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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九娃最终决定还是先在郭宇村开秤收购大烟,这个人关键时刻有一种痞劲,他把帽子顶在枪尖上,说出的话冲倒驴:“逑,敢日驴就不怕驴踢!我就不信那蜇驴蜂的**窟窿里长着吃人的指甲,那******长着三头六臂”!
疙瘩知道杨大哥的脾气,有时候冲动起来就不计后果,你用十条骡子都无法拽回。不过疙瘩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说:“大哥,给我半天时间,容我回家做些准备”。
杨九娃看天色已晚,也就让疙瘩先行一步。疙瘩骑马回到郭宇村,没有顾得上回家,首先来找******。疙瘩不想在郭宇村拼出火星,首先理顺跟这些游兵散勇们的关系。几个老兵油子在押宝,看见疙瘩进来,纷纷站起来打招呼。疙瘩是郭宇村人,这些老兵们不怕杨九娃怕疙瘩,杨九娃大势已去,山寨的头把交椅迟早是疙瘩的,强龙不压地头蛇,谁都懂得这个道理。
疙瘩也对大家客气,抱拳道:“你们的头儿在哪里”?
有老兵用手指了指门外,说:“谷营长正跟蜇驴蜂黏糊呢”!
有老兵说得更酸:“蜇驴蜂的**窟窿里长着吸精虫,能把谷营长吸干”。
疙瘩转身出了屋子,看一抹夕阳将群山尽染,村子里的茅屋上金碧辉煌,犹如玉皇大帝的宫殿。思绪里想起那一年疙瘩在黄河岸边背客渡河,黄昏时走进郭宇村,看村子的土路上袅袅婷婷地走着一个大姑娘,那姑娘疙瘩没有见过,有点情不自禁,他紧走几步赶上去,瞬间两眼发直,忘情地问道:“你是人还是神仙”?
那姑娘也忒胆大,见了疙瘩也不害羞,一双丹凤眼睁得圆溜,说出的话带着挑逗:“我是青头的媳妇”!
那是一段传奇,疙瘩也听说青头为他抢回来一个女人,可是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疙瘩仓皇逃进自家的屋子,那是一个妖精,那个妖精的眼光勾魂!那时节疙瘩爹已经给疙瘩和洋芋圆房,晚上疙瘩搂着洋芋睡觉,幻影里走出青头的媳妇,感觉中压在身下的就是那个“妖精”,疙瘩有的是力气,恨不能把那“妖精”吃进肚子里。洋芋被疙瘩日得哇哇直叫:“哥吔,妹子这心里粘合(舒服)”。突然炕塌了,一对小夫妻掉进炕灰里头。
光阴荏苒,转瞬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郭宇村几经周折,已经面目全非,可是岁月除过给疙瘩和蜇驴蜂增加一些皱褶以外,两个人的变化基本上不大,相互间平日里各忙各的,即使见面也是问候一声,蜇驴蜂虽然长得出众,但是属于那种秋天形的女人,除过青头,不会对其他男人动心。而疙瘩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地对其他女人有了那种向往,可是兔子不吃窝边草,那蜇驴蜂虽然令疙瘩臆想悱恻,从来没有跟蜇驴蜂有过那种关系。青头被日本鬼子抓走以后,蜇驴蜂寂寞难耐,曾经有那么几次,疙瘩能感觉得来蜇驴蜂的眼光里有一种暗示一种诉求,疙瘩不是不想而是不敢,那一次跟水上漂萍水相逢以后,娘关起门来警告疙瘩:再那样跟其他女人伦乱娘就要上吊自杀!虽然是一种裹挟,但是令疙瘩心颤,他不想让娘再为他揪心,从此后再不敢对其他女人动心。
疙瘩牵马回到自己家里,看一家人正在吃饭,娘坐在炕上正中,几个孙子围在奶奶两边,洋芋和菊花半拉屁股坐在炕沿上,一边吃饭一边给两个最小的儿子喂奶。
这是一个和谐的家庭,疙瘩对六个子女相同看待,从不介意那一个孩子是不是他亲生,日子虽然过得紧吧但是两个女人和睦相处,娘是这个家庭的中心。疙瘩回家先叫了一声:“娘”,娘答应了一声。两个媳妇看疙瘩回来,同时跳下炕,问道:“你吃了没有”?疙瘩伸出胳膊把两个儿子抱在怀里,回过头对洋芋说:“你去给咱把文秀娘喊来,我找她有一件事情”。
洋芋一怔,随即明白,文秀娘就叫蜇驴蜂,村子里从来没有人把蜇驴蜂叫“文秀娘”,看样子这是丈夫的发明。洋芋答应了一声,随即出屋。娘疑惑着:“你找蜇驴蜂那个烂货作甚”?
