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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说做人难,做女更难!女人有了难言之隐的自然是难中难。有过痛经历史的柳莹始终怀疑是自己没生产小孩所致,以喝几包葵花冲汁解解经期之苦楚。她还听人说过,女人断了月经就没有痛经之苦了。然而,每月的月半左右是要来的,今年过年后果然没有再来。虽然没有来,柳莹还是觉得小腹下面时儿隐痛,时儿剧烈,还夹着冷汗,坐立不安,寝食不宁,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她只当是断经第一个月的生理反映,把一切痛苦埋藏在心里,忍受在煎熬之中。但是,几个月过去了,隐痛不说消除,也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剧烈。身上还不干不净的。这么漂亮又爱洁净的女人得了这种病,怎能向世人言齿呢。今天是星期天,不会碰到太多熟人,趁着早晨上街买菜的时间,想去问诊医生。要是白来凤还在上班就好,听说做检查不能早餐的。很快顺便进了县医院的妇产科。年轻的女医生在那个充满来苏儿气味的小房里,轻手轻脚的对她下身进行仔细检查。凭她的临床经验和直觉,毫不隐讳告诉她:“你的子宫里有瘤子,去透视一下拍个片就清楚了。”柳莹一听,浑身榨出汗来。是听说子宫里会长怪东西,可这该死的瘤子偏偏怎么长到自己的子宫里了呢。她不相信,用凝视的目光看着医生。别看女医生这么年轻瘦弱,她可是到省城同济医院进修,拿到了医师证的,正在申报副教授呢。有人在门外喊她文医生,她没有搭讪,继续恳切说:“你马上住院做手术,切除了就好。要不然,等到大出血就不好了,还怕时间长了引起病变。”病变二字柳莹听得清楚,深刻铭心。病变不就是癌变(ct)吗,癌对病人是多么可怕的字眼,癌就是对生命判了死刑的。文医生叫文慧媛。她没有多说一个字,该说的话也不少一个字的结束了检查。柳莹穿好衣裤,随她出来,坐在文慧媛的办公桌前,请她开点药。柳莹一直没有上医院看过病,喝那葵花冲剂还是听电视说的。文慧媛写了住院治疗单,没有开药。利索说:“住进来了再说。”柳莹不好和她分辨,拿了住院通知单,心头象压了座金字塔。踉跄地走出妇产科,忙将住院单塞进包里,担心被人瞧见。出医院时还是碰上熟人给她打招呼。和过去一样热情说:“柳奶奶,来探视病人的。”柳莹只管扬眉吐气地答“是”。住院对她来说,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中午友琼她们还要来家吃饭,还等着她买菜回去做熟的。要真住院谁来招呼,曾老太80多了,张友琼又要接送儿子,只有一个冉腊娥了。她们没有一起生活过,彼此的习惯脾气都不了解,平时都当亲戚往来,相互客套,要她到医院护理怎么好相处。还有,万一里面长的是一个癌疱怎么办!她不敢再往深处推断,神志有些恍惚起来,不知不觉地走出了医院,看到了街边的小吃馆,一问店主还有早餐吃。万一是癌怎么办,反正都快五十的人了,死也不足为奇的,道然不是走了几年么。这样想开来,便让店主给她做了碗猪肝汤,还让打了两个荷包蛋进去。
