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八章 同理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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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昭国及其盟友紧锣密鼓地编织着对楚国的征伐罗网之时,虽然面临极为不利的局面,但楚国的朝野并没有选择束手待毙。

在下令驱逐被认为是昭国眼线的各国商贾之后,民间自发性的抵制外国产品,甚至打砸抢各国商铺的事件在官方或有意或无意的纵容之下,层出不穷。

作为在屈原失踪之后的新党唯一首脑,黄歇对于这等违背楚国新法,且将会严重损害楚国形象的行为深恶痛绝。

然而在武关之盟后,各国异口同声对屈原弑君的讨伐,使得新党在朝野中的声望瞬间降到了冰点,甚至在新党内部也明显出现了分裂。

不少原本还对屈原忠实拥护的追随者们都希望新党能够与屈原划清界限,以免受到政治灾难的波及。

毕竟在重视忠诚胜过生命的战国时代,弑君,尤其是臣子弑君,所会造成的人心反复已经不是君主观念还不牢固的春秋时代可以比拟的了。

但也仍有部分新党成员认为此事不过是昭国为了侵略大楚而释放出的虚假消息,实际上,忠诚于王上的屈子很可能与楚王一样遭到了囚禁,甚至是杀害。

随着楚王的被囚和屈原的失踪时日逐渐拉长,新党中两派人士的对立情绪就越发严重。

除了新党内部的不安定,大肆宣扬屈原弑君一事以求做文章的,还有身居宫中,如今在没有楚王制约的情况下越发一手遮天的郑袖。

郑袖并不满足于只将屈原定罪,除了希望借此打压,乃至于铲除新党以外,她更希望将此事定性为屈氏一族的险恶谋划。

郑袖的主张用心十分明朗,当然就是要将屈原弑君的根底蔓延攀扯到屈后,乃至于太子横的身上。

除此之外,郑袖表示自己与昭国方面达成了条约,即定罪屈氏与罢撤太子横,以换取大昭的谅解以及对楚王的释放。

所谓与昭国的条约,在黄歇看来自然都是郑袖信口胡言而已。昭国灭楚之心昭然若揭,怎么可能就因为交出所谓的罪人就轻易罢休。

但令黄歇压力骤增的是,不知是不是太过畏惧昭国的军力,原本还处在观望中的昭、景两族眼见与大昭的大战在即,竟然纷纷选择相信了郑袖分明是骗局的言辞,对黄歇施压,要求交出屈氏的谋逆一党。

屈氏哪里有谋逆一党,便是有,黄歇也并不知晓。

虽然众口铄金,但黄歇仍不能相信,作为自己最亲密占有的屈原竟会做出弑君的逆天之举,更枉论此举得到了太子以及屈氏一族的支持。

这绝对与郑袖惯常的手段一样,无非是撒谎与抹黑而已。

强昭用兵在即,整个大楚却并未紧密团结,反而因为各自争权夺利而导致四分五裂,如此的局面之下,一旦大战正式爆发,大楚处境堪忧。

对于新党内部的分裂,黄歇利用自己卓著的声望,以及目前唯一主事人的绝对权威,强行将两派暂时弥合,至少让他们都表态,在昭楚大战结束之前精诚合作。

虽然所谓的精诚合作能有几分真情实意还有待考量,但至少在外界面前,新党又重新联结成了一块。

然而在面对与郑袖的裂痕之时,黄歇却屡屡碰壁,丝毫看不到进展。

郑袖很清楚,她所有的权力都来自于楚王,在楚王被囚禁的现在,她的处境已经十分微妙。

一方面,没有了楚王的制约,她在宫廷中的把控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与此同时,没有楚王的天然权威,也因为黄歇的制衡而没能将幼子推上那个位置的她,正在逐渐失去对朝堂的影响力。

