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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来焦师傅捅开火炉,然后来到几个女儿住的屋子,准备叫醒大女儿妮娜帮他打制给骡马钉掌的铁掌,一看妮娜的被窝空着,还以为妮娜去了茅房。焦师傅把铁坯放进炉火里,拉起风箱煅烧,眼看铁坯已经烧红,还是不见妮娜出来,焦师傅一边拉风箱一边喊道:“妮娜”!
听不见妮娜回音。焦师傅索性来到茅房外边再喊了一次:“妮娜”!还是没有回音。焦师傅进入茅房,茅房内空无一人。焦师傅在骡马大店满院内寻找,根本不见妮娜的踪影。
焦师傅点着一锅旱烟,蹲在火炉旁抽了起来,一边抽一边在想:昨夜晚两个孩子根本没有交流的机会,妮娜怎么能够跟上张东仓私奔?这个孩子自幼在爹娘身边长大,还没有离开过爹娘。最远到过凤栖城,还要爹娘带上……想着想着便感觉心慌,急急忙忙回到屋,戳醒了孩子她娘。
老婆子一听说妮娜不见了,赶快穿衣起来,嚷着要焦师傅先去找店掌柜,问店掌柜有没有看见妮娜。然后老婆子自己走出大店外,看天蒙蒙亮,凤栖城在曙光中一派沧桑。突然间,老婆子看见了女儿一双鞋摆在官路旁,鞋尖朝南,这是妮娜在给家人暗示,她走了,去了南方。
老婆子心里一阵凄凉一阵失望,女大不由娘!妮娜肯定跟上那个什么张东仓私奔!老婆子哭了,哭得凄惶:“妮娜,你个没良心鬼,爹娘又不是不愿意,爹娘还在尽量撮成你俩的婚姻,你怎么给爹娘不留面子?跟上那个小伙子私奔”!
店掌柜还在睡回笼觉,被焦师傅喊起来,店掌柜一边揉眼睛一边摇头:“你说妮娜私奔?这不可能”!
可是焦师傅一脸忧郁:“我们找遍了,找不到妮娜的踪影”。
两人一边争论一边走出骡马大店,看见老婆子正捧着女儿的一双鞋痛哭。
店掌柜返回骡马大店牵出一匹马,翻身骑上。
焦师傅拽住马缰绳,示意让店掌柜下来。
“不用去找了”。焦师傅说,“那女子也不是执意跟上小伙子私奔,而是嫌打铁太累。女孩子干男孩子的活,早都想寻求解脱。让她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其实焦师傅说对了,焦妮娜跟上赶脚的出走,主要原因还是不想打铁。焦妮娜一天大锤抡下来,整个身子好似散了架一样酸疼。平常日子都好说,女孩子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有时候抡一下大锤下边流一滩血……焦妮娜的痛苦无法诉说,索性跟上赶脚的汉子出走。
这支骡马大队只有张东仓、张东魁、金智清弟兄三人,年纪最大的东仓二十岁,最小的金智清十八岁,虽然年纪不大,却在这条道上摸爬滚打了五六年,应该算作老脚夫。张东魁和金智清看见哥哥搂着焦师傅的徒弟,心里纳闷了一下,豁然明白,弟兄俩也怀疑那徒弟是个女的,却不知道哥哥早已经跟那个徒弟挂钩。这个世界无奇不有,两个兄弟既吃惊又高兴,围着哥哥拍起了手,金智清问得直接:“哥,你这保密工作做到家了”。
小姑娘第一次被小伙子搂抱,她在张东仓的怀里有些失重。焦妮娜哭了:“几位赶脚的哥哥,你们带我走,我主要不想打铁,一天大锤抡下来,老怀疑自己活不到明天”。
张东仓替姑娘擦去眼泪,话也说得实在:“妮娜。我昨晚说过,我要娶你为妻。但是必须明媒正娶。你这样偷跑出来,我以后怎样向双方的老人交代”?
张东魁替哥哥出主意:“哥,这里离凤栖不太远,你索性将这女子送回去,我们在半道上等你”。
岂料妮娜却说:“我死也不会回去”!
这真让三个小伙子为难。三个小伙子虽然没有穿军装,实际上都参加了八路,八路军纪律严明,万一有人向上级反映,状告他们拐走了掌匠焦师傅的女儿,他们就是浑身有嘴也无法说清。
张东仓看焦妮娜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感觉心疼。他知道小姑娘是为了逃避打铁,打铁先得本身硬。焦妮娜那样孱弱的身子抡大锤对姑娘来说是一种惩罚。三个小伙子在一起商量,索性走慢点,假如焦师傅撵来,也好给焦师傅交代。
可是,大家走了一天,傍晚歇息在狮泉镇,也不见有人从后边赶来寻找焦妮娜,该不是妮娜的父母当真生气了,决定将妮娜抛弃?
一行人住进了狮泉镇的驿站,在这里他们意外地遇见了张三,张三负责人力脚夫运输枪械,跟张东仓他们不常见面,大家在一起吃了一顿干捞面,张三指着焦妮娜问道:“这个小孩子面生”。
焦妮娜脸红了,低头不语。
张东仓感觉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于是说:“这小姑娘是焦师傅的闺女”。紧接着,张东仓一五一十,把昨天晚上跟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件跟张三交代清楚,完了,追问一句:“张叔,我这样做会不会违反纪律”?
老实说张三对这几个孩子有好感。这几个孩子年纪小小的担当大任,继承了他们爹爹的那种强悍。张三对几个孩子说:“你们明天早晨继续赶路。今晚我也不睡觉了,天明前赶到凤栖,把这个小姑娘的情况告诉焦师傅,让焦师傅放心。东仓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况且你们的妈妈需要有人照顾,这一点我会给组织解释清楚”。
张东仓有些感激地对张三说:“张叔,那就麻烦你费心”。
送走了张三叔几个孩子开始安排住宿,张东仓向店掌柜要了一个单间,安排焦妮娜住了进去。
几个男孩子睡通铺。都是自家弟兄,说话也无所顾忌,金智清故意逗张东仓:“东仓哥,我就不相信你能睡得安稳”。
张东仓哀叹一声:“咱不能趁人之危”。
张东魁劝哥哥:“哥,那是迟早的事,迟不如早,早不如快。你索性去哪女子的门口看看,假如那女子没有关门,你就进去,那女子不给你开门,你就回来”。
张东仓骂弟弟一句:“就你鬼点子多”!
两个兄弟开完哥哥的玩笑很快睡去。小伙子就那样,有口无心。可是张东仓却无论如何睡不着,挠挖得闹心!小伙子不知道这是咋啦,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控制欲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需要多大的耐力?
张东仓憋尿了,从炕上爬起来,故意戳了戳两个兄弟,赶脚的汉子睡得死沉。来到院子里,一轮明月高照,只能听见几十头牲畜吃草的声音。张东仓蹑手蹑脚,来到焦妮娜睡觉的单间,及其小心地推了一下门,门虚掩着,他便走了进去。
这不是荒蛮,而是一种极其自然的链接,没有山盟海誓,没有爱的表白,相互间走到一起只是一种需求,一种渴望。索取和付出同时发生,猛然间太阳爆炸了,姑娘的心仪里闪过一片火光七彩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