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算不清了(1 / 1)

10859 朝安 1992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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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番折腾后,三人总算从消毒水味中解脱出来。

一出门才发现,外面竟然下起了毛毛细雨。茸茸的细纱似的雨飘在黑夜里像雾,被车的前灯一照朦胧轻悠,贴在肌肤上又像呵出的凉气。

三人都没想到,遂在廊下顿足。

“哟。”周至捷往外伸手,“这老天爷的脸真跟肖某人的脾性一样,说变就变。”说完朝肖默存笑。

明里暗里非要打趣好友一句。

厉正豪早等得急了,缩在车边看见他们急忙便迎了上来,手上打着把伞,腋下还携着一把,脸上都湿了一层,“肖总,您总算出来了。这雨半个小时前就开始下,我担心你们出来路上淋着,特意把车开过来等。”

他递过腋下那把伞:“车里只预备了两把伞,您三位哪位委屈一下跟我共一把。”

“我就不用你们了。”周至捷爽快一扬手机,“我自己叫了车,这就到了,跑两步就行。”

“不用,我送你。”肖默存接过了那把伞,提出要送好友上出租车。

厉正豪为节省时间,见状便想带另一位走:“那俞先生就跟我一起先去车上等吧,这雨飘脸上也怪不舒服的。”

俞念愣愣的只管点头。

肖默存却转过头将他拦下来,手臂触在棕熊的脸上,“你就在这儿等一会儿,我送完至捷就回来接你。”

厉正豪立马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嘴巴,人家用得着你?

“嗯?”俞念意外地看着他,乖顺点了头,穿着拖鞋的脚寸步不动,“好,不急。”

就这样,周至捷与他们分开,自己打车走了。

肖默存送完他,细雨里迎着车灯走回来,身姿挺拔,玉树临风,单手打着一把黑伞,一步步朝厅门走。

俞念站在阶梯上,抬眼看见Alpha的模样,只一秒眼睛就挪不开似的黏在了他身上。

真奇怪,明明从前这个人也是这样,一身深色西服一脸不苟言笑,那时就算再怎么爱他俞念也觉得有几分阴郁吓人。今天不知怎么的,阴郁散开了,变成了稳重英气,像是将沉重的黑夜一肩扛起,格外叫人信得过。

一个人的成熟,往往不会一蹴而就,但改变被发现却只是一瞬间的事。

想着想着,俞念又想到上一次两人雨中胡闹,肖默存被他气得伞也不要了,荒唐地抱着他狂奔,不管不顾地把他扔进车里。

当时俞念差一点以为Alpha要对自己做什么过份的事,拼命挣扎,让人看笑话。

想来想去,想得乱七八糟。

他急忙勒令自己不要再想了。

没来得及掩饰好心慌,肖默存已经踏上台阶,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等急了?”

俞念敛神道:“没有。”

肖默存便礼貌地将大半伞遮在他头顶,让他靠左臂近一点,护送他到了车上。

车里空调开得合适,仍是清新无味。细雨隐在天的黑布里,辽无边际,乌云遮月,月光极淡。时间太晚馒头已经睡着了,盘在副驾驶座上低声打着呼。

俞念身子探到前面抽了张纸巾,抿唇帮肖默存擦拭右肩的水。

“多谢。”肖默存目光深沉看着他。

俞念垂眸摇了摇头,两人便不再交谈了。

厉正豪心里着急,半点也装不住事,没过多久就从后视镜瞥,压低声音:“肖总,刚才您不在的时候齐董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

俞念蓦地坐直了。

肖默存也慢慢抬起眼,“你怎么说。”

“我说您心情不好,正在江边散心呢,没带手机。”厉正豪暗暗叫苦,谎话不好编,尤其是面对齐明鸿这样几十年都在与人斗的人上人。

“说得不错。”

“但我担心您回家齐董看出不妥来,那可就……”他回头为难地瞧着自己的老板。

眼下可以瞒,但回了齐宅,就难说瞒不瞒得住,何况往后还要上药换药,哪里是一两天的事。只要齐董事长发现了伤势,略一探查就能知道前因后果,到那时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的话很有道理。”肖默存略一沉吟,忽然顺着他的话道,“他迟早要知道的。”

“对啊。”厉正豪顺杆爬,“您得想个办法。”

空气静了几秒。

“正好,我有几句话跟你说。”肖默存指头动了动,让厉正豪靠得近了些,忽然冷冷地道,“我的事你一件不落,件件跟他汇报,今天这件也不能少。”

厉正豪惊得一跳,差点栽倒过去,“您这是哪里话,我、我真没出卖过您!”

“急什么。”肖默存按住他的肩膀,“事无不可对人言。今天我这伤的来历,也靠你知会他……”

话音未落,Alpha裹着纱布的右手一抬,忽然重重砸向椅背,车里砰一声闷响!

“肖总!”

“默存!”

这一下猝不及防,俞念愣了一秒才扑过去摁着他的手急问:“你干什么?!”

刚包扎好的伤口重击之下又流出血,从层层纱布里触目惊心地渗出来。肖默存疼得咬牙吸了口气,左手稳着右腕沉眸看向前面:“你跟他说,我看了当年的旧新闻,拿这只废了的右手出气。至于什么新闻……”他停下来缓了两秒,嘴唇都发了白,语气却冷得厉害,“齐董事长心知肚明。”

刚才那一下近乎自残的举动令俞念一颗心都吓得要跳出胸腔,乒乒乓乓直响,听见了这番话后更是心神俱裂,五官全拧到了一起,揪着肖默存的手磕磕绊绊道:“你……你疯了是不是?!疼吗?又流血了……伤口肯定又裂开了……怎么办?要不要回去重新包扎?”

