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骡驹子跟上李明秋走了两趟长安,基本上摸清了黑道上贩卖大烟的门道,原指望那黑道生意做到底,不料李明秋半道里踩了刹车,让骡驹子意犹未尽,回到郭宇村正好赶上春播,虽然去年村里的女人们被张德贵坑骗,但是大家一合计,还是种植罂粟合算。山上的土地很多,种植罂粟不需要精耕细作,加之村里有去年种植的经验,一开春满山遍野全是肩扛镢头挖地的女人,连一辈子从未下地的蜇驴蜂也带领着她的三个女儿,一人扛一把老镢头上山开荒,蜇驴蜂劝说她的二女婿和女儿文慧不要去收购什么药材,干脆跟她们一起种植大烟,可是郭文涛也算一条牛筋,决心重操老先人的旧业,年翠英劝说文涛把毛驴卖掉,添了一些钱给儿子买了一头走骡,一大早文秀骑在骡子身上,文涛手拿一根榆木条子赶着骡子上了山路,有时一连几天不回家,晚上就在村子里的麦秸垛下安歇,两口子虽然苦点累点,但是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张东梅他娘和自己的兄弟媳妇也套上两匹老马,在田里耕地,两个朝鲜女人都舍得吃苦,一个牵着马儿在前边走,一个在后边扶着犁杖,金秀儿的一双儿女金智清、金金爱爱还小,跟着大人在身后撒种。
二狼和豹子带领着张家兄弟(张东魁、张东仓)出外赶脚,临行前豹子要将文秀带走,二狼劝说兄弟:“郭宇村是咱们的家,这里有咱们的父母,咱们还要回到这里,无论干啥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且不可贸然行事”。临行前豹子和文秀在树林里约会,相恋中的情人互诉衷情,可是狼婆娘担心两个年轻人再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横插了一杠子,破坏了两个年轻人的好事。豹子心抱遗憾,跟着二哥上了路。
家里剩下四个媳妇和无法上路的几匹老马,漏斗子年事已高,加之在豹子的婚姻问题上伤了心,感觉中体力不支,勉强套上老马犁了两天地,睡在炕上起不了身。林秋妹生了孩子,暂时无法下地,三郎媳妇张东梅一心想替父亲报仇,对家事不闻不问,无奈中大狼媳妇春花只得跟板兰根商议,俩妯娌套上犁铧下田犁地,刘媒婆跟狼婆娘俩亲家母帮助媳妇在田里下种。
豆瓜家只有一头毛驴,豆瓜爹想借漏斗子一匹老马,跟毛驴一起拉犁,老家伙踌躇了好长时间,由于自己做下窝心事被漏斗子发现,感觉中脚底下太沉,无法迈进漏斗子家屋门,这天听得漏斗子病了,嘴里叼着烟锅子来看望老伙计。
漏斗子在自家屋子里的炕上睡着,感觉中这辈子人活得窝囊,提不起精神,太阳从窗子照进来,看得见屋梁上积满灰尘,一只老鼠爬上锅台,瞪起眼珠子跟漏斗子对望,一点也不害怕主人。心想这人倒霉了连老鼠也敢欺负……正胡思乱想间听见院子一声咳嗽,漏斗子抬头朝窗外一看,看见了豆瓜爹。本不想搭理,又一想好汉不打****客,勉强坐起身,脸上掠过一丝苦笑,问道:“你来作甚”?
豆瓜爹感觉不来尴尬,嘿嘿一笑:“听说老伙计病了,放心不下,特来看望”。
漏斗子强打精神,坐起来,点着一锅烟,抽了一口,说出的话酸不溜逑:“莫给鸡带串铃了,是不是想借我家的牲畜”?
豆瓜爹涎下脸来:“老哥是个灵性人,一猜就准,开春了,想种几亩大烟,借你家一匹老马用几天”。
漏斗子断然拒绝:“不借”!
豆瓜爹以为漏斗子开玩笑,顺口问道:“为啥”?
漏斗子说话更绝:“牲畜通人性哩,担心我家老马染上瞎毛病”。
豆瓜爹脸上讪讪地,有点搁不住,可是他无法给漏斗子发火,他有短处攥在人家手里。豆瓜爹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停一会儿才说:“不借就不借,说话给自己留条后路,谁家锅底没黑”?
漏斗子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浓痰,顿感浑身清爽了许多。想想也是,都快进棺材的人了,还有几年活头?槽头有的是老马,借他一匹就是。于是自打圆场:“这张臭嘴,该打!你去牲畜圈里看看,那一匹合适就拉上”。
豆瓜爹本想甩手而去,细想之,跟漏斗子赌气不值,风风雨雨几十年过来了,说不定那一天就被阎王请去,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他咧嘴一笑,说:“老哥,人这一生,啥事都遇,有啥事不能闷在心里,别把自己整得太苦。自家田里种烟土,困乏时抽俩口,还真管用”。
漏斗子朝豆瓜爹摆手:“快去快去,别把瞎事做绝”!
