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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地区外地来的大烟商贾以及一些部落首领一直等到正月结束,还没有看到大烟调拨的迹象,终于等不及了,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凤栖虽好不是久留之地,大家纷纷把家乡存放的大烟运到凤栖,按照比往年低一半的价格交售,然后打点行囊回家。这怪不得任何人,只能埋怨战争,战争隔断了大烟的销售渠道。有些人还替胡老二靳之林担心,这两个人也真胆大,大烟收下那么多,万一调拨不出去就要倾家荡产。
然而凤栖城繁华依旧,丝毫没有因为大烟商贾的撤离而受到任何影响。抗日战争进入了战略反攻阶段,战场上八路军跟国民军队密切配合,大后方各地的商业往来日渐频繁,凤栖千百年来本身就是南北物资的集散地,当年除过军队物资用汽车运输,官路上还是骆驼队、骡马队为主要运输工具,常见蒙古的骆驼队驮着北方的药材、皮货以及土特产南下长安,换回布匹和日用百货。官路上虽然设卡但是不怎么检查,脚夫们路过凤栖总爱住上一晚,享受凤栖的情调和那种温柔体贴的招待。
隆福楼虽然每过几天都要发生一次殴斗事件,发生殴斗事件的原因各种各样,大多是因为嫖客们争风吃醋。但是那丝毫也不影响隆福楼的生意。正月十五一过天气渐热,西欧式的蜡台透过薄薄的窗帘,散发出柔和的光,手摇唱机里女人们如诉如泣,把男人们的心唱碎,窗帘内影影绰绰,看见男人和女人在搂抱。
卢师傅当年离乡背井,来到凤栖镇落脚谋生。靠自己一身苦力,在西城门外修建了瓦盆窑,靠卖瓦盆瓦罐养家糊口,老人家的大女儿二女儿都嫁给军人,卢师傅下决心为三女儿找一个老老实实的农民,可是根本没有想到三女儿竟然嫁了年贵元这么一个混混!
那天早晨卢秀英抱着女儿哭哭啼啼回家,向两位老人哭诉她跟年翠英在隆福楼酒馆看见丈夫年贵元跟一个**搂搂抱抱的场景。卢师傅吃不下饭了,脸色气得铁青,人一上年纪都有点执拗,同时也容易冲动,卢师傅当即从墙角里翻出来一个早年逃荒路上带的、为了防身的梭镖,要跟年贵元那混混拼命!卢师傅的小儿子当年只有七八岁,吓得哇哇直哭,卢师傅的老伴和女儿死死抱住卢师傅的双腿,哀求卢师傅不要太激动。这时,正在工棚里做活的鲁艺、李怀德、周宏利周红霞赶出来,年轻人七嘴八舌,力劝卢师傅,为了一个混混把自己赔进去不值得。况且那种场合藏污纳垢,去了以后能不能见到年贵元还不一定。
卢师傅想想也是,可是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恶气,虽然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可是一条儿女一条心,三姑娘本身人软弱,绝不能让年贵元那小子仗势欺人!
卢师傅一般不去女儿家,因为两个女儿都嫁了军人。田中自从归顺国军以后对待媳妇卢秀荣的态度大变,两口子这几年基本上没有闹什么大的矛盾,况且两个孩子田美智(田中美智子)和田一郎(田中一郎)长得聪明伶俐,一家四口人的日子过得美满和气。卢师傅虽然看不惯田中那副神态,对待大女婿也表示无可奈何地接受。至于二女婿闫培春由于工作性质的不同,基本上跟外界没有什么交往,两口子也有了一个儿子,没有听说小俩口闹过什么矛盾,除过过年过节,闫培春也不常来岳父这里。
可是那天早晨卢师傅竟然来到田中家,让田中深感意外。老实说田中对待卢师傅这个岳丈还是非常敬重,每过一段时间都要看望一次卢师傅,卢师傅虽然对田中待理不理,但是田中不在乎,田中认为卢师傅就那种性格。
田中家里没有炕,只有一张大床,俩口子把卢师傅让到椅子上就坐,卢秀荣为老爹爹泡好一杯茶,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爹,您有啥事?”
卢师傅也不喝茶,看起来满腔怒火。他说话也不拐弯:“田中,你给咱把闫培春叫一下,有件事我要跟你俩商量。”
田中虽然满肚子狐疑但是没有办法询问,只得请来连襟闫培春,两个人虽然没有什么交往但是基本上关系还可以,特别是那一次田中暴打年贵元,闫培春仗义执言,让田中甚为感动,感觉中这闫培春最起码是个正直之人。
两个女婿在卢师傅对面坐定,卢师傅张口说道:“你们俩个想什么办法让年贵元那个****酒店开不下去!”
