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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贵明跟李妍的关系迅速升温,两人原来都在私塾念书,相互间都有好感,已经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关系发展迅速实属自然。
可是李明秋却对年贵明越来越不放心,小伙子刚愎自用,行为做事锋芒毕露,战乱的年代这种人最容易伤害自己。
渡边先生不辞而别,年贵明暴跳如雷,渡边先生凤栖行医几年,可以说对凤栖已经非常熟悉,来凤栖以前领导曾经写信一封,要渡边先生到凤栖后跟年贵明取得联系,并且接受年贵明领导。渡边来凤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动员田中参加反战统一联盟,可是两个日本人话不投机,竟然打了起来,渡边先生为了避免惹起不必要的麻烦,选择了不辞而别,一个人返回延安。年贵明当然不知道渡边究竟是回了延安还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几天来一直惴惴不安,一会儿大骂渡边不讲信用,一会儿又忧心忡忡,担心上级领导批评他失责。
由于国共实现了合作,抗战开始的最初阶段凤栖守军对八路军的戒备不怎么严格,凤栖城里经常能见到八路军的办事员来往穿梭,相互间称对方为友军,所以年贵明在凤栖城里的身份基本上公开,大家都知道这个年轻的军人是叫驴子的儿子,叫驴子的儿子参加了八路军,至于年贵明来凤栖的目的,当地驻军也不怎么在意,普通老百姓更不会过问,但是李明秋却不一样,如果不出意外,年贵明以后就是李明秋的女婿,李明秋不可能不替自己的女儿担心,看到年贵明毛糙的样子,李明秋只能耐心开导,他劝说贵明冷静下来,无论干啥事光有热情不行,还必须有谋略,既然渡边不辞而别,肯定有他的苦衷。凤栖城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肯定什么人物都有,要善于跟各种人物打交道,才能使得自己如鱼得水。
年贵明耐心地听着,不住地点头,一句话也不插嘴,心想暂且不能得罪这个未来的岳丈,还要表现得谦恭一点,才能赢得岳丈的信任。但是心里却不完全赞同岳父的理论,岳父一辈子把自己混成了油条,自己必须棱角分明,不可能跟什么人物都同流合污。
临近年关,凤栖城内各种年货摆上街头,年贵明用钥匙开了父亲在世时开的酒馆,一股臭气扑面而来,看那蛛丝儿结满雕梁,几只老鼠在积满灰尘的桌子上跳上跳下,心绪悲痛而忧伤。
李明秋帮助贵明找了几个人,帮忙把酒馆重新收拾粉刷了一遍,请来老岳父十二能帮助贵明题写匾额,十二能说叫驴子酒馆在凤栖久负盛名,南来北往的客人几乎无人不知,俗到极致必大雅,匾额上就题写“叫驴子酒馆”。
可是年贵明总觉得那几个字含有贬义,认为那是对家父的亵渎。十二能说:“我爷爷叫个‘常有理’,我叫做‘十二能’,我怎么就感觉不来人们是在诬蔑我们?时间一长反而觉得很有趣。我看‘叫驴子’就蛮好,子承父业,你的酒馆一开业保证走红”。
可是年贵明却坚持己见,他认为全国人民都在抗日,酒馆的名称应当叫做“抗日酒馆”,十二能不再说啥,提笔写了“抗日酒馆”四个大字。
酒馆一切都准备就绪以后,正好临近春节,年贵明突然接到上级指令,要他火速赶回延安。正处在热恋之中的年贵明当然舍不得丢下李妍,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见面,年贵明做通了李妍的工作,准备带上李妍一同北上延安,人对人的爱恋有时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偏执,在李妍的眼里,年贵明的一点一滴都堪称完美,那个小伙子身上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李妍罩在年贵明的光环里,像一只飞向太阳的大鸟,被爱燃烧着,感觉中她一刻也离不开路贵明,不用说上延安,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
当然,要想比翼双飞也并不容易,首先必须做通父母双亲的工作,李明秋思忖再三,女儿已经遭受了一次打击,他不想再让女儿受到任何一点伤害,感觉到女儿上延安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况且李明秋一直跟红军有交往。可是满香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女儿远走高飞,满香的大兄弟屈志琪听说已经当了****的团长,二兄弟屈志安在国民党陕西省党部当文秘,大儿子李怀仁在南京参议院干事,满香知道延安是八路军的天下,女儿到了延安就等于参加了八路军,满香也是一个有文化的女人,知道国民党跟***势不两立,一个家庭出了两个党派,究竟是福是祸很难说清,晚上睡到炕上满香开导自己的丈夫,开弓没有回头箭,在女儿的婚姻和前途问题上要三思而行。
李明秋坐起来,说他心烦,想抽一支烟。满香知道明秋平时就是爱喝两口酒,很少见到丈夫抽烟,看样子丈夫也陷入两难,她穿衣下炕,在客厅为李明秋拿来一包“大前门”香烟,李明秋把烟点着,猛吸了一口,咳嗽了一阵子,才说:“如果李妍没有遭受那一场磨难,我绝对不会答应年贵明做我的女婿!可是现在,咱们不得不替女儿想想,强行把女儿跟路贵明拆散说不定将会给女儿造成第二次伤害,所以,我思忖再三,这件事只能顺其自然”。
满香哭了,哭得非常伤心,她说,她虽然有三个孩子,可是最心疼的还是李妍,如果女儿参加国民党,她还比较放心,可是她对共产党缺乏认识,总觉得那是一群草寇,不会修成正果。让女儿跟着共产党走,她一百个不放心!
