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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皇上的言语和表情都带着偏激和疯狂。
这一激耗了他不少的力气, 身子虚弱地靠在了床头上,只余了一双眼睛还在努力地撑着,迫切地等着范伸给他一个答复。
比起皇上的激, 范伸的神色来淡然,不慌不忙地安抚道, “陛不急, 慢慢说。”
王公公见他又喘了起来, 忙地出去, 打算去备一盏热茶。
屋外雷雨的声音,压过了雨夜里一切的静。
等王公公出了里屋,脚步刚跨过那条门槛, 一股压抑的沉寂突然迎面扑来, 王公公看着跪在地上一不的几个小太监, 心头一个“咯噔”, 一双脚霎时生了凉。
过了一阵, 王公公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屋内灯火明亮, 一身滚龙绣袍的太子,正沉默地立在王公公的对面。
那笔直挺拔的身躯,和那张朝气正盛的面孔, 即便是如今对己微微展出了笑意,也无法抹去他身上彰显出来的那股威严。
而在其身后不远处,被皇上囚禁在王府的文王, 今夜也来了。
王公公便也明白。
一切都结束了。
他范大人, 又何曾失策过......
王公公张了张嘴,在太子的注视之,那已然苍老的身子终究是慢慢地躬了腰,无声地唤了一声, “太子殿......”
雷鸣底,整个皇宫彷佛都安静了来。
范伸的沉稳,多少安抚了皇上心头的急躁,皇上没再激,如今范伸人回来了,他便不能乱。
那些堵在他脑子里,如一团乱麻的东西,他得一桩一桩地理出来。
与以前一样,同范伸仔细地分析利弊,再商议出解决的对策。
皇上平静来后,最先想灭的依旧是韩家,“这回,是我们太大意了,如今唯一能翻盘的机会,便是韩家入,秦裴两家的案子虽已经翻了案,翻的只是私藏火|药的案子,等到世人知道替两家翻案的韩家实则是私通敌国的卖国贼子,在百姓和朝臣的心中,这一切然也会产生摇。”
秦裴两家的忠诚,包括太子揭发他的那些罪状,都会跟着一并出现转机。
是以,他并非没机会,只要韩伸替他灭了韩家,将韩家私通敌国的罪证公布世,他便能借势翻身。
范伸己主地坐在了床边的木登上,慢慢地听他说完,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办法。”
皇上听他同意了己的意见,一时又来了劲,身子往上移了移,又道,“至太子那,你去一趟镇国寺,找常青法师拿点东西,找个时机喂给他,不必致,只要他不再来找朕的麻烦,不来同朕碍事......”
里屋同外屋之间,仅仅隔了一道墙。
一道雷鸣之后,皇上的声音清晰地传出了外屋,王公公眼皮子阵阵发抖,不敢去看跟前太子的脸。
屋内的每个人都垂着头,没人知道太子是什么神色。
皇上的话音落后,里头突然没了静,半晌后又才听范伸确认了一句,“陛想了?”
什么想不想,皇上压根儿就没在意,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他只这么一个儿子,倒不至如他那般狠心,非得让己,他不能让太子再长出羽翼,先暂时将其控制住,待他将来身子来了,再养出一个儿子来,也不是不无可能。
到那时,他再也不迟。
皇上心头不停地在盘算,盘算久了,便生出了幻想。
范伸便点头,“。”
皇上继续做着梦。
扳倒太子之后,他的势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韩家,秦家,裴家,也都会走上同朱誉同样的路。
想起朱誉,皇上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侧目同范伸交代道,“文王留不得了。”
朱贵妃的身份暴露后,文王只会为他永远也抬不起头的污点。
他己的亲生儿子,他都能狠心。
何况那个野。
己带大的又如何,昔日投在他身上的那些感情,每每一想起来,都会让他感觉到耻辱。
哪里还能如往常一样,对他还感情。
“文王后,他的尸骨不能入皇陵,他不是朕的儿子,你还得想个办法,让其戴罪入土......”
等到这回翻身,他便如同凤凰涅槃,生一回,过去那些所的污点,他都要一一抹个干净。
范伸侧目,目光在皇上的脸上扫了扫,又问了一声,“皇上想了?”
