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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妃的死在京城中并没有引起多大风浪,为保全颜面,宫里对外宣称她是身染恶疾,猝然病逝。对此,几乎没人有什么异议和好奇,人们似乎并不关心曾经的一代宠妃为何会落得如此惨淡下场,又或者是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回,早就不再是什么稀奇事。
此事虽未在民间造成什么波澜,但皇室对于此类事关国祚的红白之事向来看重,到底还是造成了一些影响。
比如太子殿下原被定于十月末的婚期,只能因此推迟下来,为此,钦天监上上下下又忙活了好些时日,才终于重新挑选出了几个良辰吉日,经冉昭帝与皇后商议,最终定在了来年的开春。
南昭芜本性好玩,不肯在乐棠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是以没过几天就带着她那群震慑力超群的侍卫游山玩水去了。沈寒则是在京中停留了大约一月之后,才准备返回临境的,进宫辞行时,冉昭帝例行褒奖了一番他与镇远大将军的功绩,并直言如今辰国战败,边境局势稍缓,全要仰仗他们父子二人,故特命他们二人年底回京接受封赏。
冉醉听闻这件事后,心中五味杂陈,却又不能再沈寒面前表现出任何不对劲儿,只能憋着一肚子心思替他送行,好在沈寒这人,比她还要不拘小节,以为妹子这副模样是因为舍不得自己,还好生同她再城外依依惜别了一番。
送走这二人后,冉醉觉得自己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每日照常去四知阁听东方大儒讲学,抽出空闲的时候就去看看大寒小寒他们,连带着再和卫谨日常斗斗嘴,时间就这么一天天从指尖流过。
可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一日下学后,众人纷纷从四知阁离开,唯有冉醉还坐在自己的桌案前,一脸愁苦地写着什么。
苏子墨踱步走到她身旁,扫了眼纸上的内容。
“又被老师罚了?”他轻轻摇了摇头,自己不过一日未来听学,这丫头就又惹下了乱子,老师那么好的脾气都能屡次被她惹毛,可见功力实在非凡。
见他过来,冉醉瞬间放下笔,痛苦地哀嚎了一声。
“苏暮,快来救救我!”她指了指自己半天也没写上几个字的纸,说道:“东方先生要我在今晚前写一千字的悔过书,写不好就不能离开,我以前从没写过这种东西,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说罢,她还可怜兮兮地拽了拽他的衣角,却忘了手上墨迹未干,让苏子墨月白色的衣袖瞬间染上了点点墨梅。意识到自己似乎闯了祸,冉醉心虚地收回手,同时露出了一个善良又无害的笑脸。
苏子墨对此颇为无奈,再看冉醉那副做了坏事还要故作无辜的样子,到底是没忍心责怪什么。
他不禁想两个月前,那时候,冉醉骤然知晓了当年中秋之宴上的隐密,情绪极不稳定,她将将自己锁在屋内,终日沉浸在过往的仇恨与痛苦当中。可如今,面前的人眉眼弯弯,又恢复了记忆里那副生机勃勃的模样,就算过去千疮百孔,可仍愿意以最积极的模样活下去。这份在风雨后仍能保有的对生活的乐观热爱,就连苏子墨都觉得不太容易,可一想到对方是冉醉,便又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可以说的通。
自那日他们从皇陵返回后,就一直在明里暗里打探当年遗留的线索和知情人士,甚至还旁敲侧击地询问过皇后娘娘,但却收效甚微,那些与事件有关联之人,不是全然蒙在鼓里,就是已经离世,一时间,他们的脚步不得不停滞下来。
或许如今唯一能够解释清当年事情真相的,也就只剩下冉昭帝自己了。
冉醉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决定不再追查下去,或许是她觉得冉昭帝不会说出真相,又或者她觉得事情最后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了,总之,她做出了这个决定,放过了过往沉重的仇恨,同时也放过了自己。
将思绪从过往移回到纸上,苏子墨说道:“悔过书最重要的便是诚意,不需那些过于华丽的词藻修饰,只要你明白了自己所犯之错,有悔过之意,再将这些写下即可。”
“我不过是在课上不小心打了个瞌睡...”冉醉喃喃道,她明明记得当初刚开始听学的时候,东方大儒对待他们要多和蔼有多和蔼,怎么如今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开始惩罚了自己,再说了,下午的课对她来说本就不是强制性的,不过打个瞌睡而已......她郁闷地撇了撇嘴。
按照苏子墨所言,冉醉拿起笔重新开始写了起来,还一边写一边念道:“东方先生,我错了,我为自己上课睡觉的行为感到无比的悔恨,我唾弃自己的无能,唾弃自己的懒散,我......”
她还未彻底表达完自己的“悔过”之意,手中的笔就已经被苏子墨从顶端按住。
“......倒也不必如此质朴。”苏子墨无奈地说道。
冉醉心底狡猾一乐,面上却皱着眉头道:“明明是你跟我说的,词藻不用华丽,只需要诚心悔过就行,我不就是按照你的要求写的吗?难道还有错?”
“文章与说话不同,要讲究一定的章法。”苏子墨说道。
冉醉连忙接上他的话茬儿,“这个我知道!做文章嘛,要讲究凤头,豹尾,猪肚,鸭脖,鸭肠,鸭锁骨......”说到这儿,她猛地一拍脑袋,“哎,苏暮你知道吗,永安街陈记那家卤味做的特别好吃,尤其是他家的鸭锁骨,啧啧,那味道,简直是一绝!改天我带你去尝尝!”
听着冉醉这越来越八杆子打不着的内容,苏子墨瞬间意识到她是在故意拿自己找乐子。
“既然郡主知道该如何写,那在下就告辞了。”他板起脸道。
“别别别!”听到这声“郡主”,冉醉就知道这人八成是生气了。
谁让这人平时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原想着能逗他笑一下,谁知道这人居然一点也不禁逗。
怕他真走了,冉醉只能继续陪笑道:“算我错了行不行,你别走,我这就好好写!”
说罢,还真认真地坐直身子写了起来。
这一写,就是整整一个时辰。当冉醉揉着酸痛的眼睛再次抬头时,发现天色居然已经完全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