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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摇摇晃晃的离开,上官靖羽依旧咳嗽着,素颜撇撇嘴,一脸的不悦。
若不是二皇子突然来了,重锡必定赶得及,到时候替上官靖羽治病,也免教她一直病着。风寒这种事可大可小,上官靖羽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只怕又要大伤元气。
“二皇子与你说了什么?”素颜蹙眉。
上官靖羽摇头,“没什么。”
话音刚落,外头突然传来马声嘶鸣。
车夫陡然疾呼,“小姐,马惊了。”
马车瞬时剧烈摇晃,还不待上官靖羽回过神,素颜已经快速撩开车帘。车夫被疯癫的马匹甩下马车,如今马车就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处于无人操控的状态。
“小姐?”芙蕖一把抓住车窗棂,一手抓住险些撞向车壁的上官靖羽,“抓紧了。”
上官靖羽迅速抓紧车窗棂,马匹发了狂的四处乱窜,压根没有规律可循。
素颜伏在车门口,死死抓紧了车门,既不敢松手怕被甩下去,又想抓紧马缰,以期能尽快的勒住缰绳。所幸街上人不多,但是马匹这样癫狂,也着实惊得路人厉声尖叫。
“阿靖,抓紧了。”素颜骤然飞身,已经坐于马背,勒住了马缰。
然则马匹还是不受控制的撒开马蹄飞奔,好似……受了什么刺激,压根停不下来。
颠簸的马背,直接将素颜颠下马背。
素颜快速松了手,急忙滚到一旁,险些被乱蹬的马蹄踩死。待从地上爬起,马车已经快速远去。心下一慌,素颜一跺脚便急追,“阿靖?”
“素颜?”上官靖羽喊着,车轮一下子撞在地面的石头上,剧烈的颠簸,瞬时把她甩了出去,笔直滑向车门口。
“小姐?”芙蕖立刻一惊,正欲去拽,哪知还是晚了一步。
一声惊叫。
伴随着上官靖羽的身子被狠狠甩出马车,她想着,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就算不死也会摔得不轻。
哪知腰间颓然一紧,鼻间瞬时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紧密相贴的,是何其熟悉的温度。
羽睫陡然扬起,她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男子。
阳光下,他白衣蹁跹,墨发随风,额前的金饰散着迷人的流光。七彩的流光,散着朦胧的雾气,衬着他眸中的氤氲之色,若神祗一般教人无可抗拒。
如墨深瞳,漾开少许暖阳般的光泽,仿佛只为她一人撑开世间所有的阴霾。
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多少过往记忆悉数涌入脑海。历历在目,怎能忘?
一声马鸣,她骤然回过神来,这才惊觉竟被他抱着置于双膝之上。
萧东离!
又是萧东离!
可是这一次,不再是颀长的身躯,不再是居高临下的俯视。
他飞身而起,将她救下,而后旋转落回轮椅,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此刻萧东离正端坐轮椅,保持着与她平视的姿态,唇角微扬,低声轻喝,“青墨!”
黑衣掠过,寒光凛冽,马匹瞬时被斩于街口,动作之快快如闪电。
青墨眸色无温,冷剑在手,剑尖缓缓抵着地,上头没有半滴血迹。可见出剑之快,竟然滴血不沾。他俯身,睨一眼马匹的嘴角,竟是一些白色的唾沫。
眸色微恙,青墨一语不发的起身。
芙蕖连滚带爬的出了马车,“小姐?”
上官靖羽掰开了置于腰间的手,冷冷的剜了萧东离一眼,却还是僵着脸道,“多谢。”除此之外,并无二话,只快速走向芙蕖,没回头看他一眼。
萧东离坐在那里,望着她漠然转身的背影,唇角微微抽动。
她,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
素颜上前,睨了萧东离一眼,继而赶忙查看上官靖羽,“有没伤着?”
马惊了,自然也惊了食为天里的二皇子萧东铭急急赶来。长街上百姓早已逃散,如今空空荡荡的,教人心头瘆的慌。马匹被斩,血流满地,一眼看去何其触目惊心。
上官靖羽摇头,“没事。”
却只字不提,萧东离的相救。
素颜看了看她,又瞧了瞧后头的萧东离,“是三皇子救了你?”
她抿唇不语,抬眼却见萧东铭快速行来,“怎么回事?伤着没有?”语罢,他一把拽了上官靖羽,将她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遍,这才松一口气,“没事就好。”
上官靖羽站在那里,除了面色青白,没有半点表情。她知道,身后的他……在看着她。可是她不敢回头,也不想回头,很多事更回不了头。
“三弟也在?”萧东铭忽然牵了上官靖羽的手,朝着萧东离走去,“怎么今日这般兴致,竟然来街市逛逛?”
萧东离面色淡然,额饰的光亮倒映在眼底,反倒让墨瞳愈显幽邃,“二哥来得,我便来不得吗?这十里长街,自然有可看可行之处。三王府再好,装不下十里长街,也装不下……”他顿了顿,继而望着萧东铭淡笑,“二哥不是也来了兴致吗?”
萧东铭上前一步,“我这厢是闲来无事,才出来走走。不想正好遇见了……阿靖!”