豆瓜爹拉着马出来,看场院那边有几个女人抱着孩子站在一起不知道说啥。豆瓜爹拉着老马低头从女人们面前走过,女人们说了些什么他并不清楚,只是感觉脊背有点发痒,好像那些女人们对他指指戳戳。回到自己院子里看见豆瓜媳妇正用簸箕端出来许多米壳(罂粟结的果实,可以入药),把米壳倒在院子里,捣碎,把里边的种籽倒出来,已经积攒了一大堆。罂粟种籽比芝麻粒还小,一亩地种不了多少。老家伙看儿子媳妇的尻子颤颤地,心里不知道怎么感觉总不是滋味。他把老马拴好,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边抽烟一边说:“赶快做饭吧,吃了饭咱们就去犁地”。
谁知豆瓜媳妇却说:“不用犁地了,把这些罂粟种籽撒在田里,由它们野生野长,过几年周围的山山峁峁都会长满罂粟”。
豆瓜爹心里一震,问道:“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豆瓜媳妇一点也不隐瞒:“刚才棒槌来过咱家,看见别人家种罂粟,她心里着急,可是她家里没有男人,于是跟村里几个女人商议,打算把种籽直接撒到田里”。
豆瓜爹心想,可别小看了这些女人,女人有时候出些歪点子当真还管用。其实罂粟的生命力比某些野草还强,种罂粟的田里很少有野草生长,把罂粟种籽撒到田里跟播种的效果一样,所不同的就是生长不均匀,可能要浪费一些种籽,但是却省了许多事,而且还能尽量多种一些。
家家积攒的米壳都不少,有的人家冬天用米壳当柴烧,女人们都不挖地了,纷纷提着条笼,有的端着小簸箕,把罂粟种籽跟黄土搅拌在一起,满山遍野地乱撒,郭宇村的女人们根本就不懂得什么精深的人生理论,她们最基本的要求就是生存,谁也想不到,罂粟在周围的山峁泛滥,一到割烟时期,连许多山外人也进山淘宝,此系后事,容作者给大家慢慢表述。
豹子听说老爹爹漏斗子病了,连夜赶回家里看望父亲。漏斗子拉着豹子的手泪流满面:“孩子,容爹爹说一句不该说的话,那文秀再好,也还是已经结过婚的女人,况且那板胡已经当了土匪,你还是离文秀远点,避免招惹是非。板兰根这一次受到的打击不小,爹盼你跟板兰根重归于好,爹盼着抱孙子哩”。
豹子静静地听爹说完,未置可否,只是说:“爹,你骑到骡子身上,我想把你带到县城,让大夫给你好好瞧瞧”。
漏斗子摇头:“爹得的是心病,只要你跟板兰根能重归于好,爹的病就好了大半”。
为了使得爹爹宽心,豹子只有点头。当夜,豹子就跟板兰根睡在一起。可是豹子用被子把自己裹紧,不去跟板蓝根亲近,也不让板兰根近身。但是板兰根却非常激动,豹子能回到她的身边她已经非常满意,女人是颗无根草,需要依附在男人的身上,才能茁壮成长,看着豹子拉出了均匀的鼾声,板兰根身体里那种不安分的因子在骚动,她拉了拉豹子的被角,看豹子睡得死沉,睡着的豹子是那样的动人,板兰根浑身发烫,不顾一切地钻进豹子的被窝,可怜的女人需要男人的爱抚。豹子在睡梦中说着呓语:“文秀,哥想你,想得心尖尖疼”。
板兰根的身体在迅速冷却,听得见胸腔里流动着汩汩的水声,那一刻板兰根在无奈地想:豹子的心里只有文秀……可是那豹子却翻身把板兰根紧紧地箍住,板兰根感觉到了男人的那种张力那种莽撞,内心里那种欲望重新燃起,豹子嘴里喊着文秀的名字,却踮起长枪闯进板兰根的城廓。板兰根在烈焰中焚毁,感觉中自己化烟化灰。
豹子做完那种事后又翻身呼呼地睡去,板兰根却激动地一夜没睡,一个男人能够回心转意确实不易,特别是面对不忠的女人,板兰根感觉自己对不住豹子,内心里涌上来深深的忏悔,板蓝根能感觉到豹子在睡梦中把她当作文秀,豹子所有的夸张动作都是为文秀而表演,就这也让板兰根感动的流泪,板兰根是一个容易感动的女人。一轮明月照进窗棂,墙上印着板兰根娟秀的身影,她面朝豹子跪着,献上一片虔诚:“豹子,板兰根对不住你,但也是迫不得已”……
豹子睡眼惺忪,朦胧中看见炕上跪着一个仙女,一绺长发披肩,月光下楚楚动人……远处传来了鸡鸣,板兰根可能一夜没睡。那一刻,豹子胸膛里的坚冰开始溶化,心里泛起一股波涛。是呀,好男儿应当顶天立地,绝不做鸡鸣狗盗的势利小人!豹子把板兰根拉来裹在自己的怀里,板兰根在豹子的怀里抽泣:“豹子,只要你不计前嫌,真心对我好,你想吃我的肉我都愿意”。
豹子埋头在板兰根的嫩脸上咬了一下:“你这个鬼钻,让人又爱又恨”……
板兰根劝说豹子:“豹子,跟二哥说说,再不要出外赶脚了,回到村子来种大烟”。
豹子长长一声叹息:“不知道怎么搞得路上突然盘查很严,挣几个钱不够沿路给稽查队打点,我跟二哥已经商量好了,这一次把货送往长安,返回来再不去内蒙了,打算停一段时间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