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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凤谷鸣从黄河岸边捡回来的小姑娘贞子不知道患了一种什么病,日渐消瘦。玉女的儿子过满月那天,郭宇村来了胡司令、刘子房军长带领的慰问团以及为玉女和儿子检查身体的军医。在军人们轰轰烈烈上演军民一家亲的闹剧结束以后,郭宇村的人们站在路边欢送胡司令和刘子房军长离去。这时候谷凤谷鸣带着贞子跪在军人们的汽车面前,哭着哀求医生们为贞子治病。
汽车上下来几个军人,把三个孩子强行拉开,然后开车扬长而去。奇怪的是郭宇村没有人同情三个孩子,反而认为三个孩子是在为郭宇村抹黑。
这件事也就那么过去,谁也不会在意玉女的儿子满月之时郭宇村还发生过那么一段插曲。也许贞子年纪太小,经不住两个男孩子轮番进攻,也许三个孩子不懂得互相爱惜,以生命为代价,消耗体能。整整一个冬天,贞子睡在两个男孩子中间,依靠男孩子那一点体温维持生命。
三个孩子年纪太小,棒槌一辈子也活得可怜,为了讨得老班长的欢心,抱养了白菜的孩子,也就无暇顾及谷凤谷鸣和那小女孩贞子,直到有一天棒槌发现贞子走路摇摇晃晃,才有些吃惊地问道:“贞子你怎么了?”
贞子扑在棒槌的身上大哭:“娘,我可能活不了许久。”
棒槌这才发觉,这个小女孩已经瘦成了皮包骨。
老女人同情小女孩,因为相互间都有相似的命运。
郭宇村的人们高高兴兴,正在准备过年,郭宇村因为有了疙瘩而显得空前兴旺。家家都从疙瘩那里分得了洋面,疙瘩还为郭宇村请来了大戏。那几日郭宇村几乎家家的客人爆满,周围村子的人都涌到郭宇村看戏。
相对而言棒槌的家里比较冷清,棒槌是从黄河岸边捡回来的女人,棒槌在周围的村子里举目无亲。那些日子谷凤谷鸣也无心看戏,两个孩子守在小女孩跟前,眼瞪着小女孩奄奄一息。
过年这几天棒槌也蒸了一些花贡,带着几个孩子到三官庙里祈福,穷人家有了病不知道请大夫,却到寺庙里祈求神仙保佑,两个男孩子一左一右扶着贞子走进三官庙,刘媒婆一见大吃一惊,对棒槌说:“这孩子得了黄疸病!”
三个孩子肯定听见了,贞子跪在蒲团上,眼睛里滚下了一串泪珠,棒槌怀里还抱着白菜的孩子,老班长正忙着跟瓦沟镇的熟人叙旧,没有一同前来祈福,看样子棒槌也显得无助,茫然地问道:“这孩子——”
棒槌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但是刘媒婆肯定知道棒槌想问什么。女人同情女人,刘媒婆的命运比棒槌好不到哪里去,刘媒婆显得热心:“我这里有一头毛驴,你让这小女孩骑上,让这两个男娃陪着女娃,赶快进城去给孩子看病。再耽搁可能就迟了。”
同在一个村子住着,棒槌也隐隐约约听说刘媒婆给她找了一个赶脚的男人,郭宇村没有人讥笑刘媒婆,流言和蜚语在郭宇村没有市场,郭宇村人一般不管别人的家长里短。这阵子棒槌看见从里屋里出来一条汉子,不言不语地拉出一条毛驴,给毛驴搭上鞍鞯。谷凤谷鸣给刘媒婆跪下磕头,然后把贞子扶上毛驴,他们还要回家准备,赶着毛驴朝家走。
因为老班长曾经在瓦沟镇驻军,回到家里老班长正跟一帮子熟人侃大山。老班长入赘棒槌家以后,棒槌为了讨得老班长欢心,把所有的财务就交与老班长管理,这阵子几个孩子要去凤栖看病,棒槌只得张口向老班长要钱。老班长一边谝闲一边想都没想掏出来两枚银元放在桌子边上,再也不问孩子的病究竟咋样。
棒槌出屋站在院子中间,不知道怎样向几个孩子交代,这两枚银元肯定不够,看病一定要多带一点钱。郭宇村人不缺钱花,棒槌这几年还全靠谷凤谷鸣挣钱。大过年的找人借钱有点难以启齿。
