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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不紧不慢地走过,一九四五年的十月十日,毛主席跟蒋委员长在ZQ签订了象征着国内和平的双十协定。凤栖当年老百姓还不使用公历,他们清楚地记得和平协定签订那天农历是九月初五。不管怎么说老百姓让历年的战乱折腾得民不聊生,老百姓没有多少人关心那双十协定的具体内容,他们关心的只是和平,打仗是要死人的,安居乐业是他们的最终期盼,老百姓最不希望战争。
一群小学生手执小旗子上街游行,商铺门口大都挂出了国旗,军人们照旧对天鸣枪,老百姓却相对而言显得平静。不过集贸市场却前所未有的活跃,卖什么的都有。尤其东城门外的南北物资交流中心,十多亩地大的场地摆满了各种山货和日用工业品,对于屈志田县长来说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物资交流中心的税收比全县每年的财政收入还大,职员们相对而言都能得到不同的好处。
在焦师傅的精心指导下,张东魁的钉掌手艺也日臻成熟,打铁本来是个粗活,关键是要舍得出力。给骡马钉掌可是个细活,因为骡马的蹄子跟人的脚一样,大小不一,且有各种暗疾,有的骡马掌掉了几日没有发现,发现后蹄子已经磨得薄厚不一,所以每一个掌钉都要因骡马的蹄子而异,骡马的掌跟人的鞋一样,要让骡马走起路来舒服,钉掌的工艺不容疏忽。
板兰叶虽然不会生孩子,却有男人一样的蛮力,原来钉一次掌只收一毛钱,由于近几年纸币贬值,大多数客商出门都拿着纸币,纸币花起来方便,而且容易保管。在店掌柜和张东魁的极力劝说下,焦师傅同意把钉掌的费用涨到五毛钱。这样计算下来三个人一天的收入也不低,延安八路军还通过秘密渠道给张东魁适当的经费,夫妻俩的收入基本上跟赶脚差不多。
张东魁不再赶脚以后,张东仓、金智清、王稼祥三个人照看一百多匹骡马确实吃力,尤其每天晚上卸驮子,每天早晨抬驮子,那确实要让小伙子们累出几身水。为此王稼祥曾经利用回郭宇村的机会劝说爹爹王世勇同意两个弟弟出外赶脚。可是那王世勇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坚决不让王稼骐王稼昌出外谋生。过了不久延安八路军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陕北战士协助张东仓赶脚,这样一来两支骡马大队基本上全由八路军控制。
骡马大队还是按照原来的路线,分两路到达长安。他们从不在凤栖完成交易,因为回程货还有一些医疗器械和军用物资。大家的生活基本上没有改变,骡马大队路过驴尾巴梁时,总有一个人赶着几匹骡马回郭宇村给王世勇和自己家里驮回粮食和其他生活物资。顺便跟自己的媳妇团聚,第二天早晨赶着骡马走小路到达狮泉镇,跟大队骡马汇合。
奇怪的是抗战结束了,走小路向延安运输枪械的脚夫却有增无减,那也是一支庞大的队伍,由于沿路检查松弛,有的脚夫干脆赶着毛驴,一条毛驴最少能驮十条枪,比人背着枪走路强许多。老百姓贪图挣钱,没有明显的政治目的,也没有人关心时局,听说和平了,不打仗了,八路军不打仗要那么多枪干啥?管他!武器跟大烟一样属于违禁物资,有人在这条道上走了十几年都没有发生危险(据说******、谢子长时期就有人贩运枪支),挣大钱的买卖谁不愿意干?
林秋妹跟张三结婚以后就住在狮泉镇,两个人的生活非常低调,基本上跟狮泉镇的任何人都没有交往,有时,两个人出门几天不回家,回家后又呆在屋子里几天不出门。狮泉镇没有人知道他们干啥,老百姓关心的是自家的日子,爱管闲事的人不多。
其实张三还是负责长安到延安沿途的枪械运输,张三在这条道上一干就是十几年,最早给谢掌柜(谢子长)运输枪支,后来给八路军组织武器,要说没有遇到过风险说不过去,十几年来有惊无险,基本上还算顺利。林秋妹跟张三结婚以后也不再出外赶脚,而是跟张三做伴,在长安和狮泉镇之间来回奔波,内蒙女人苦惯了累惯了,把吃苦受累看得清淡,可是不小心竟然怀孕了,在狮泉镇住了几个月,张三思前想后,感觉中狮泉镇举目无亲,再没有地方可去,无奈中只能回到郭宇村待产。
林秋妹重返郭宇村,狼婆娘自然高兴。最起码林秋妹能照看自己的孩子。不论怎么说几个孙子过一天就会长一天,这阵子已经顾不了许多,期盼孙子长大是狼婆娘的唯一心愿。
可是林秋妹回到郭宇村以后,却不愿意回到原来的老屋。这也难怪,林秋妹已经改嫁,跟狼婆娘住在一起多有不便,郭宇村闲置的茅屋很多,王世勇的两个儿子协助张三重新整理了几间茅屋,林秋妹安顿好了以后,便把自己的两个子女水芹和宽亮接过来自己养活。
林秋妹在郭宇村住下以后,板兰根跟春花常来看望,三个过去的妯娌虽然命运不同,相互间却没有任何芥蒂,林秋妹和春花最关心的还是板兰根,女人必须有个依靠,女人没有男人难免被一些居心叵测的男人惦记,不过板兰根好像心灰意冷,对男人不太热心。
林秋妹刚在郭宇村住下不久,那天夜里突然出现了临产预兆,正好张三不在家,林秋妹让两个孩子赶快去叫他们的大妈春花。可是两个孩子却叫来婆婆狼婆娘。狼婆娘对于接生孩子应该说并不陌生,事实上林秋妹的两个孩子都是狼婆娘接生。可是老年人手脚有点迟缓,不知道怎么搞得弄灭了油灯,等到油灯点亮时孩子已经呱呱坠地,郭宇村又添了一口新丁。
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其他原因,春花睡在炕上隐隐约约听见孩子的哭声,郭全发也不在家,郭全发正忙于给疙瘩收购大烟。春花穿上衣服来到林秋妹家,正好赶上林秋妹的孩子出生。娘俩把孩子包裹好,把胎盘塞进炕洞,把炕上的血渍打扫干净。
春花对婆婆说:“你回家歇着,这里有我来照看。”
狼婆娘突然哭了:“娃呀,我这辈子对任何人都没有按坏心,想不到老天爷对我这么不公,本来好好的一家人,十年不到就四分五裂。明天我死后不求个啥啥,只求你们能我的坟上哭几声!”
两个媳妇鼻子酸酸地,却哭不出声。春花讪笑着:“妈,你看你,秋妹生了个男孩,是个大喜事,咱不要说话不吉利。”
狼婆娘轻轻地扇了一下自己的嘴:“你看我,老糊涂了。我回家给你俩做饭,秋妹回来不久,这里做饭多不方便。”
林秋妹看了一眼睡在身边的孩子:“不用了,妈,张三临走前烙了许多干饼子,我让春花烧些稀饭。”
狼婆娘眼泪还在脸上挂着,却咧嘴笑了:“我听见了,你俩都叫我妈妈,我这一生没有女儿,难为你们了孩子,这不怪任何人,怪天,天让咱们家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