲逛，和自己说话，要不是最后转身的时候脸上流露出来痛苦的表情，姜君明都无法判断出莱卡斯忒维尔身上有伤。

这需要有多么强大的忍耐力？这需要多么强大的意志力？姜君明看着莱卡斯忒维尔胸口的伤，愣了几秒钟。莱卡斯忒维尔见姜君明愣住了，看着自己胸部的伤口发呆，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姜君明的表情完全在莱卡斯忒维尔的预料之中，没有人看见自己的伤口后不吃惊的，这个关怀女神的见习神官的表现还不算是太过，至少他没被吓的惊声尖叫。

“我去准备点东西。”姜君明缓了缓神，说道。随后便走进神殿，各种器皿和热水、提神药剂都是现成的，不费什么事。很快，姜君明便拿着这些东西回到莱卡斯忒维尔身边。看见姜君明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刀。还有充斥着神力的提神药剂，莱卡斯忒维尔玩味的看着姜君明，嘴角的不屑更重了几分。

姜君明很快就变的愁苦起来。不是因为没有助手，也不是因为器械简陋。而是因为这么大的开胸手术。竟然要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去做！莱卡斯忒维尔现在看上去很是淡然，可要是真的打开胸腔。取出不知多久前留在身体里的箭头，银刀剜动伤口的时候那种痛入骨髓的情况下，他还能这么淡定吗？稍稍一动，刀子戳破胸膜。就会造成气胸、血气胸，到时候怕是会死人的。

连个麻醉都没有……姜君明现在无比怀念那些麻醉师们。就算是没有全麻，给自己点局麻的盐酸利多卡因也要比拿着刀子硬生生剜肉强多了。

“怎么了？”莱卡斯忒维尔见姜君明开始犹豫起来，问道。

“我要是动手医治你的旧伤，会很疼，你一定要忍耐住，千万不要动。”姜君明谨慎的看着莱卡斯忒维尔的胸口。说道。自己说的简单，但又有谁真的能做到？关怀女神的神殿里空空荡荡的，莱卡斯忒维尔也没有带着仆人来，现在就算是找个人按住莱卡斯忒维尔都做不到。真要是动手术的时候。莱卡斯忒维尔来回乱动，不小心伤到心脏的话，可就糟糕了。

“要不……”姜君明有些迟疑，说道：“要不我去找几个人按住你，你看怎么样？”

莱卡斯忒维尔脸上的笑意更盛，看着姜君明，像是在看一个小丑在自己面前做着种种搞笑的举动。因为优雅，他的笑容里戏谑更被放大了许多。姜君明很无奈的看着他，那种戏谑就像是在无言的嘲弄自己。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姜君明对莱卡斯忒维尔的表情和举动很是不理解。要说他不相信，大可以站起来直接走。可是莱卡斯忒维尔还是坐在那里，看着自己手里拿着银刀，没有一丝的畏惧。可是说他相信自己，这种想法，姜君明自己都不相信。

“不行，你找个毛巾咬住，别咬伤了自己。”姜君明无奈，莱卡斯忒维尔也不多说什么，只好继续说下去。在莱卡斯忒维尔的目光下，姜君明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似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莱卡斯忒维尔说道：“不用，这点疼，我还能忍得住。”

他真的行？莱卡斯忒维尔说的确定，姜君明有些震惊。

伤口就摆在眼前，腐烂的很厉害，虽然在外表看上去切掉腐肉，剜出留在莱卡斯忒维尔身体里的箭头就行了，但是事情要是真有这么简单该多好。姜君明知道，这种体内的异物会随着肌肉、血流游走，几乎不会在体表的伤口下面。手术的过程中自己要在切除腐肉之后，再在莱卡斯忒维尔的胸部寻找箭头。光是想一想，姜君明就觉得疼的厉害，这个手术可不是几秒钟就能解决问题的，要是复杂一些，一两个小时都有可能。

