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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先拿起了牛皮袋拔掉了塞子用力的灌了一口酒,然后将酒扔给了朱祁镇,大声的说道:“今天高兴,来,喝一点。”
朱祁镇拿着牛皮袋,一脸嫌弃,这也先喝过的酒,他真的不想喝,而没有小田儿尝过的酒,他也不敢喝。
也先噌的一声掏出一把匕首来,厉声说道:“怕什么?我都先喝了,你还怕下毒不成?你也太小瞧我蒙兀人了!”
明晃晃的匕首一出,算是把朱祁镇吓到了。
他立刻捧起了酒袋,猛灌了几口,马奶酒特有的酸涩,瞬间充盈了他的鼻腔,他用力的咳嗽了两声,将酒袋盖上了塞子放到了一旁。
也先见状,终于露出了笑容,拿出了刀子,开始割着烤好的肉片,吹了吹,直接放到了嘴里。
随即也先开始又在肥美的地方,下了几刀,割了几片上好的羊肉,放在了锡盘上,这是给朱祁镇吃的。
朱祁镇犹犹豫豫的说道:“敬顺王,你抓了朕无用,前到宣府,宣府总兵杨洪连觐见都没觐见。”
“大同府稍好一点,总兵刘安还出城送了点钱,可是城门也未开。”
“而且朕还听闻,大明已有新君登基,现在诸将皆以新君唯命是从。”
“你抓着朕无用,还不如把朕给放了,你说呢?”
“放?!”也先呵呵笑了两声,没有搭话。
敬顺王是当初他去大明京师朝贡的时候,面前的朱祁镇册封的王。
那时候朱祁镇高坐在龙椅之上,他也先在奉天殿受封之时,连正脸都没敢瞧一个。
瓦剌四部,每部都有一个王,比如他的敬顺王就是淮王世系,瓦剌还有贤义王太平、安乐王秃孛罗等等。
这些王爵早就断了世系,都被也先的父亲脱欢和他也先给灭了个干净。
从也先的父亲脱欢开始,一统瓦剌部,平定阿鲁台、阿岱汗,东征女真诸部,瓦剌部此时盛极一时,一统漠南漠北,颇有卷土重来再塑荣光之势。
也先大快朵颐,就坐在断头山的山顶上,看着山下隘口处,恶狠狠的嚼着羊肉。
这七十七年,瓦剌人终于一统草原,东征西讨,放了他朱祁镇?
他想什么好事呢!
“报!大明使臣季铎已行至山脚下,带了些衣物和金银,等在帐外。”一个宿卫紧走了几步,气喘吁吁的说道。
也先抬头看了一眼朱祁镇,看着他张望的眼神,摇头说道:“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诶。”朱祁镇应了一声,撩起了裙袍,向着山下而去。
也先看着朱祁镇的背影,不屑的说道:“如同草原上的狡诈的草原赤狐一样狡诈和怯懦。”
朱祁镇终于再次见到了大明的人,老远就看到了季铎的车队,他等在大帐之内,等待着季铎进入了行营。
季铎翻身下马,俯首说道:“见过太上皇,太上皇,万福金安。”
而他一直没有等待朱祁镇的回应,他站直了身子,才看到朱祁镇已经跑去了身后的两家马车。
这些日子在瓦剌营地之内,朱祁镇的日子虽然说不上苛刻,但是和当初一样奢靡,是绝无可能的了。
瓦剌人也没那个条件,供给他享受过去一样的奢靡生活。
季铎非常的失望,他想过无数个见面的可能,比如朱祁镇见面就是抱头痛哭,比如朱祁镇总结下战败之耻辱,比如朱祁镇诡辩自己叩门乃是被也先胁迫,比如朱祁镇对他弟弟朱祁钰僭越登基极其不满。
季铎设想过很多很多的场面,但是唯独没想到,朱祁镇第一时间,是在关心他带来了什么礼物。
正在季铎想的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训斥。
朱祁镇愤怒的将衣物扔在地上,大声呵斥道:“如此破破烂烂之物,是不是你这丘八,从中克扣?”
嗯?
季铎现在满脑子的问号。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的回禀道:“太上皇明察,从宫中送来之物,每件在宫中登记造册,至大同府有宦官同行,一路点检,臣未曾碰过分毫。”
“那宦官呢!怎么不敢出来对质?”朱祁镇怒目圆瞪,将地上的衣物有踩了两脚。
周围的瓦剌人一个个都露出了惊奇的神色,这个大明皇帝在营中,整日里都是唯唯诺诺,今天这发怒的模样,他们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季铎只觉得一股血气盈头,满眼都是血丝,他是第一次见到朱祁镇,但是他十分确认这就是朱祁镇!
“宦官在大同府,不敢出城。”他用力的抑制住了自己的怒气,低头说道。
朱祁镇气焰更甚,仿若是一个斗胜了的公鸡一样,大声的喊道:“所以全凭你一张嘴是吧!等朕归京,再议此事!必论你个贪赃之罪!”
“上皇息怒。”季铎心中的不平意,终于慢慢平复了。
朱祁镇做出什么奇怪的事,都不奇怪,因为他就是朱祁镇啊。
朱祁镇发完了脾气,让小田儿收起来那些衣物,才忿忿的说道:“大同府总兵官刘安有功,朕已经写好了晋侯诏书,你带回去。”
刘安晋侯?
季铎举起了双手,拿过了册封的诏书,却是看也没看,交给了亲卫。
“上皇可还有托付?”季铎继续俯首问道。
他只想赶快交差了事,这可是敌营,瓦剌人不敢杀朱祁镇,杀他季铎的胆气还是很足的。
“上皇?朕是皇帝!”朱祁镇愈加不满,甩了甩袖子闷声闷气的说道:“一个庶出子而已,僭越皇位!”
他对朱祁钰的登基相当不满,在他看来就应该答应瓦剌人的条件,早日迎归才是。
他大声的说道:“朕此时深陷迤北,你带朕敕喻,命朝堂上下,早日迎归,朕也都写到了诏书之上,你拿回去便是!”
“臣领旨。”季铎见这太上皇终于无事了,立刻翻身上马,这瓦剌大营,他多带一秒都觉得生厌。
那封敕喻既然能拿出来,自然是瓦剌人让他写,其中必然不仅仅是大同总兵官广宁伯刘安为侯之事。
季铎在路上,几次拿出了诏书,看着上面的火漆,最终是忍住了,没有拆开看看,知道的太多,死的就越快。
当他回到了大同府的时候,知府霍瑄和广宁伯刘安都等在阳和门,他们立刻迎了上去,拿过了太上皇朱祁镇的诏书。
刘安先是看到了自己晋侯的旨意,慢慢往下看,才目瞪口呆的说道:“也先所求,无所不应,量中国力所能及,详细条目,悉心酌核,朕一切委曲难言之苦衷,不得为天下臣民明谕知之?”
刘安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眩晕,扶住了旁边的大同知府霍瑄,才站稳了,现在大明已经变天了,大明新帝的敕喻已经通传九边。
而太上皇说要尽可能的议和,说要量中国力所能及,但是他的一切委屈难言的苦衷,不能让天下的臣民知道。
这封敕喻哪里是晋侯诏书?分明是要命的诏书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