还是那个门;还是那套房;还是那个灶台;还是厨柜里的那些佐料,偏偏在柳莹的眼里一切都变了呢。变得仿佛陌生起来;变得她做饭菜的动作也慌乱起来;变得她说话的句子也前言不搭后语起来。曾老太感觉到柳莹微妙的变化,便提醒说:“别让饭烧糊了!”柳莹笑嘻说:“我就最会做饭了。就是小时候在家,你去做小工了,我又要吃了饭赶去学校排演,做了一次夹生饭,以后就做会了。”曾老太欣喜说:“你还记得,我可不记得这些。只记得你爱珈,吵着要扎长辫子,象李铁梅样的辫子。可你那么短又稀少的头发,让我给你怎么扎。长辫子是一天能长起来的。有一次你扎了长辫子回家,还骗我是嫦娥仙子给你长了头发。原来,是你演节目时扎的假辫子。你还记得啵。”她继续自言自语:“后来你还真长满了又黑又长的秀发,惹人喜爱羡慕的。”母女俩沉浸在往事的甜蜜回忆中。柳莹竟然吃吃地笑了,说:“哎,时间真容易过,我都是做奶奶的人了。”曾老太起身,去帮着铺好餐桌,摆好碗筷。柳莹劝阻说:“老奶奶,您坐着别动,不要你盘。”曾老太还是不听她的,还是帮着把做好的菜端上桌子。柳莹做好最后一盘煎豆腐,象小时候吃的那种家常味煎豆腐。那年月,煎豆腐就是平常家庭能吃上的上等菜,还要凭粮票才能买到。有穷不吃豆腐,富不吃蛋的说法。豆腐简直象现在的山珍海味、乌龟脚鱼这么珍贵!系着围兜儿和解了围兜儿的柳莹一样象年轻时那么风韵。又在洗手间洗了手脸,对着镜子梳妆了下。爱美的女人时刻注意梳理和自己的仪表的。她平静地坐下,望着电视里的电视剧《大明宫词》,心里又惦起那个瘤子,该不该把这事告诉他们呢。
还在她的思绪飘摇的时候,响起振超“咚咚”地跑着步子的上楼声,接着就是“嘭嘭”的撞门声。他再没有过去的文静举止了,一副上铆前活蹦乱跳的牛犊劲儿。柳莹笑盈盈的迎上去开门,还说:“来了,来了!”打开门后,振超径直冲了进来。柳莹让他换上小拖鞋,接着说:“超超,你把奶奶的门捶穿了,该你妈妈买新门来赔的。”振超象大老板的口气,气慨说:“赔就赔,值几个钱!”柳莹又笑说:“要把楼梯踏穿了就好了。那你怎么上楼进奶奶家呢!”振超没加思索地说:“楼梯又不是纸扎的,那么容易穿。我们幼儿园的溜溜板,我使劲的踩都踩不穿。”随后,进门的张友琼说:“还我们幼儿园。人家象你这么大的孩子都上小学了。你丑不丑!”她说着还做着脸面,用手指羞起脸来。振超冲她说:“你丑!你丑!”你还和月月的爸爸说话呢!”他的话语说得她们都乐得哈哈笑了。仿佛振超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幼童,而有自我意思的强者。他还认真说:“你们笑么事,是我亲眼看到的。”张友琼忽地笑出了苦涩,脸面羞红得麻辣起来。忙说:“你怎么和人家女孩子做游戏噢!”柳莹岔开话说:“超超,去洗了手吃饭。在奶奶这里不洗手是不准吃饭的。”张友琼镇静下来说:“这个讲卫生的习惯他还好罗!”又对振超说:“来洗手去。”他们到卫生间洗了手出来,柳莹已经添好饭。他们过去端起,张友琼又请曾老太坐上桌吃饭,并将饭递到她桌面前。柳莹说:“这是奶奶特为你炒的鳝丝。”振超不以为然地搛了点放进嘴嚼着,然后又吐出来,说:“不好吃。”张友琼忙做着像制止说:“瞎说!快吃饭。再不准吐出来。”柳莹又指着另一碗菜说:“这肉丝是你最喜欢吃的。”振超搛了塞进嘴里,望了一眼张友琼,在她的强目光压力下,勉强咽了下去。还是说:“不好吃。”又敲着鳝鱼菜碗,说:“我要泡汤。”张友琼边给振超倒鳝丝汁,边说:“妈妈,您自己吃,别管他。肉丝他吃厌了,才觉得不好吃的。”随后,张友琼扒了饭,搛了菜,是觉得菜有点乏味,但她没能声张,还是闷头吃着。柳莹见振超持着筷子,撑着腮,没有食欲,自己更不想吃了,苦涩之液直往肚内哽咽。