凤栖城就那么大一块地方,有关年贵元接管隆福楼酒馆之事田中和闫培春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两个女婿有点瞧不起年贵元,他们跟年贵元没有共同语言。特别是听说年贵元跟邢小蛮沆瀣一气,那个混混在凤栖城没人敢惹,还是离远一点大家安心。猛然间听见岳丈让大女婿二女婿把三女婿年贵元的生意搅黄,两个女婿感觉到年贵元可能有点太出格,卢师傅已经忍无可忍。
田中是个直性子,当即答应:“爸爸,你怎样安排我们怎样干!”
可那闫培春只是笑笑,未置可否。
卢秀兰也有点放心不下闫培春,不知道爹爹要跟两个女婿商量啥,抱着孩子来到姐姐家里,原来又是关于年贵元的事情。老实说姐妹两不希望她们的丈夫为了这件事陷进去太深,她们只希望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平稳。
卢师傅说完这句话就起身要走,卢秀荣卢秀兰把老爹爹送回西沟畔的居屋。田中也起身要送岳丈,被闫培春拦住:“咱俩商量一下,这件事怎样处理妥当。”
闫培春是国军的机要科长,有关凤栖驻军的内部动向尽在掌控之中。年贵元是刘子房军长重点培养的对象,主要是看上了年贵元曾经当过八路军的身份,目的是把年贵元培训成为一个为国军收集情报的特务,可能是临时改变了主意,因为年贵元不具备当特务的素质。当隆福楼的老板也是刘子房军长出的主意,为的是掌控南来北往的客人们的动向。尽管隆福楼接二连三地出事,刘子房军长都能迅速地抹平,足以证明刘军长对隆福楼特别重视。
闫培春劝说田中不要介入这场纠纷,因为咱们面对的不是年贵元本人,而是年贵元身后的势力。隆福楼是凤栖城的一块毒瘤,咱们不要打蛇不死反被蛇咬。
按照田中以往的性格,这种规劝绝对听不进去。可是近年来田中也有些收敛,他必须为他的儿女和妻子着想。田中说得诚恳:“兄弟,我听你说。可是,咱们怎样对爸爸(卢师傅)交待?”
闫培春也无计可施:“目前看来只能晓以利害。”
那件事就那样过去,卢师傅在众人的劝说之下也不再坚持己见,田中每天都有看不完的病人,在这一点上刘军长非常开放,鼓励田中为老百姓看病,而且军队医生看病不收钱,老百姓也非常自觉,看完病后就给田中塞一个红包,开始田中还有点不好意思,到后来慢慢习以为常,因为人总得生活,物价越来越高。
天气渐渐热了,又是一元复始。田中也变得势利,对刘子房家里的私事守口如瓶,为此刘军长还送给田中一份不薄的礼品,田中慨然收下,反正人总得入乡随俗。
那天田中在岳父家吃完饭天已经很晚,田中明明知道岳父家院子内住了一对RB夫妻,可是田中并不跟那两个同乡相认,田中主要是担心同乡认出他的身份。一家四口刚刚进入凤栖城,城门就从身后关闭。路过隆福楼时田中也没有多想,正直的人不去哪里。
猛然间田中听见有人大喊:“有人病倒了!”医生的职责使得田中不可能有任何犹豫,田中想都没有想就冲上二楼,只见一间房子内人都跑光了,一个人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田中把那人扶起来一看,怎么会是年贵元!?可能年贵元积怨太多,遭到了别人的暗算。好在刀子没有捅到年贵元的要害部位,田中听到年贵元在呻吟。田中把年贵元的衣服撕开,准备给年贵元进行简单的包扎,这时,邢小蛮冲进屋子,抓住田中的衣领,诬陷田中是杀人凶手!
田中学过相扑,怎能受得了这等诬陷!两个人当下打了起来,邢小蛮跟田中原来就有积怨,恨不能把田中置于死地。那田中在邢小蛮面前武功稍逊一点,眼看着就要吃亏,千钧一发之时突然一个老婆子冲进屋子,对着邢小蛮飞起一脚,把邢小蛮从二楼踢到石头街上。
那老婆子正是靳之琴,靳之琴的羊肉泡馍馆跟隆福楼正好斜对门,每天晚上那种靡靡之音吵得老婆子心烦,老婆子早都想找个机会把那隆福楼修理一番,那天晚上邢小蛮跟田中打斗时正好让老婆子看见,想都没想就冲上二楼,如果是别人老婆子还留一点情面,一看是邢小蛮作恶,使出绝招一脚把邢小蛮踢出窗外。
刘子房军长早都听说过凤栖城里有一个老婆子武艺超群,今日总算亲眼所见,刘军长甚感欣慰,哪邢小蛮就得有一个人教训!可是刘军长不得不去病房里看望邢小蛮,仅仅对邢小蛮说了一句:“那种场合咱们军人去不得。”
年贵元身上缠着绷带,看见刘军长进来心里有点激动,谁知道刘军长却说:“小伙子,事实证明你不适宜经营那隆福楼,伤好以后你干点别的,把那隆福楼交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