屋外的文王,没太子的镇定,一口牙咬得“咯咯”直响,眼见就要控制不住了,太子及时地同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在门前的几个侍卫立马将其带到了外面。
头顶上又响起了几道雷鸣声,皇上那眼里的梦终慢慢地醒了过来。
他想得些远了。
当前最紧要的,还是保。
先得让太子不敢再随意进出他乾武殿,同他索要罪己诏。
“明儿你就亲守在朕的殿外,看他太子还敢不敢派人来......”皇上相信范伸,当年他能护住他免遭刺客的袭击,如今也能护着他渡过这一道难关。
皇上一个恍惚,也不知道适才那话,范伸没应他。
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皇上些疲惫。
伸让范伸扶了一,身子躺了去。
躺后,皇上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略微地缓了缓,脑子却没半分松懈。
范伸不见的这三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除了韩家,太子,文王,还什么......
皇上终又想了起来,侧过头让范伸去将跟前桌案上的那本裴家亡魂名册拿了过来,恼恨地道,“十五年前,不只是秦家逃出了一个余孽,裴家居然也逃出了一人,裴家的嫡长子,小世子裴椋还活着......”
范伸依了他言,转身拿了册子,再次返回坐到了木登上,眸色看似平平淡淡,里头却藏了一股暗流。
是压抑了十几年,即将解脱前的隐忍。
范伸懒懒地应了他一声,“是吗。”
皇上沉浸在己的盘算之中,并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怠慢,继续同其道,“朕之前便同你说过,朕这辈子做过的亏心事不少,要说不后悔也是欺欺人罢了,这头一桩后悔的怕就数当年的裴家,朕没去保住长公主,任其受了诛连。”
范伸时正看着那名册上,长公主的名字。
指看似轻轻地划过,指腹处的血液却被压制住,渐渐地生了白。
范伸没说话。
皇上又看了他一眼,“可后悔了又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诚然这也不是朕一人的错,是朕当年识人不清,听信了那妓,子的谗言,才被蒙蔽了心智,如今裴家翻案,太子却将这些罪状暗都指向了朕,旁人也就罢了,裴家那余孽当还活着,他岂能善罢甘休?”
范伸的眉梢轻轻一挑,继续盯着里的册子,目光那一个个亡魂的名字上,缓缓地略过。
躺在床上的皇上侧目,也只看到了他垂的一排眼睫,眸子里生出了几分疑惑,“按理说,裴家一翻案,裴椋也该现身了,可今儿朕派人去查,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朕倒是奇,这些年他到底身在何处,到了时,还能沉得住气......”
皇上心头又开始生了乱,回过头,目光盯着明黄的幔帐顶,又了一个命令,“明儿你去查查,朕倒要看看那余孽,长了什么模样。”
话音一落,范伸那里的册子“啪”地一声,突然合上。
皇上被这一声静打断了思路,微带意外地望了过来。
范伸已经抬起了头,身子笔直地坐在了木凳上,目光直勾勾地对上皇上那双探究地眼睛,唇角勾出了一道隐隐的笑意,平静地道,“他在。”
皇上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却看清了他脸上那抹冷漠且懒散的神色,心头顿时猛地一沉,呼吸渐渐地紧张了起来,提着喉咙,轻声问道,“何意?”
范伸没立即应他。
转身将里的名册,搁在了木几上后,才又认地对上皇上那双惊愕惶乱的眼睛,微微朝其倾了身子,低声一笑,“我说,他就在这。”
那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里,隐藏了十几年的仇恨,慢慢地浮了上来,让那双眼睛一时变得深邃复杂。
屋子里一般的安静。
连着那雷鸣电闪的声音都消失了一般。
半刻后,范伸在皇上惊恐的注视直起了身,目光带着明显的攻击,轻松地问他道,“舅舅想如何瞧?觉得我像吗?”
皇上的眼珠子木讷地一转,早已没了反应。
脑子里所的思绪,都在这一声“舅舅”之后,变了一片空白,再也没了半点神智,一双眼睛只木讷地盯在跟前的这张脸上。
那恐惧和惊慌,如同黑墨落上了纸张,迅速地在他眼底蔓延开来。
舅舅。
范伸,裴椋......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那是他培养出来的一把刀啊......
皇上还来不及去想其中那些可怕的细节,便察觉出了心口被堵住的异样,忙地想起了被己提起来的那口气,还没落来,急急忙忙地一阵喘,脸色憋的通红,身子和脚也都跟着发起了抖。
别说是皇上。
外屋的王公公也被那惊人的消息,震惊地双目发直,身子摊在了那地上,默默地念叨了一声。
天爷啊......
这都是报应啊。
范伸看着床上急喘不止的皇上,不慌不忙地伸出,在他的胸口上一按,将他的那口气帮他顺了来,又才平静地道,“舅舅不是说我长得像你吗,这么多年,怎就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