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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至捷周身一凛:“你胡说什么,为什么治不好,你怎么知道治不好?!”
肖默存牙关紧咬,绝望到了极点,竟是笑了。
“我认识他。”
尽管他永远不愿记起,但那个名字却像是用烙铁焊在他身上一样,绝不可能忘记。
“是谁?”周至捷迫不及待地问。
“是……”
说出那个称呼就像是要了他的命。
他喉间粘滞,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太阳穴突突直跳,骨骼都似嘎吱作响,下一秒便像发力暴起的豹子——
砰!
忽然一拳重重砸在了桌上!
蛮力大如锤击,桌面的笔帽键盘倏地弹起又哗然落下,保温杯砰然倾倒,热水下一秒泼出一大片,水汽迅速蒸腾。
“哎!”老头腾一下站起来,飞快抢救起键盘鼠标,“你干什么!”
砰砰!
眨眼间又是狠命两下,肖默存目眦尽裂,手背上青筋暴起,这两拳竟生生将老旧掉漆的桌子砸出了一条裂纹!
巨响中三人霎时后退一步,每砸下一拳眼皮都倏地一跳!
就像是烟头进了火药桶,Alpha瞬间变得暴戾不堪,哗啦一下扫清桌面所有剩余的东西后怒目盯着前方,双手啪一下按住了电脑屏幕——
“肖默存你疯了?!”
闪电间周至捷抢上去玩儿命抱住了肖默存的肩,只觉得手下肌肉硬鼓似石。
“快来帮忙,把他按住!”他大喊一声,双手死命掐住了两边肩骨一刻也不敢松。
其余两人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迅速上前制住两只胳膊,谁知Alpha奋力一挣,一老一少差点被他手肘击中。
“放开我!”肖默存朝两边怒吼,身体拼命挣扎,“放开我听见没有!”
声量大得几乎震碎药房的玻璃。
“别听他的,把他弄到椅子上!”三人使出吃奶的劲将他往后拖,半晌后终于将他稳在椅中。
“有没有镇定剂?!”
“啊?……啊?”做中间人的那位年轻大夫早已经慌了神,掐着肖默存的手臂不知所措地望着周至捷。
“我问你有没有镇定剂!快拿一支过来!”
“我来!!”老头将另一只手臂生生掰到椅后示意周至捷按死,接着三步奔到药柜前找到一针药剂,咬掉封口后麻利迅速地准确扎进Alpha的手臂。
推杆均匀前移,冰凉的液体瞬间冲入血液。
失控的Alpha起初还在死命反抗,背脊撞得椅背乓乓作响,两只脚像是下一秒就要冲出去一般急躁地在地上踏踩。几分钟后终于平静下来,眼皮无力地往下垂,额头却冒出一层豆大的汗珠,周身散发着浓烈的乌木味道,遮天蔽日的信息素压得其他三人小腿都快要抽筋。
兴奋狂悖的神经系统被大剂量的药物暂时管住,激荡的信息素四处寻找可能的出口,汗液、血液、腺体,奔逃着叫嚣着要出去。
五分钟后,肖默存不停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压在膝盖上的双手战栗不已。
周至捷也累得满头大汗,激烈对抗中小臂在桌角蹭出一条长长的伤痕,这么一会儿已经像小山脉一样红凸明显。
“肖默存?!”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声,企图唤回一个清醒的好友。
桌上、地上一片狼藉,热水变凉,沿着那条裂缝不断下淌,一滴滴砸到地上,跟Alpha的冷汗混到一起。
半晌后肖默存鼻翼翕张,抬起一双猩红的眼睛看他,裂开的嘴唇还在渗着血。
“至捷……”
这一声对好友的回应里,压着难堪、痛苦跟快要涨破胸腔的绝望。
—
在慈爱医院的药房大闹一场后,周至捷将肖默存带离了那里。
走前老头拦住他,说病人现在就像颗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丧失理智,发病时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能处理的。
但周至捷没听。
那人姓齐,二十多年前发病,一点儿也不难猜。
离开医院,没胆量再开车,两人就沿着陌生的街道往北一直走,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时间限制,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
街上的车过了一辆又一辆,尾气扬尘飞屑,直至天色渐暗,肖默存才终于开口。
“至捷。”他声音黯哑,发型有几分凌乱。
“嗯。”周至捷回答得很收敛,只表示他在,他可以倾听。
又是半晌沉默,肖默存抬头望向被写字楼遮了大半的黄昏,像是望向自己光源渐熄的人生。
“那个人是我的生父。”话间颓然。
堵在嗓子里的短柄刀终于见了光,划得喉管血肉模糊。