李明秋说,现今社会谁对谁错很难分清,他自己认为,虽然郭麻子曾经置他于死地,可是那个人在他的心目中仍然是个好人,现在由于杨虎城将军下了大狱,举步维艰,仍然不改初衷,拒绝共产党的策反,维护杨虎城将军的声誉。杨九娃虽然是个土匪头目,但是刚直不阿,从不做落井下石的事情。还有陕北红军头目谢掌柜(谢子长),行为做事讲信誉,一看就是个诚实人。还有日本特务渡边,那个人身上总有一股儒家的书生之气,你能说他是个坏人?单从人本身来讲,这几个人的人生理念都不相同,但是我认为他们都是好人,就像三国跟战国时期一样,大家各为其主,有人失败,有人胜利,但是失败者并不意味着就是坏人……
满香吭一声笑了:“我们正在谈论女儿的前途命运,谁听你那一大堆谬论?古往今来,兴时王子、败时贼,据我看来,目前虽然国共合作,但这是权宜之计,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共产党很难成气候,年贵明那个娃虽然有点张狂,可那是年轻人的锐气,从本质上来说我还是有点喜欢那个女婿,假如女婿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我也不会嫌弃,我主要担心……”满香又哭了,哽咽着说不下去。
李明秋翻过身把满香搂在怀里,安慰妻子道:“我说呀,咱们大人一辈子都替孩子们瞎操心,孩子学走路时怕摔着,孩子学吃饭时怕噎着,孩子出门时怕遭遇不测,为什么就不会替孩子朝好处着想?别哭了,咱说正经的,我看赶两个孩子临走之前先给孩子把婚结了,两个孩子互相在一起有个照看,咱们也就少为孩子操心”。
满香一辈子温柔贤惠,是女流之辈里少有的淑女,可是这阵子她躺在丈夫的怀里却有些黏糊,她问明秋:“你告诉那个年贵明,临走时连我也带上,我给他们带孩子做饭,让李妍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
李明秋伸出手指头在妻子脑门前点了一下:“我说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以为延安是个世外桃源?延安坐落在一个山沟里,地理位置比咱凤栖差很远,你去那里不但照顾不了咱们的女儿,反而会给孩子们增添累赘。你看,窗子上已经出现了亮色,天快亮了,咱们睡一会儿觉,争取先给两个孩子结婚,往前的路谁也看不清,放开手脚让他们闯去,共产党、国民党里边都有咱们的孩子做事,无论谁成了气候咱都不会吃亏”。
满香当真有点累了,躺在李明秋的怀里迷迷糊糊睡去,睡梦里仍然在说:“李妍,你出远门娘不放心……”
第二天李明秋把年贵明跟李妍两个孩子叫倒一起,郑重地告诉他俩,他已经做通了李妍妈妈的工作,同意贵明带上李妍去延安,但是两人临行前必须完婚。
李妍看年贵明一眼,脸上显出羞涩,她在等待年贵明答复,眼神里有一种幸福感外溢。可那年贵明却表示犹豫,他直言不讳地说:“按照八路军的制度,男女之间结婚必须征得组织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