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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粟开花以后,开始结果,果实形似葫芦,割大烟跟割胶一样,一手提着罐罐,一手拿着小刀,用小刀在罂粟果实上一划,果实里流出白色的汁液,汁液凝固以后,逐渐变黑,这就是俗称的“生土”(生大烟,鸦片)。生土经过泡制,就变成了“熟土”(******)。无论生土熟土,都可以吸食,不过生土没有熟土威力大。
人在走投无路时,什么事情也可能做出,郭宇村的女人用自己的智慧,击退了前来铲除罂粟的两位屈老先生和大兵,眼看着两个老头子和大兵们落荒而逃,女人们喜极而泣,相互间抱在一起痛哭。夕阳爆炸了,炸出漫天火星,远山嶙峋,在女人们的大声喊叫中翩翩起舞。细想之,事先谁也没有约定,女人们做出那样的动作完全是出于一种本能,跟臭狐狸一样,关键时刻放一个臭屁,顶风臭十里,狼虫虎豹望而却步,狐狸们用臭屁保护了自己。
郭宇村的女人们实施的就是狐狸战略,女人们没有其他能耐,身上带着那条淌血的壕沟,壕沟里翻滚着殷红色的铁锈,那是女人们的**,女人们的城池引无数英雄为之倾慕,悲也凄凄、喜也凄凄,悲喜交加之中,演绎了丰富多彩的人生!
花开花落,郭宇村的女人们迎来了男人们出走后的第一季收获,无论大人小孩,都全部加入到割烟的行列之中,正常情况下,一般一个人一天能割四两(按照老秤十六两计算)烟土,大田里种植的糜谷来不及收获,几乎全部做了鸟雀子们的美餐,开始时还是各家割各家的,到后来种植罂粟较多的人家来不及收割,便让村里人一起上手,割的烟土跟主家平分,一直割得天降下第一场大雪为止。
那一年郭宇村骡驹子种植罂粟最多,栽逑娃被鬼子们抓了劳工以后,骡驹子就跟萝卜白菜混在一起,村里虽然有人背地里窃窃私议,但是当面谁也不会明说,栽逑娃的两个孩子也能帮大人们割烟了,一家四口早出晚归,一直到天降雪时还没有割完,一大部分罂粟冻在田里。
村里的女人们虽然知道罂粟能卖大钱,但是不知道该卖给谁,豺狗子原来答应收购村民们种植的大烟,可是村里人知道已经有两个“豺狗子”死于非命,那一段日子急坏了骡驹子,他明知道收购大烟能赚大钱,可是他没有那么多的资本。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杨九娃坐着“窝子”(相当于滑竿,也是两个人抬着,能躺能坐),摇摇晃晃来到郭宇村,他首先在疙瘩家门前停下,从窝子上下来,穿一身长袍马褂,头戴狐皮帽,脚穿毡窝子(一种用毡做的棉鞋),一副十足的绅士派头。
疙瘩由两个女人搀扶着,出门迎接杨大哥的到来,几个保镖分站两边,杨九娃哈哈笑着,询问疙瘩伤势恢复得怎样?疙瘩伸手揉揉肩膀,说了一句什么大家没有听清,可是杨九娃的大嗓门大家听清楚了:“我怕你是舍不得老婆的热被窝”!
女人们抱着孩子全在场院里站着,杨九娃是郭宇村的常客,连小孩子见了杨九娃都不害怕,杨九娃调侃疙瘩的话女人们听到了,发出了一阵笑声,笑毕,心里酸酸地,说不上啥滋味。
杨九娃来到郭宇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收购郭宇村的大烟。有关两位屈老先生在郭宇村铲除罂粟,被郭宇村的女人们用脱裤子的办法羞辱得落荒而逃的故事不胫而走,在整个凤栖闹腾得风风雨雨,连刘副军长也闻言感到骑虎难下,种植罂粟的祸害大家有目共睹,可是在当年的中国外忧内患,民国政府根本没有能力禁止种植,鸦片泛滥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帝国主义者得意非凡,把中国人称之为“东亚病夫”。
扯远了,言归正传。当年李明秋跟楞木向陕北贩运枪支时曾经贩运过大烟,深知贩运大烟比做什么生意都赚钱,那一段日子李明秋在延安见到了女儿李妍,回家时大儿子李怀仁又衣锦还乡(可以这么说),往日阴郁的情绪一扫而光,加之赶脚的生意进展顺利,他一个人统领“三国”将士游刃有余,再也不提撂挑子之事。那一日骡马大队又回到凤栖歇脚,李明秋照旧要回家探视夫人,俩口子谈到了上海沦陷,南京政府准备内迁,民国陕西省政府通知在南京参议院干事的李怀仁、屈志安在家待命。李明秋长舒了一口气,感觉中怀仁又能在家里呆一个时期,两口子商量着怎样能够把怀仁留在身边,李明秋也想给儿子结婚,可是一时半会难以找下合适的对象,他也不想给儿子包办,要让儿子自己感觉满意,这件事就一直拖着,满香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闲谈中满香突然提到屈克胜和老爹爹在凤栖禁烟之事,把两位老先生在郭宇村的遭遇当作笑谈给丈夫述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明秋突然心里一亮,何不做一趟贩运大烟的生意?
