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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生。”
看见来人，白御并不惊讶。
沁睚忻愕然看着眼前拦路的身影，神情不禁凝滞，再也无法向前半分。
“白景非人，自是不知凡人求生是如何。”白凝羽声音朦胧地道，“白御不用与他多费唇舌。这里交给我，你带人保十宿寨入关。”
说着，他未再给散水族任何施展御魂术的机会，直接一挥衣袖。
一道怪诞的力量连同白色寒霜，如雷霆横贯，顷刻将数名拦在白御面前的散水族人凝为冰晶，就连白景子息也峙不过那古怪的法则微末之力，沁睚忻被隔空推出数十丈之远。
白御只犹豫了一刹，便颔首：“那就托付白先生了。”
说罢，他只手一撑木椅，竟然踉跄着站了起来。
沁睚忻再度愕然：“你……”
他的声音被白御打断：
“众准祭听令！”
众答：“谨令！”
“开道——随我入关！”
“是！”
白御话音未落，已经凭空消失在洞窟内。
他的身法太过特殊，就连沁睚忻也不禁一怔。
“那是……”
伪诏天二十三年，苍龙月初，星罗复，苍域阵崩，万万人为异邪侵，龙氏请白凝羽及白法，率十万准祭闯关，散水死伤过半……
《沁园志·湛泷关》
“在湛泷关石阶之间架绳梯，沿途分四纵，确保他们安然通过……”
白御顺利踏出湛泷关，再无散水族阻挠，速令准祭为苍域百姓入关铺路。
“你到底是谁？”
沁睚忻再顾不上白凝羽，紧随白御之后而来。
他面上悲悯不再，只剩疑惑。
“白法为何会重家的行云流叶？”
“白景大人在说什么？”
白御闻声骤顿，陡然想起方才情急之下的确露出一丝端倪，当即摆出无辜的表情，反问：“您口中所指的行云流叶又是什么？”
沁睚忻自不会相信他的谎话：“我最后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很重要吗？”白御反问。
“白御大人，绳梯已经布置妥当，散水族被白先生阻拦，无暇阻碍两门进出。”一准祭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白御当即下令：“事不宜迟，让我们的人开始入关！”
准祭：“谨令！”
十万准祭要通过那两扇小门，也需要不短的时间，此前不过方过来一半罢了。
片刻的犹疑就足以让人数广众的准祭准备万全，何况这并非片刻犹疑能决定之事。
更多的准祭陆续入关，加之有绳梯，苍域众人自然迅速跃关而入。
“苍域白法，你莫要太过放肆，否则……”沁睚忻的威胁连他自己都觉得既可笑又无力。
“否则如何？”白御反问，“只要我不近您一丈，也与您没有因果牵扯，您的非人力量奈何不了我，更不可能直接杀死掉任何一人，除非您亲自执起刀兵……而我却会行云流叶。”
对付白景的关键就在这一丈，若白景真想取谁性命，只能栖近一丈内，让人喋血而亡。
数量广众的苍域准祭，早已经过千挑万选，对白景无比虔诚，只需跪拜便可性命无忧。而当初见上代白景身法似极行云流叶便可知晓，此种行武的特殊之处恰适合避开白景的骤然栖近，白御只需注意不被可靠近便可保住性命，外加行云流叶还能克制他用重杀六式，就算白景执剑也奈何不了白御，简直毫无破绽可循。
“除非您愿意以众人为活祭，颠覆这俯山十九峰。”白御说，“俯山崩塌不止天谴禁制提前崩毁，沁园也会……您下不了手。”
沁睚忻的确不能下手。因为他身上还有“枷锁”，还有为了主魂而交换的“庇护”之约。
可远在犹疑枷锁与庇护之前，他更惊愕于自己竟会“犹疑”。
他竟然已经被那主动让出躯壳的天魂束住了手脚，单单“沁园”二字就能让他投鼠忌器，更不用说是“天谴禁制”了。
眼见成群结队的苍域准祭从关外涌入，沁睚忻面色越发冷了。
无所不能，亦是——
无能为力……呵！
“啊——”
一声残叫打破了白景的静默高悬，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呼救之声。