谷凤谷鸣从妈妈手里接过两枚银元,小孩子可能懂事了,反过来安慰妈妈不要难过。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妈妈,那个妈妈就叫做呼风雨,这阵子正在郭宇村住着,平日里谷凤谷鸣跟妈妈不怎么来往,但是小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也隐约感到呼风雨可能正是他们的亲娘。两个孩子决定去找亲娘要钱,无论如何要把贞子从死亡线上救活。
正好嘎啦赶脚不在家,呼风雨看见两个亲生儿子非常感动,两个儿子叫呼风雨妈妈的瞬间,呼风雨答应的声音有点哽咽,两个女子向妈妈要钱,呼风雨都没有问一句要钱干啥?想都没想给了两个孩子十块银元。
一头毛驴在郭宇村到凤栖的山路上颠簸,贞子骑在毛驴背上裹一条被子,谷凤和谷鸣一前一后赶着毛驴行走,好像听说要在仙姑庵为玉女的儿子庆祝百岁,这人跟人不一样,冰火两重天,谷凤谷鸣和贞子远没有仙童玉女幸运。
三个孩子可能根本不会想那么多,贞子甚至能为有这两个哥哥而感动,骑在毛驴背上嘴里不知道哼着什么,也许是一首情歌,女孩子可能还没有意识到生命即将完结,还在留恋人世间的那一抹阳光那一点温情。
路过仙姑庵时看见许多军人正在树林里忙碌,孩子们无暇顾及那些,再走十里路就到凤栖城。三个孩子都没有进过凤栖,凤栖对他们来说充满诱惑,孩子们谨记大人的嘱托,把毛驴寄存在东城外的骡马大店,然后两个男孩子扶着一个女孩子进城,谁料想在城门口被检查的士兵挡住,士兵们看女孩面黄肌瘦,担心这孩子有什么传染病,坚持不让三个孩子进城,孩子们急的大哭,引来了一大群围观的群众,大家议论纷纷,感觉守城的士兵有点太缺德。凤栖人有个特点,不畏官不怕事,当下就有人仗义执言,为三个孩子打抱不平。守城的士兵看人群越来越多,不得已把三个孩子放进城。
郭全忠已经离开郭宇村七年,对郭宇村的印象逐渐模糊,可是听说三个孩子来自郭宇村,内心里还是感觉到有点激动。那贞子一路颠簸,刚才在东城们洞子又跟那些士兵起了冲突,这阵子来到药铺早已经体力不支,看起来有点昏迷。郭全忠为病人诊脉,看见两个男孩子痴呆的脸,由不得震怒:“你俩个也忒大胆!这女孩差点跟上你们送命!那种地方不是谁想去就能去,这女子得的是崩漏!”
谷凤谷鸣不知道崩漏叫干啥,只知道女子下体不住地流血,有时也害怕,忍耐着不敢再干那种事情,可是过几天里边不流了,又有点忍耐不住。比如老鼠偷吃蜂蜜,尝着味道了就禁止不住。
两个男孩子被大夫的话恐吓,不由得浑身发抖,他俩颤栗着从身上掏出银元,双手给大夫捧上,然后下跪,拉起了哭腔:“大夫,行行好,救救贞子。”
郭全忠说得也是实情:“你俩起来吧,钱我暂时不收,先开几服药试试,凤栖城里你们有亲戚没有?今晚必须煎药,必须让病人把药喝下去。大夫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这种病只能听天由命。”
两个孩子一筹莫展:“我们在凤栖俩眼墨黑,哪里有什么亲戚!”
郭全忠长叹一声:“我这里可以为你们煎药,可以不收你们的药钱。但是你们绝对不可在药铺留宿。我不是怕事,而是担不起责任。即使这病有了好转一年之内都不能再日!”
大夫能够做到这一点也就仁至义尽。谷凤谷鸣自然谢恩不尽,不管怎么说先给贞子吃药要紧。看着郭全忠抓好药,李娟在后院的火炉里放了一些木柴,然后把木柴点燃,把药锅搭在火炉上,告诉两个男孩子怎样煎药,两个孩子一边煎药一边拿出冷馍啃。郭全忠又去对门的叫驴子酒馆,为三个孩子端来三碗驴肉汤。
凤栖城虽然没有往年热闹,但是过年这几天仍然人群熙熙攘攘,谷凤谷鸣无暇顾及,服侍贞子喝了药,吃完饭,然后出了城,打算在骡马大店歇息。
可是店掌柜看见贞子病病恹恹,担心这孩子死在驿站,无论如何也不让三个孩子留宿,三个孩子无奈,只得把贞子扶上驴背,漫无目的地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