身世就像是刻在他背上的耻辱录,一行又一行,鲜红的颜色狂放的字体,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他整张背。
气温骤降,听到的每个字又都冒着寒意,周至捷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打火机轻响,肖默存在暮风里点了一根烟,夹在指间没有抽,凝神控制着那里抖动的幅度。
焦油味袅袅上浮,有些熏眼。
他说:“我见过他。”
在被迫认祖归宗后的第一个月,齐明鸿就带他去探过监。当时的齐承文与他隔着一道防弹玻璃,激动地拿起电话要跟他说话。肖默存没有理会,齐承文就开始对着玻璃用掌拍、用拳砸,震得整面隔离板和铁架都咣咣直晃,钢铐拍在玻璃上,响声尖锐刺耳。
在场其他犯人却像是习以为常,半点惊愕也不露,平静等待狱警前来制服。
“他在哪儿?”周至捷问。
肖默存抬起烟想抽一口,手指却仍在抖,不得不又放下去。
“在牢里,并且已经疯了。”他说。
指间的火星时明时灭,像他此刻突跳的神经。散落在脑中各处的记忆被一条线索串连起来,拼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二十七年前的某一天,永远前呼后拥的齐承文听腻了下面人的汇报,突发其想要去低调地巡视一家新开的门店,在街角偶遇了一位Omega。
身体交错,花香入鼻,从此爱得不可自拔。
谁知遇见也分先后,温柔可人的Omega早已有了未婚夫,说什么也不肯接受齐承文的追求,礼物通通原样退回,楚河汉界分得清清楚楚。
可齐承文是谁?
是Eβ10级的Alpha,还是齐家这所商业帝国的唯一继承人,心高气傲不可一世。
从来没有人能忤逆他的意思。
他想要的东西就要得到,得不到就要抢,抢不过甘愿毁掉。没过多久,Omega的未婚夫事业一败涂地,从金地大楼顶层一跃而下,鲜血溅在齐承文的座驾轮边。而Omega则在葬礼那一夜被齐承文绑到宾馆强 暴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犬齿刺入腺体,留下了一辈子的标记。
柔香、鲜血、偏执、疯狂。
最错的就是遇见那一刻。
一模一样的故事在两辈人身上翻新再上演,不同的只是肖默存为难的是一个爱他的人。
齐承文其实也曾温文尔雅。
也曾像肖默存一样一次次地跪在Omega面前忏悔,向她诉说自己的病,解释自己的身不由已,将一切行为不端通通推到腺体上。
多么完美的借口。
但肖默存的母亲却不是俞念。她不仅没有原谅,反而咬着牙怀胎十月生下了一个“孽种”。卖房子、写诉状、找律师、求媒体,她想尽办法将齐承文入罪,然后爬上金地顶层,跟心上人用同一个方式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一切又急又狠,甚至没有来得及找个更好的地方扔掉肖默存,只草草将他留在了那颗大松树下。
入狱后的齐承文得知最爱已香消玉殒,很快就病情恶化。清醒的时候少,发狂的时候多,看起来跟疯子没有两样,奇迹般地捱到了今天。
所有秘密齐明鸿必定知晓,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孙子也得了同样的病,所以给医院捐了款,命令知情人三缄其口。
他不想让肖默存对齐家更加厌恶和反感,同时也不想家丑外扬。
烟愈燃愈短,很快就烫得肖默存手指灼痛。
两指条件反射地一松,烟头掉到了地上,火星砸得四散。
正要弯腰拾起,肖默存忽然意识到身边的人不见了。他回过头去,见周至捷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脚步,脸上神色剧变。
“怎么,你也怕我了?”肖默存紧皱眉头。
远处驶来一辆救护车,尖锐的警笛越来越近,倏地一下从马路中央飞过。周至捷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眉间拧出一个极深的川字,身体被路过的行人撞了个龌龊。
“到底怎么了?”
肖默存往回走,心跳莫名加速。
片刻后两人视线交汇,周至捷喉结重重一滑。
“默存。”他嗓音虚浮,“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肖默存问。
周至捷身影逆着黄昏,眼神里写满同情,说出来的每个字却都透着无尽的寒霜。
“这个病应该是遗传的……”
呲的一声,针尖扎破纸糊的幻想,名叫现实的蚊蝇顺着破洞倾巢而出。
原来绝望之上还有绝望,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什么叫最坏的可能。
肖默存身体森寒,浑身血液顷刻间结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