这“阿靖”二字,让她的心忽然疼了一下。
下一刻,她骤然抬头,望着眼前半垂下眉睫的萧东离。眼眶潮湿了少许,她急忙撇开视线,强行从萧东铭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萧东铭看她一眼,“你们见过面的,上次三弟替我去了一趟相府探病。早知你需要这般长久的将养,我该自己去一趟才是,也免得落了旁人的眼。”
方才萧东离出手,萧东铭不是没看见。
青墨力斩狂马,更是得了萧东离的吩咐。
是故……
若说外头传言的,三皇子与上官靖羽关系暧昧,是子虚乌有之事,只怕谁都不会相信。方才那一抱,分明有鬼。萧东离的柔情百丈,上官靖羽的痴然凝神。
入局者迷,旁观者却看得一清二楚。
“臣女谨记自己的身份,不敢忘记。”上官靖羽打着侧面,让萧东铭自重身份。
萧东铭一笑,“你是我的皇妃,旁人说不得这些话,你却是说得。”语罢,笑看萧东离一眼,“三弟过两日便与我一般,去下聘,不知可有准备。你这三王府大门紧闭,委实冷清了一些。”
“门可罗雀,不开也罢。”他垂眸。
这门只为一人而大敞,她却迟迟不来,是故开或者不开,又有什么要紧的?
“我送你回去。”萧东铭望着上官靖羽。
“二皇子还是跟三皇子好好叙旧吧,我自己可以回去。”上官靖羽轻咳两声,转身就走。
“阿靖?”萧东铭正欲上前。
素颜打横拦在当下,风烈瞬时上前,“你敢拦阻二爷?”二人当下形成对峙。
“废话,拦的当然是二皇子,难不成是你这个莽夫?”素颜开口,向来不留情面,“阿靖的事就不劳二皇子操心了,有我在,没人敢伤她。二皇子若真的想要担起责任,还请下聘之后再来占便宜。”
“你敢说二爷是……”
不待风烈说完,素颜横眉怒挑,“是什么?岂不闻男女授受不亲?有本事方才来救人,没本事少马后炮。搂一下抱一下那是在救人,总好过某些人光说不练假把式,不如等人摔死了再来耀武扬威不是更好?”
“你!”风烈怒目。
素颜挺胸上前,“你什么你?难道我说错了吗?我是乡野女子,可不懂什么礼仪规矩,你要说我大不敬那我就是大不敬,你要是说我以下犯上,那我就以下犯上。横竖我就一条命,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要是真的仗势欺人,恃强凌弱,那我也没办法。喏,要命一条,爱要不要!”
风烈几乎哑口无言,握紧了手中的剑,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喏,是你没话说,不是我强词夺理。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素颜看着缓步离开的上官靖羽,正要跟上。
哪知风烈忽然迈步上前。
素颜怒目直视,忽然扯了嗓子大喊,“非礼啊非礼啊!二皇子手下人,手脚不干净,非礼啊非礼啊……”
风烈哭的心都有,拉长着苦瓜脸,愣是生生退后一步。
小妮子抓着二皇子的名誉,他哪敢上前。
萧东铭冷然,“让她们走。”
素颜冷哼两声,视线掠过萧东铭的时候,急剧降温,但到底敛了眸。经过青墨的时候,素颜眸色微沉,快速擦肩而过跑向上官靖羽。
便是这一眼,让萧东铭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似乎是很小的时候,在哪里见过。
萧东离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目送上官靖羽离开。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才缓缓的转动轮椅。青墨快速上前,为其推动轮椅。
“三弟对阿靖有心?”萧东铭微冷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闻言,萧东离深吸一口气,“二哥以为呢?”
“她是你皇嫂。”萧东铭一字一顿。
“我知道。”他双手置于双膝,长而黑浓的睫毛低低的垂着,“她的态度,你不是都看见了吗?荤素不进,谁都拿她没办法。二哥若是真的有意,最好别逼她,她……轻易惹不得。”
萧东铭蹙眉,“你似乎很了解她?”
“是我,一点都不了解她。”萧东离轻叹一声。
若是了解,何至如此?
“青墨,我们走。”萧东离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中的软钢丝,再也没有停留。
“二爷?”风烈上前。
“老三似乎对她很上心。”萧东铭眯起危险的眸子,“你先照我的吩咐,去相府看看情况,其他的事,到时候再说。”
风烈颔首。
“三爷?”青墨道,“方才三爷跟二爷说的话,怕是不妥。”
“人若无弱点,如何能成为别人的口中食?唯有教人看见自己的弱点,才能让她的利用价值,得到最大的发挥。”萧东离淡淡的说着,“二哥太聪明,却也最谨慎。我再不济,他也会投鼠忌器。”
青墨一怔,“但是如此一来,二爷势必会盯着你。”
“盯着便盯着吧,总比盯着她来的强。”他抬头,微微侧脸,去看她消失的方向,“她……”
心道,还是恨着吧?
转念一想,恩……恨着呢!