便说:“乖超,你想吃么菜,下午奶奶去买。”张友琼又说:“您吃饭,别管他。他要吃么事,下午我去买。”这时,曾老太终于开口了,说:“今天的菜味是差点什么吧。你奶奶,你自己尝尝。”她这么说,是想让柳莹拿筷子吃饭。谁知张友琼当真尝了尝每碗菜,柳莹也尝了,总尝不出名堂来。也许是人的心情失衡而影响了味觉也失调不成。柳莹尝后问:“友琼,你说么样?”张友琼轻声说:“肉丝里差点盐吧,鳝丝里差点醋,豆腐有点酸过……”她见柳莹的表情暗淡下来,忙打住了。经张友琼这么一说,柳莹再尝了尝,是笑非笑说:“哎哟,看我这记性,还没有老呢,慌着怕你们来,忘记放盐了。就是老奶奶在一旁打岔,我一定是把醋没有放到鳝丝里,错放到豆腐里了。真是好做的不做,豆腐里放醋。”她接着说:“好。友琼,你去给我重新把味帮正了。我的胃口拿不准了。”张友琼去了厨房,曾老太睁开眼睑,目光矍铄,轻声问:“你上午出去了老半天,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搁着。不要一人憋在心里,别着难受的,还会弄出病来的。柳莹显了个惊恐的目光,忙笑说:“没什么。肯定是年纪来了,记性差了啵!”张友琼在重新调理菜味时,已经听到她们的细谈,也觉得柳莹今天的举止表情有点不自然的亲切。
星期天的午饭总算照常吃了。厨房里只有张友琼和柳莹在收洗,趁着他们不在跟前,作女儿的她细心起来,关切而轻声问:“妈妈,您怎么突然记性不好,是不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反正下午我有时间,让我陪你去。医生说的,无病早防,有病早治,对身体总有好处的。”柳莹坚毅说:“我又没病,无故去检查什么。你下午有时间,那明天国民经济,明天你就上班去了,还要接送超超,难得星期天的,好好在家休息休息。”张友琼并没有从她的话里悟出她的心思,坚持说:“下午到上班有一个多小时,我足可以休息一会儿。等上班时我再陪您去。”柳莹搪塞说:“今天星期天,下午不一定有医生。”张友琼说:“医院不休息星期天吧,那有急诊病人怎么办,半夜都有医生的。今天不去,那明天我去单位报个到就来陪您去检查。您的同学白阿姨不是在当医生么,有熟人就好办。”接着进一步问:“您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啵。您要说出来,不能关在心里。翔宇出门时都反复交待过,要我一定照护好家里人的。”有病人的人感情格外脆弱起来。柳莹听着听着,眼圈红了。她如此起伏的表情变化,让张友琼更警觉起来。觉得她心思很重,也觉得她刚才的话里,对上医院检查有了让步。她知道,她是不喜欢上医院的,为这还顶撞过爸爸。便下决心,一定要劝说妈妈下午去医院。又纠正刚才的话说:“妈妈,别犹豫了。就下午去检查,以免得我明天去请假。”柳莹还是说:“别急,等我找你白阿姨问问再说。”张友琼紧追说:“上次是白阿姨给我接生的。嗯,她只是妇科医生,您是记性不好,需要全面检查的。”张友琼说到这里,恍然大悟了。就接着问:“妈妈,您的好事没有了吧?”柳莹说:“是没有了。但身上总不干净,不知怎么搞的,有时还疼痛。”女性啊,伟大的女性!她们用生命痛苦地分娩了人类,还背着终身的疾痛,羞于表露。隐疾心坎。这是多么不公而残忍的差别啊!张友琼终于明白了,妈妈根本不是记性上的问题而是妇科上的毛病。便说:“我来好事时也是很痛难受的。下午我和您一起检查一下。”女性间的关爱胜过了母女关爱。柳莹还是说:“再说吧。”