她很明白,在所有人看穿了她的外强中干之后,孤儿寡母的她与幼子,都将被身边的群狼撕成碎片。

而在法定继承人太子横最终登基的那一刻,就是她郑袖的末日。那位同样利用君王掌控朝堂十余载的赵国王妃,便是最好的例子。

郑袖唯一能够胜过云裳的一点就在于,她在朝堂的盟友要远比云琭那个人尽皆知的废物强至少一万倍。

现在的她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机会,就是在靳尚引军回到寿春之前,咬牙撑住黄歇的一次次威逼,大言欺骗也好,漫天许诺也罢,只要能撑到靳尚回来,大楚就还是她郑袖的天下。

然而郑袖却绝不会想到,被她寄予最终希望的情郎,却在张良的劝说下,犹豫不决。

“子房何以得见,袖儿必败?”靳尚脸色比平日更为发白,再无往日里的风流倜傥,反而失魂落魄。

以至于他在张良面前丝毫没有掩饰自己与郑袖的私情,直接以“袖儿”称之。

而对楚国君臣上下早已做过细致调查的张良对此丝毫不见惊讶,显然此事对他而言并非是新鲜消息。

见靳尚神思不属,张良心中冷笑,能以一介小吏得以晋身朝堂,靳尚可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良善之辈,恐怕其人早就有了背叛郑袖的意思,如今却还来问,分明是想做出被逼无奈的样子,却也不知是做给谁看的。

虽则对此鄙夷已极,但靳尚毕竟是张良谋划中的一颗重要棋子,此时面上并未有丝毫神色泄露,而是继续以冰冷的语调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说辞。

“郑袖的权力都是空中楼阁而已,没有楚王大义在,她的力量便只能局限在宫中。如今还能支撑着她没有被驱逐关押的唯一原因,就是各大氏族被她拙劣的谎言蒙骗,真以为能够通过她来与昭国达成和约。

“然而此计虽可为郑袖拖延时日,却也不过是止渴于鸩毒罢了。此后只等各族明白过来,郑袖母子恐怕得不了好下场。”

“即便我引大胜之军回寿春,也不行吗?”

出乎张良预料的是,靳尚竟然并未因为张良的解释就顺势放弃,反而又问了个如同稚童的问题,张良嘴角的鄙夷几乎弹压不住。

戏剧好看,可看得多了也会腻,尤其是对方还恬不知耻地要让自己也跟着演戏。

“右徒手中的兵,当真是自己的吗?”张良有些佩服自己竟然还真的配合了起来,“若我所料不差,近些日子以来,军中出身各族的将官,想必都受到了不少寿春家信。

“其中内容不看可知,都是隐晦提及一等右徒进入寿春地界,便要如何如何的指使。右徒可在心中盘算一番,真由靳氏掌控的军马,到底有几何?”

靳氏并非楚国大族,靳尚更是出身卑微,他在楚国的根基不比郑袖稍好,没了楚王的支持,他的权力同样也是空中楼阁而已。

“因此就算我不顾一切回了寿春,也只是多一人殉葬而已。”

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张良斜了一眼,并未接话。

“那事到如今,还请先生教我,该如何是好?”

“趁各族势力还未看透郑袖的虚弱,利用手中的兵权做个买卖。”

“如何做?”

“右徒不是一直想要封侯薛地吗?这就是最好的时候了。”

此时,郑袖在等着靳尚救命,无论靳尚要什么,她都会答应。

而各大族虽然安插了无数内应,但没到图穷匕见,他们也不知道能否轻易夺过靳尚的军权,同时也要担心如果拒绝了靳尚的要求,等到他真的打算鱼死网破,与郑袖内外联手恐怕也是一件难以解决的事,因此也会答应。

对黄歇来说,能够彻底断绝郑袖的外援,那便可以顺利将太子横辅佐上位,楚国七零八落的朝堂也得以至少在表面上重新拼凑在新楚王的麾下。

靳尚也是聪明人,当然很快就想透了此间关节。

而且他同样知道,一旦这样的买卖经他提出,哪怕还未开始运作,只要各方势力知道了靳尚作何打算,郑袖也必将失去最后的希望。

郑袖妖娆的影像最后在脑中又浮现了一次,便被靳尚吹灭了。

“就依先生所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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