“动手吧，比割开伤口的痛苦更高无数倍的折磨我都能忍得住，这点小事不算什么，你放心好了。”莱卡斯忒维尔见姜君明迟迟不动手，便淡淡的说道。

这还不算什么？姜君明愕然的看着莱卡斯忒维尔，要是没亲眼见到这个伤口，姜君明肯定会以为莱卡斯忒维尔在逞强。可是见到那伤口之后，姜君明知道莱卡斯忒维尔说的都有可能是真的。或许他在战场上吃过许多苦头吧，姜君明猜想到。这个时代缺医少药，要是在战场上受了伤之后，得不到神官的救治，光是凭着身体熬过去，中间要经历多少磨难，可想而知。

也难怪莱卡斯忒维尔的表情和动作不像是姜君明接触过的其他贵族一样虚伪，无聊。经历过生死，受到过无数次的苦痛煎熬，的确能让人变的成熟起来，内心平和而强大。

姜君明点了点头，开始洗手，用沾了提神药剂的布擦拭莱卡斯忒维尔胸部的伤口，做消毒用。提神药剂并不浓，只是消毒而已，没有必要消耗太多的提神药剂。但是当姜君明拿着那块沾满了被稀释的提神药剂的布放到莱卡斯忒维尔的身体上之后，姜君明隐约感觉到提神药剂像是被滴到烙铁上的清水一样，“嘶嘶”的被蒸发掉。虽然隔着一层布，依然感觉到莱卡斯忒维尔肌肤之间灼热的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似地。

局部红肿热痛，这是正常的反应，姜君明也不觉得有什么诧异，或许莱卡斯忒维尔正在发烧也说不定。

消毒之后便开始用银刀切开莱卡斯忒维尔身上的肌肤，专心致志的剜去他胸部伤口的腐肉。

从沾满了提神药剂的布落在身上之后，莱卡斯忒维尔的表情淡漠，冷冷的看着姜君明的一举一动，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关怀女神神殿的灯火在神殿里面映照出来，把莱卡斯忒维尔的身影拖曳的极为巨大。灯火的光芒稳定的投射，但落在院子里，莱卡斯忒维尔的身影却无时无刻不在扭曲，蠕动，仿佛那道身影有自己的生命似地，开始活了过来。

姜君明在全神贯注的切掉莱卡斯忒维尔胸部伤口的腐肉，莱卡斯忒维尔的身子稳定，没有一丝颤抖，银刀在身上切割，腐肉一块块的落下，仿佛都是别人的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被灯火投射到地面上的影子不断的在变化着，变成了一只巨兽，头上长着犀利的尖角，一双翅膀无声无息的展开，下一刻它就会从地面上爬起来，把暮色城所有的人都吞吃掉。

莱卡斯忒维尔还真是能忍耐疼痛，姜君明没有发现周围出现的变化，知道莱卡斯忒维尔在忍受着疼痛，一动不动，心里感慨了一句。右手坚实而稳定的拿着银刀切割腐肉，左手把切掉的腐肉扔到水盆里。姜君明的动作很快，每一次落刀都有条不紊，很快就把莱卡斯忒维尔身上的腐肉切干净。切完腐肉，姜君明知道手术在这时候刚刚开始。因为腐肉里的神经已经腐烂，或许不会很疼。可是自己随后要切掉一部分新鲜的肉，保证没有腐烂的病菌之类的东西遗留在伤口里。

刮骨疗毒的痛苦，似乎也赶不上现在莱卡斯忒维尔经受的痛苦吧。姜君明没有想太多的问题，手术已经开始，就不会再有回头的可能。自己做的越快，莱卡斯忒维尔受到的痛苦就越少。所以，加快速度吧！

开始切割新鲜的机体组织的时候，姜君明觉得有些奇怪，基本没有血流出来，好像自己手里的银刀带着极高的温度似地，仿佛是一把自己在上一世医学院附属医院里用过的电烧一样，一边切割，一边止住了鲜血的流出。

难道说自己在光脑中学习的解剖学已经强大到了这种程度？这可不是体表的毛细血管，而且出血量也太少一些了吧。姜君明虽然心里有疑问，但在这个时候，他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想这些问题。每一分，每一秒，莱卡斯忒维尔都在忍受着痛苦煎熬，自己能早结束，那怕只有一秒钟，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