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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福录屈鸿儒看着那一串长长的罚款名单,不觉有些气馁,这张告示如果张贴出去,俩个老地主将会威望扫地。俩人商量了半天,感觉目前还是救命要紧,他俩虽然左右不了这一百多条生命的命运,但是最起码给这些在押的人留一线生机。两个人把前边的序言改了几个字,添加了“根据有关部门指示”,然后照单抄写了几份,张贴在凤栖的大街上。
想不到罚单张贴出去以后,所有被羁押的家属都松了一口气。这证明他们的亲人死不了,当年国民政府枪毙人不需要请示上级。家属们纷纷筹款赎人,好像没有人质疑这种做法属于什么性质,当年老百姓没有那么高的法律意识,也感觉不来这是敲诈勒索,人们被国民政府草菅人命整怕了,活命是老百姓的唯一,即使有些人家里银钱不够,也要想办法借债赎人。一时间县政府的院子内让银钱堆满,刘军长也很会做事,当着大家的面把那些银元和纸币装上汽车,从南城门拉出,直奔长安,没有给自己留下分文。至于堆垛在十字路口那些家属们行贿的银元,刘军长指示屈志田县长拉回县政府,留作县政府的办公费用。屈志田县长从那一堆银元里拿出四百元钱分给两位老先生,作为老先生这将近一个月来的工资报酬。
凤栖人宽宏大量,知道两位老先生是被官家利用,没有人给老先生难堪,反而认为这一次禁烟运动没有死人,两位老先生功不可没。
屈福录嫌两百银元的报酬太多,打算退回去一些,屈鸿儒发火了:“我说福录贤弟,你脑子进水了!你一分钱不要,也没有人说你高风亮节!咱再不要把手指头当葱吃,干那些傻事!”
屈福录看着自己的半截手指,脸上便有些难堪。苦笑道:“这个世界到处污浊不堪,你难以出于污泥而不染。”
站在旁边的屈志田县长笑道:“拿上吧老哥,本来这一垛银元全部属于你俩,中国官员行贿受贿已经成为常态,有人说贿赂是一种文化,从古流传至今。我不那样认为,但是你没有办法,清水衙门的官最不好当。”
屈志田接着说:“戒毒委员会是一种长效机制。你俩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回家转转看看,过几天再来上班。”
屈福录马上拒绝:“我家里还有一百多亩农田,你用轿子抬我我都不来!”
屈鸿儒使了个迂回战略:“我俩年级确实大了,是不是让儿子来做?”
屈志田劝道:“禁毒是一件好事,功德无量。你俩德高望重,这差事非你俩莫属。”
屈福录还想拒绝,屈鸿儒抢先说:“我俩再商量商量。”
停一会儿刘军长的小车开来,把屈福录送回家。
屈福录怀揣两百银元,走进家门时趾高气扬,进了屋门竟然看见,亲家李明秋跟亲家董银贤坐在炕上,啦话啦得亲热。
两位亲家倒没有什么,屈福录的脸上非常难堪。几个月前屈福录曾经用断指绝交的激烈手段把董银贤赶出家门,想不到现如今董银贤坐在自家炕上反客为主,董银贤脸上的笑容非常真挚:“亲家,这次多亏了你,我才能保全性命。”
屈福录也算一条汉子,屈福录说话从不拐弯:“董银贤你不要高兴,我找刘军长求情是看在儿子媳妇的面子上,从今后咱俩多见面少说话,我看不起你的人品!”
李明秋笑嘻嘻地问道:“亲家,我看你棉袄下边鼓起来一坨,是驴肉还是猪头肉?拿出来咱们下酒喝。”
一条耿直的汉子,让李明秋问得哑口无言。屈福录怀里揣着二百银元,让李明秋猜了个正着。此刻的屈福录像一个人赃俱获的小偷,脸上的容色灰不塌塌。福录娘刚从茅房回来,一边上炕一边问儿子:“福录,你买回来啥好吃的东西?还舍不得拿出来让客人吃。”
屈福录看躲不过去了,只得把那银元拿出来放到炕上,也不看两位亲家,对娘说:“这是屈志田县长发的报酬,一个月二百银元,我嫌太多,鸿儒那老家伙抬人杆,骂我脑子进水。”
李明秋哈哈大笑,余音绕梁:“骂得好!亲家,大家都佩服你的人品,但是不赞成你那倔驴脾气。有些事是大局使然,一个人难以明哲保身。听说蒋宋孔陈四大家族的资产等于全中国财富的一半还多,你能有逑办法!二百银元你都受之有愧,岂不看有人在生死线上争扎,有人日进斗金?这个社会无论谁当政都不会平等!”
娘也开导福录:“这一个月我娃吃胖了,身体也好了,任何时候都是官比民强。你大(屈克胜)就犟了一辈子,落了个清官的名,不顶个啥啥,把社会看透,别死牛顶墙。”
董银贤半天没有说话,此刻插言道:“不管亲家看起看不起,这条路银贤都要走到底。咱们是钢刀割不断的亲戚。”
李明秋调侃道:“屈主任现在官不大,架子不小,连亲家都不认了。你赶我俩走?偏不走,看你有啥办法!”
屈福录终于软下来:“这个世事谁也看不透。”
李明秋正言道:“就不能让你看透,看透了你就比蒋委员长还厉害!看不透最好,人这一生,好比打闷的猪,瞎拱。早知三日事富贵万万年,别想那么多,想多了无用。”
停一会儿福录老婆跟儿子媳妇董萍把一木盘炒好的菜端上炕,屈理仓给三位长辈敬酒,屈福录一看竟然是茅台,问儿子:“这茅台酒是哪里来的?”
李明秋吱一口把酒喝干,然后才说:“草民李明秋给屈主任行贿,不愿喝拉倒。”
屈福录苦笑:“狗逑主任,是个木偶的角色。线线在人家手里提着,人家让你咋耍你就咋耍。”
李明秋满脸讥讽:“你不糊涂,你灵醒着哩。任何时候不要忘记,你只是人家雇来的伙计。”
喝完酒,送走客人。屈福录照旧来到爹的灵堂前,给爹焚香叩头,还想念叨几句,说些无用的废话。猛然间发觉,这间屋子的家具曾经挪动过,而且地下的土层松软,看样子好像挖过。屈福录用一根木棍捣鼓了一下地表,立刻发现地下空着。屈福录用铁锨把地表土挖开,看见一块石板,揭开石板,露出一口老瓮,老瓮内装满银元。屈福录如法炮制,把整间屋子的土层挖开,竟然发现六大瓮银元!
屈福录喊来儿子屈理仓,铁青着脸问道:“这是咋回事?”
屈理仓知道瞒不过去,惴惴不安地说:“我跟清泉哥哥去刘军长那里汇报,咱俩家的门前发现了大量银元。刘军长解释,民国法典没有行贿受贿之说,刘军长建议我俩把这些银元藏匿一些,其他的运到十字路口示众,这样既维护了你跟鸿儒伯伯的清名,又能——”
“够了!”屈福录竭斯底里地大喊,“刘子房这是想陷我屈福录于不仁不义之中。咱父子俩马上把这些银元挖出来,给他刘子房送去!”
福录娘拄着拐杖进来了,用拐杖指着儿子的鼻尖说:“这些银元是我让理仓藏在这里的。我害怕孙子、重孙子受穷!屈福录你要敢动一个子儿,我就跟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