在娘的眼里,凡是眉目清秀的女人都是“烂货”。疙瘩笑了:“娘,蜇驴蜂如今可是全县的名人,连刘军长都要让她三分”。
娘却不管那些,娘警告疙瘩:“不要让蜇驴蜂把你的魂勾去”!
正说话间蜇驴蜂已经进屋,那蜇驴蜂可能已经听到了娘说什么,脸色一赤一红,聪明的女人不会跟老人计较,蜇驴蜂问疙瘩:“疙瘩哥,你找我有啥事”?
疙瘩把两个孩子交给菊花,答非所问:“******在家吗”?
蜇驴蜂说话也不隐晦:“老谷昨日里吃酒回来,不知道为什么,睡了一整天”。
疙瘩当着娘和两个媳妇的面,说出了他找蜇驴蜂的原因:“杨九娃大哥受李明秋之托,打算在郭宇村替胡老二收购大烟,我担心在郭宇村跟那些老兵闹起冲突,想找你劝劝******,那胡老二对咱们俩家都不薄,又是文慧的女婿,不看生僧面看佛面,不要闹出动静来两败俱伤”。
蜇驴蜂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那李明秋为什么没有来”?
疙瘩当然不知道蜇驴蜂在长安跟李明秋那一层关系,据实相告:“李明秋大哥跟刘军长是亲家,明目张胆收购大烟违法,为了不给刘军长难堪,李明秋大哥说他不宜在郭宇村露面”。
蜇驴蜂突然泣不成声:“我二哥张德贵正是因为收购大烟被刘军长绑到笔架山下枪毙,这世道怎么会是这样?让人想不明白”。
疙瘩安慰道:“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死有余辜,有些事不是人人都能想明白。不过文秀娘我看你出头的日子到了,你攀上了一位跺一脚山摇地动的女婿”。
蜇驴蜂知道疙瘩话里有话,但是她也不去计较。对于疙瘩蜇驴蜂爱恨交加,此刻她擦干眼泪,说话掷地有声:“疙瘩哥你就放心收购你的大烟吧,我相信那伙子游兵散勇不敢把你们怎样”。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几匹骡子驮着沉甸甸的褡裢,来到郭宇村的场院,郭麻子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长袍马褂,头戴一顶毡帽,杨九娃则坐着窝子(一种两人抬的滑竿),优哉游哉地在疙瘩家门前停下,紧接着楞木跟几个土匪把褡裢抬下马,场院内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几杆大秤、小秤、等子(一种更小的秤,相当于天枰)、秤砣和砝码。杨九娃独臂一挥,颐指气使地对前来看热闹的乡亲们说:“我杨九娃今日里要开秤收购大烟”!
那些游兵散勇们只知道吃喝嫖赌,做生意一窍不通,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杨九娃会来郭宇村收购大烟!想当初骡驹子只是小打小闹,想不到杨九娃竟然这样有恃无恐,肆无忌惮,肯定有谁也撼不动的黑后台!老兵们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一起来找******,******正在院子里劈柴,老兵们感觉稀罕,围住******问道:“谷营长,要不要我们帮你来干”?
******知道老兵们来找他为啥,也感觉这杨九娃鼻子底下点火,做事有点熏眼,可是他听从了老婆蜇驴蜂的劝告,也认为自己势单力薄,跟杨九娃对峙有点心怯。更何况他从李明秋家里赴宴回来以后有点着凉,头蒙着被子睡了一天一夜,许多事情他还无法吃透,感觉中自己在李明秋那些人面前显得特别渺小,自愧不如人,心灰意冷,不想再跟人争高论低。******冷冷地对那些老兵说:“杨九娃收购大烟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你们该干啥还是照旧干啥,谁也不要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