第二天早晨李明秋来到凤栖东城门外的骡马大店,谎称家里有事走不脱,沿途让楞木和季刚(刘副军长手下的一位长官,跟随李明秋赶脚)负责。
季刚已经跟随李明秋上了两趟内蒙,行为做事也算个老江湖,他拍拍李明秋的肩膀,故意问道:“是不是让老嫂子把裤带给拽断了”?
李明秋朗然一笑:“是又怎的,要不要老哥给兄弟教一招”?
楞木咧嘴一笑:“该不是给侄子结婚?喝喜酒时千万不能把兄弟忘了”。
李明秋答道:“你们都没有猜对,老哥这次要干一件大事,暂时对弟兄们保密”。
眼瞅着骡马大队出了大店上了官路,李明秋也没有回家,翻身上马,直接来到杨九娃的山寨。
杨九娃看到李明秋踌躅满志,在聚义堂前下马,调侃道:“李兄,是不是又来撂挑子”?
李明秋也不搭话,下了马拽住杨九娃的一只独臂,把杨九娃拉到大堂内坐下,瞅瞅左右没人,这才开口:“李某瞅下一桩大生意,就看杨兄有没有这个勇气”。
杨九娃摇头:“我知道李兄所指是啥,无非是想让咱们来收购烟土,对不?杨某一生活得刚直,跟大烟是不共戴天的死敌,这个生意杨某不想做,给后辈儿孙积点阴德”。
李明秋嗟叹:“杨兄差矣!禁烟之事绝非你我二人能够所为,我们能做到的就是管住我们自己。屈克胜老先生带头禁烟,在郭宇村遭一帮子女人羞辱,回家后一命呜呼。这大烟生意我们不做,自然还有别人去做,与其让别人抢了我们的生意,倒不如我们自己先走一步”。
杨九娃暗自思忖,心想李明秋也不是说得没有道理。可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刘副军长和郭团长知道,军人勾结土匪贩卖烟土可是一条不小的罪责。
李明秋说:“我们瞒得了一时,瞒不过永久,咱们的赶脚队伍本身就是一支‘三国’部队。是这样,可以暂时不告诉他俩,等他俩知道后怪罪下来由我承当”。
杨九娃独臂一挥:“李兄也小瞧了我杨某,大丈夫敢作敢为,既然日驴就不怕驴踢(骂人的脏话)!咱们先把郭宇村的烟土收购了,刘副军长如果怪罪下来我还有话说,总不能把那些孤儿寡母置于死地”。
李明秋面对杨九娃竖起了大拇指:“还是杨兄仗义,事不宜迟,要么我们立刻开始行动”。
杨九娃摇摇晃晃站起来,伸出独臂掏了李明秋一拳:“莫给杨某戴高帽子了,咱们弟兄几个谁跟谁?你先在山寨呆着,想吃什么让伙夫给你做,吃完饭后睡上一觉,我这就上郭宇村给咱联系”。
杨九娃本身性急,当下就带着几个弟兄,坐进“窝子”里,由几个弟兄们轮流抬着,下了山直奔郭宇村而去。
这边杨九娃刚走,郭团长就将电话打上山来,杨九娃夫人香玉拿起电话嗲声嗲气地说:“杨掌柜坐着窝子刚下山,你没有看见”?
郭团长显得不耐烦:“你让李明秋接电话”!
香玉向来不管男人们的事,懵懵懂懂问道:“谁叫李明秋”?
郭团长声调低了下来:“就是刚才上山来的那个人”。
香玉放下电话,来到院子里喊道:“李掌柜,郭团长打电话喊你”!
李明秋进屋,看杨九娃的孩子已经扶着炕墙孑孓学步。他刚才走得心急,路过郭团长的大营时没有进去,想不到郭团长怪罪下来,把电话直接打上山寨。
李明秋刚把电话拿起来,郭团长就开始埋怨:“李明秋,你跟杨九娃捣什么鬼?你上山躲着不想见我,杨九娃下山路过军营不入,你们俩个肯定没有干好事情”!
“郭团长你听我说,电话里说事不方便,我马上下山,来到你的军营,把情况向你说清”。李明秋放下电话顾不上吃饭,翻身上马,直奔郭团长的大营。
李明秋进入郭团长的团部,看见郭团长依然坐在椅子上生气,这几位年兄相互间知根知底,李明秋也不介意,他在郭团长对面坐下,看看屋子里没有别人,这才说:“我跟杨兄想把郭宇村的鸦片收购,做一回烟土生意,害怕把郭兄牵连进去,打算事成以后再告诉你”。
郭团长愤然道:“两位年兄差矣!你们这样做明显地是要置郭某于死地!要不是担心这一百多老兵没有着落,郭麻子我早都想躲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了此残生!咱们三人的关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们贩卖大烟上头首先治罪的是郭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