最先踏入俯山林中的迁民们也最先发出了惨叫，四周登时如疫病般蔓延开了无数的哀嚎，准祭们戒备着环视四周，林中除开微绕的白雾，却好似什么都没有，而在他们一个看顾不及时的刹那，周遭就有迁民倒下。
四面登时血腥味浓厚，准祭们找不到敌人的所在，全都惊慌起来。
山林中不断传来不绝于耳的惨叫，最先踏入山林中的准祭大部分有去无回，零星几许带伤逃离林中，竟是惊惧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林子里有人！上千！不！上万……”
负伤的准祭惊恐万状地来报白御。
“万人？”白御疑惑地微扬起头，目光落在沁睚忻所在。
“主人。”
慌张的准祭刚吐出半句，就被两字打断。与之同时，有道烟青划过白御面前，剑光如寒风般逐一擦过数位准祭的颈项，留下一条极细的血线。
这般歌喉的剑锋既快也深了，即便已经取走了准祭们的性命，他们却没有办即倒下，一直到那烟青身影退开数丈后，才从伤口处喷溅出滚烫的鲜血。
准祭陆续倒下后，烟青身影方才站定，回身面对白御。
那人手提一柄长剑，一双眼睛被布条蒙住的人，只留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白御心下不禁皱眉。规避御魂唯一的法子避开施术者的眼睛，对方如此一举，竟让他连御魂术都用不了，若非他身法特殊，刚才一个照面已经与那些准祭一样毙命。
“你是重家这一代的家主？”
白御认出来人。
“你们为沁园手中剑，为何会愿意听命非人白景？”
沁睚忻嗤笑一声：“我没让他们来。”
可他们却还是来了。
即便没有传雾瓮，俯山四季也多有雾色缭绕。重家人身穿烟青，本就与山中雾色相近十分便于隐蔽，加之极其熟悉俯山，随时融入四景之中，解决数众准祭又悄然隐去踪迹，神出鬼没得让众准祭头疼不已，才会误以为有数万人。
“重家的确实力不俗，可惜此处却是山林，并非沁园的机关阵法之内。”
白御看清是重家，反到不惊慌了。
“这些重家人不过百余。”他说，“我苍域却有十万准祭。”
白御当即改变了命令：“继续加派人手入关。”
重家的确能通过隐藏踪迹于林间，将四面八方企图跃山而出的苍域众人都或拦或杀，可是以少战多永远是天时地利所无法战胜的人和弊端。
日暮之时，重家负伤者众，被迫退入林中，不再出战，数万准祭浩荡开出一条血路，引关外的十宿寨百姓踏入俯山山林中。
“我早说过，不过是百余人罢了。”占据上风的白御道。
“谁告诉你只有百余人了？”一道少女的声音突兀出现，她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无以计数身穿月白道袍之人。
他们犹如翻滚的白浪，从四面八方涌出，一眼扫去人数竟与准祭相当。
红烬一身白衣唯独腰上系一条红绸，直接跃众而出，步履轻浮，显然不会武，整个人一路爬山都靠旁人带着，下起令来却是中气十足。
她道：“看见那些那些穿着褐衣服的人没有？一个也不准给我放跑！”
“是！”
漫山遍野齐应声仿若不是江湖中人，而是整肃的千军万马。
白御虽然不认得这少女是谁，却认得那些从古至今都未变过的月白道袍。
“你们是江雪门的人？”他疑惑道，“寒家不是离园已久，为何会出现在此？”
可惜周遭已经战成一团，根本无人答他。
那些平日就在一起习武的江雪门弟子，在单打独斗的武艺或许还有一部分略有逊色，却早已经形成了牢固的默契。
相比之下，众多准祭就像豪无灵性的傀儡，全是毫无章法的围攻，加之重家再度现身从旁助益早已经占据上风。
可双方打到途中，江雪门众人不禁却动作一顿，许多人都为这片刻的失神而被准祭打伤，而后连忙撤出数丈。
他强自镇定，可惜面前宛如多了一道雷池，无人敢斗胆去跃。
江雪众人都不禁环视四周，脸上的惊恐远不像是胜利者，反而在垂死挣扎。
红烬看着彼端，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
“这……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