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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染架着马车一路沿着直通成都的直道而走。
当然,他是不敢上直道的,黄染等行人走的,是知道旁边的辅道。
虽然辅道不如直道修缮得完善,但用作通行还是绰绰有余。
而受到大昭朝野自上而下的完美欲作祟,即便是辅道,也要比列国的官道平整许多。
与直道相比,也就是普通公路与高速公路的区别而已。
至于马车,当然也不是黄染的。
即便是一架只能供一道两人乘坐的单辕轻车,也需要耗资数千钱,不是一个只做过两年年县令的,只是普通家庭出身的他能够负担得起的。
车是“富二代”张靖从家中“借”来的。
张靖的父亲大概此时才知道张靖这一“借”车的举动。
黄染看了一眼穿着蓑衣,尽量将身体躲在头顶伞盖之下的张靖。
自出了武功县之后,天气就便得阴沉起来,到了靠近蜀中的地带,便就下起了连绵的阴雨。
雨势起初不大,只是十分恼人。
但随着越发靠近蜀中,雨幕就越发大了起来,到了黄昏之时,已经几乎到了看不清前方数米处道路的地步。
“张兄为何一定要随我去蜀中?”黄染一边小心控制着马车缓缓前进,避免车轮在地上打滑,一边半转过头问着脸色几乎与天气一样阴沉的同伴,开了个玩笑,“是担心黄染驾了车一去不回,你不好向家中交代吗?”
张靖撇了撇嘴,“自咱俩驾车出门之后,我就已经不好向家中交代了。”
虽然这天气十分恼人,黄染仍是哈哈大笑,“既然不是担心家中老大人的板子,那是为何?”
下意识地摸了摸屁股,张靖似乎都能感受到家法落到屁股上的感觉。
大昭自然严禁私刑,但当爹的打儿子,只要没打死,就是告到官府都不会管的。
你当儿子要是主动去告,反而会被官府警告,进而替你爹再打你一顿……
张靖顿时稍稍有些后悔。
当时是不是太过看重兄弟意气,稍稍上头了些。
不过已经到了这里,看着黄歇那幅好似看透了一切的神情,张靖自然不能露了怯,“我是担心这一路难民太多,你一人容易被人劫了道,故而护送一程罢了。”
虽然张靖是故意岔开话题,但黄染仍是略带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次的灾难对昭国南部造成了十分严重的伤害,一路上所见的难民虽然因为太子扶苏及时有效的赈灾而没有发生暴动。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作为两人座驾的马车不但价值不菲,更是极好的代步工具,两人自然不能不小心谨慎。
每次遇到规模稍大些的难民团体,两人都会手按剑柄,以示警告。
规模很大的难民团都会有军队护送两旁,不必担心,只有几人的团体无法对他们构成威胁。
反而是十人左右的团体最让人不放心。
不过或许是两人的剑和挺拔的身姿有些威慑作用,也或许是灾民们的受灾情况不如他们想象中严重,一路行到蜀中边境,两人都没有遇到可以称之为险情的状况。
除了偶尔打滑的车轮,两人一路行来都还算顺利。
然而眼看快到蜀中,两人却遇到了一道关卡。
字面意义上的关卡。
“来人止步!”
关卡是数棵横放的巨大树木,以及路障之前的几人。
树木的枝叶都还没有枯黄,显然被伐倒不久。
几人按剑而立,当先一人伸手做出停步的动作。
雨幕太大,依言缓缓停车在数米之外的黄染只能依稀看到几人的模糊身影。
“是劫道的?”张靖有些紧张,以为自己遇到了剪径的贼寇。
自小都在咸阳周边打转,张靖从没见过贼寇,此时不由将手臂伸向了剑柄,紧张中还有一丝兴奋。
张靖也是上过战场的,当然不会被一两个小蟊贼吓破了胆,反而对可能的军功有些兴奋。
黄染想了想,“应该不会。直道之上来往都会有士兵巡逻,没有贼寇敢在直道上设卡劫道,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好吧。”听这口气,张靖竟是稍显失望。
这小子……
黄染摇摇头。
虽然只比自己小了几岁而已,但自小就一直在家族羽翼中成长的张靖,还是缺少了社会的毒打。
贼寇的战斗力自然很弱。
但那是在大规模正面对抗中与正规军的战力对比而来的。
如果是以多围少,就算他们两个退役军官战斗力不弱,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的结局。
“我先去探探虚实,你在车上先不要下来。”
黄染跳下马车,对着张靖吩咐了一声。
略显不快地撇了撇嘴,张靖仍是不太情愿地点点头,止住了跟随对方跳下车的动作。
往前又走了几米,看清对方身穿的是昭军甲胄样式,黄染彻底放下了心,将一直按在剑柄上的右手放了下来,避免引起误会。
走到近前,才发现方才所见到几人只是在最前面而已。
大树后方,路面两侧的空地上已经搭起了简单的营地,看人数不会少于百人。
到了互相可以看清的距离上,黄染拱手笑道:“在下官大夫黄染,因受太子之恩,要去蜀中郡表达谢意,还请放行。”
说着,黄染从怀中掏出了表示自己身份的符,递了上去。
确认对方有爵位在身,而且似乎还是太子友人,官兵的肩膀松垮了下来,将符递了回去并还礼道:“在下百将公孙知,奉命驻守在此。太子已下令禁止蜀中郡人员出入,还请黄大夫回程。”
“太子下令封郡?”黄染闻言稍显愕然,难怪这几日路上人员来往少了许多。
“不错。太子的命令已经传到了各地,大夫应该是在路上错过了官使通告。”
黄染一下子傻了眼。
这还真有可能。
两人一“借”来车就急匆匆上了路,哪里会在路上停留,自然是错过了得知这一消息的机会。
看出黄染神色有些惶急,官兵稍稍沉吟,问道:“大夫可是有公务在身?”
黄染闻言想了想,摇头道:“此行并非是公务,只是私事而已。”
假扮国家公务人员,历朝历代都是大罪。
黄染怎么敢刚出囹圄就再把自己陷进去一次。
“那就没办法了。”公孙知虽然保持着客气,但显然丝毫没有通融的打算。
黄染不由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