话一说完,又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傻话,哪有不疼的道理?

内疚和心疼揪着他的心,令他指甲深深嵌在掌心中,指缘全无血色。

一瞬间,刚因为共伞而温馨了片刻的情绪又皱成了一团,泪水包在眼睛里成了湖。

“没什么。”肖默存忍下疼,变回轻描淡写的语气,轻轻推开了俞念的手,“这只手神经早少了一半,感觉不到多少疼。”

厉正豪早怵得腿肚子抽筋,牙关打颤道:“肖总您可千万爱惜自己的身体,我我我保证以后不胡说,您放心!不不!您的事我从来没对谁胡说过!”

“那就好。”肖默存锐利一击后又温和地看着他,右手不当回事地垂着,“我知道你信得过,今晚不过多嘱咐一次,你不用多心。今后我在金地的日子还长,即便哪天齐董不在了,我对你的倚重也还是一样。”

一句话将厉正豪点透:金地即使现在还由齐明鸿说了算,要不了几年总会是年轻人的。

“是是,我对您忠心不二,这一点您绝对不用怀疑……”厉正豪悄悄擦了汗。

“嗯。”肖默存点了点头,“先送俞念回去,你开车吧,把隔挡关上。”

厉正豪哪还会有什么异议,急忙降下隔板,专心开车去了。

前后车厢全然隔开,后面是另一个安静的世界。

肖默存转过头,忽然发现俞念不知何时闷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怎么了?”Alpha皱眉问,“刚才吓到你了?”

心里也有些后悔,或许又让眼前的人想起了往日的暴戾。

俞念仍然不肯抬眸,只慢慢将头摆了摆。

“生气了?”肖默存声音低沉,昏暗光线里如耳语一般,“抱歉,不是故意要吓你,只是想震一震我这个助理。”

“你不了解,他经常跟齐家的人汇报我的行踪,不能不防。”

“如果让我爷爷知道,你和你哥哥恐怕——”

一句句解释接踵而来。

“那你呢?”俞念蓦地抬起头打断他。

视线一撞,肖默存没说完的话像燃了一半的烟被水给泼灭了。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又是泪水又是难过,满是不理解地看向他,像憋着一股极大的委屈似的质问:“那你呢?你不知道疼吗?这样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怎么还你这份情?”

尾音带着哽咽,抖得像风里的雨。

肖默存微微诧异,淡然朝他笑:“我什么时候说过需要你还?欠你的我都还没还清。”

你欠我的,我欠你的,最精明的生意人也算不清他们之间这笔账了。

而且,他们之间好像就只剩下这个话题。我欠你的,一辈子都欠你的,要想方设法弥补你;你呢?你也欠我的,你也在担心怎么还我这份情,从此无拖无欠,一清二楚。

俞念鼻尖剧烈一酸,再也难以忍受,忽然什么也不想管了,骤然扑到Alpha腿上哭了出来。

“俞念?”

肖默存浑身一僵,两手避嫌似的举到空中,半点也不敢乱动。

压低的抽泣声从Alpha腿间传来,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像最渴人拥抱的猫儿,勾着人的灵魂,叫人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难受。

肖默存听了片刻便投降般地哄他:“怎么了?别哭,你说话。”

说完他沉默等待,只等来更激动的哭声。

Alpha眉峰紧紧皱到了一起,“是不是不想见我?放心,只要你没事,我以后不会轻易找你。”

俞念一张脸死死埋在他大腿上,拼命摇了两下。

那就不是。

Alpha想了想又问:“那是不想回家?不想见你哥哥?”

俞念没立刻说话。肖默存以为自己猜对了,即刻道:“这个不难,我让助理送你去我们以前的公寓,好不好?如果你不想回那儿,今晚就暂时住到酒店去,明天我去帮你看房子,选一套离杂志社近的、装修温馨一些的买下来。”

谁知俞念仍旧只是摇头,两手攥着他的裤腿不松手,泪水泅湿了好大一片布,弄得肖默存这样处变不惊的人也有些乱了心神。

“到底怎么了?”他俯身靠近俞念头顶,以令人无法察觉的力道顺了顺好闻的软发,低声道,“有什么难办的事你告诉我,我想办法去办,不让你失望就是了,这样只是哭,我怎么猜得到你要什么。”

话说得温柔极了,似乎是万分情愿哄着俞念、顺着俞念,再没有什么勉强的。

可俞念就是不肯说话。

他偏就这样任性,来了少爷脾气,只是哭,一直到哭得累了,抽噎的声音慢慢收住,变成急促的喘息,又变成匀速的呼吸。后来,竟然伏在Alpha腿上睡了过去,脸颊与湿透的西裤紧贴在一起,固执地不肯分开。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肖默存一动也不敢动,身体僵直了许久,双手无所适从地搁在别处,碰都没有碰他一下。

直到哭声渐歇,呼吸声渐匀,腿上的Beta扭了扭身子,侧过脸颊来,他这才肯定俞念是睡着了。

泪水带出久违的白姜花香气,悠然清甜,慑人魂魄。

肖默存闭上眼,深呼吸了两次,将这股沁入灵魂的信息素味道尽其所能吸进身体里,封存在体内。

不因为情 欲,只为了怀念。

然后,他一双手慢慢覆在了俞念背上。右手不方便,索性放在Beta后腰加温,左手从颈后缓缓往下顺,抚过柔软的棕熊睡衣,像是在帮猫咪顺气。

就这样,他也轻而易举地发现自己变了。

以前他让俞念哭得最多,现在他知道怕了,变得最舍不得俞念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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