“东西给她了?”萧东离问。
青墨颔首,“给了。”
他闻言,只低低的“哦”了一声,继而像个孩子般,顾自笑得极为干净。
“爷,为何不亲自给?”青墨问,“往常不是已经……”
萧东离面色的表情一僵,带着几分艰涩,“别说了,我等。”
青墨轻叹,只是小心翼翼的推着他。
仿佛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青墨转了话锋,“三爷,那头有消息了。”
“找到地方了?”萧东离陡然凝眉。
“探子们发现,东都城外的问心庵甚是可疑,小小庵堂香火鼎盛,不少达官贵人的子弟都出入问心庵。不但如此,问心庵的主持师太,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手底下那帮小尼姑,一个个都会手脚功夫。探子们怕打草惊蛇,也就没敢进去。”青墨如实回答。
萧东离深吸一口气,“不进去是对的。小心盯着,看看到底有什么人出入问心庵。”
青墨颔首,“明白。”
“咱们能查得到,二哥未必查不到。”萧东离凝眸,他顿了顿,“一旦发现二王府的人,立刻集体撤离,一个都不能留。”
“是。”青墨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青墨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萧东离一笑,“有话便说,不怕憋出病来?”
“爷为何对二爷的人,一次次退避三舍。分明不愿争权夺势,却又有些不死心,这到底是为何?”青墨不解,这种自相矛盾的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
放下甘州的一切,不远千里,日夜兼程的赶赴东都,只是为了护驾摔掉两条腿?落一个避世的名头?抑或,只是为了儿女私情?
但若真的只为儿女私情,为何又紧盯着朝廷不放?
青墨一千个一万个不明白。
萧东离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我……只想护她一人周全,偏安一隅即可,不欲与任何人争夺权势。若然万不得已,我也不惧与任何人为敌。若天下不容,我便为她,与天下为敌。”
“三爷?”青墨倒吸一口冷气。
他说的话,惯来是认真的。
萧东离不再说话,依旧漠然摆弄着手中的软钢丝,容色清浅。赤金的额饰倾泻流光万丈,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晕开瑰丽之色,足以教人迷了眼,魅了心肠。
他,瞬时安静如她,让人心疼。
上官靖羽就站在长街拐角处,一直没走。定定的站在那,望着来时的路,怅然失神。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站在这里,可是听着那车轱辘渐行渐远的声音,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慢慢滋长。
“小姐方才似乎有些……那毕竟是二皇子。”芙蕖低低的提醒。
“二皇子又怎样?还不是一个鼻子一张嘴?就是出生在皇家,若然生在百姓家,还不是跟我们一样?”素颜不屑一顾,“看看他那一副显贵的模样,哼,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三皇子相貌人品哪里输他?若真是要比,就差一个好母妃而已。”
芙蕖惊慌得左顾右盼,“这话可不敢说,教人听见,可吃罪不起。”
“听见便听见,有什么大不了。”素颜撇撇嘴,“我都说了,那些人就是空架子。来日登上九五之人,才是真正的赢家,现在……再傲娇都没用。”
“素颜姑娘,这话……”
“好了!”芙蕖话音未落,上官靖羽总算开了口,“都别说了。”
素颜上前一步,“阿靖,你面色不太好,回去吧!”
她轻咳两声,脚下有些沉,“我可能有点烧,我们回去。”
闻言,素颜急忙去探她的额,“天哪,是有些烧。我背你回去!”
上官靖羽实在没有多少气力,只能无力的伏在素颜的背上,意识渐渐的开始模糊。她将头靠在素颜的肩头,面色微红,唇瓣干涩得似要裂开。
“爷……”她低低的喊着,有些神志不清,“我好困。”
素颜骤然僵直了身子,“你、你喊我什么?”
“我想回家。”她语无伦次的说着。
芙蕖忙道,“小姐,很快就到了。”
素颜红了眼眶,背着上官靖羽骂骂咧咧的往前跑,“偏生得跟犟驴一样,让你回头都不肯。如今还不是自作自受,累得我还得背着你到处走。你若肯答应,何至如此?旁人生死与你何干,你连自己都管不好,还非得扛着家族大业,非得硬着头皮上。你以为自己是谁?铜皮铁骨吗?”
背上的上官靖羽低低的“嗯”了一下。
她这副样子,素颜自然不敢从正门回去,否则惊了府里的人,只怕连上官凤都会大发雷霆。
“阿靖,别睡。”素颜快速背着上官靖羽回了鸿羽阁,若非她是习武之人,只怕是要累趴下。大口喘着气,素颜道,“芙蕖去打水,然后把这方子抓了药煎好送来。”她从怀里取出一张药方塞给芙蕖。
芙蕖一怔,“你什么时候写的?”
“废什么话,让你走你就走。”素颜一抹额头的汗珠子,跑了一路,体力有些透支。
芙蕖撒腿就跑出门。
见状,素颜才算松一口气,急忙将上官靖羽平躺在床上。
她刚要解开上官靖羽的衣衫,准备给她透气降温,却见她干裂的唇瓣有些轻微挪动,好似在说些什么。俯身低下,侧耳倾听。蓦地,素颜的眸愕然扬起,几近不敢置信的盯着床榻上的上官靖羽。
“萧……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