她们边聊边忙,很快将厨房收拾得条条理理,干干净净的。张友琼又催着柳莹给白来凤联系,并说:“不要紧,妇科又不是遗难病症,找谁看都一样的。”也许柳莹是为了张友琼又担自己那个瘤而矛盾着,找出几个电话本来翻一阵,又放回原处去。也不打电话,坐下来直盯着电视。张友琼又说:“让我来替您打电话!”柳莹恹恹说:“找不到她的电话号码。”张友琼便起身倔犟说:“算了。找谁看都一样。”柳莹只好起身去房里提包里拿出住院单来,又喊:“友琼,你进来。”张友琼进房去,柳莹将住院单递给她。并说:“上午我去了医院。医生说要住院做手术。你也不能忽视,去极早检查预防。”张友琼边听边看,惊愕说:“是子宫肌瘤!”又接着说:“是小手术,您还犹豫什么,走,我送您去医院。”柳莹示意她小声点。张友琼压低了声音说:“好,这事就您知我知。都到这步了,您怎么不早说,该有多痛苦啊。我在医院招护您,快去!”她说着,动情得眼圈都红了,感动得柳莹说不出话来。柳莹又从柜屉里找出个二万元的存折来,收拾了两套换洗的旧衣服装在袋里。在张友琼的陪同下,悄然离家,来到医院。
县人民医院有栋10层高楼的住院部,这是大县竖起的第一栋最高层的楼房。前年又重新维修装了中央空调,比居家的环境不得差。她们在一楼的划价处问了些情况,整个手术费需六七千元。柳莹心想要是恶性的呢,便将工行的存折交给张友琼,让她先取出一万元,做到宽排窄用。张友琼取了钱,交了2000元的押金,为柳莹办了住院手续。然后乘电梯到五楼的妇科病区。在值班护士的指点下,领了被子、茶瓶、盆子、椅子等用具,住进508病房,两名护士小姐麻利地铺好床铺,便让柳莹上床,检查体温。还告诉她们明天上午拍片检查和抽血。既然住进来了,柳莹的身边就不能少人。张友琼忙上忙下的陪护着,等一切住稳下来,又到护士室去问了。在动手术前都可回家住夜。还算有迂回空间回到家里。在家里她俩谁也不漏半点音,如往常一样,说笑、看电视、做饭、吃饭的。只不过一切事都是张友琼抢着做,让柳莹多歇着。在柳莹眼里,张友琼一天就懂事了。忙完后,张友琼说:“妈妈,您明天先去医院,我送了超超上学就赶去医院。”曾老太听了,便问:“检查了,是哪里不舒服?”柳莹轻淡说:“没什么。就有点感冒,明天去住两天就好的。”张友琼和振超回了经管局。她向冉腊娥说:“妈妈要动手术,住院了。”冉腊娥惊异说:“么病!还要手术的。”张友琼疲惫说:“子宫里长了肿瘤,要摘除。”冉腊娥诚然说:“肚子里还长了那怪东西。那得要人招护呵。我去招护你妈妈。”张友琼想了想说:“您年纪还大些,怎么招护她。我请假去招护几天。”她说着就打电话给董主席,请了假。董主席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还简单地问了情况。谁家没有个特殊情况的。冉腊娥还是不放心地叽咕说:“手术的人身边不能少人,你还要送超超上学。还是我去,单位上你也去点个卯。”张友琼从未遇见这样纷繁的事,一屁股坐下来,还真没了主张。冉腊娥又坐到她身边去,详端着,见她内眦有眵目糊,似乎目眦尽裂的。心疼说:“你一人在医院跑上跑下的,没人替换不行。还是我去招护你妈妈。我们就随便在街端点吃的。看你妈妈想什么吃,医生说能说什么,也好买给她吃。你听我的没错,就这么定了。”张友琼点着头,心想也只能这样走一步着一步了。冉腊娥还在说:“她也是个作孽人,偏又长了个怪东西,这都是命啦!”
医院的查房时间是8点,柳莹心里搁着大事也睡不着,早早地来到病房,等候查房。护士小姐轻巧地给她抽过血。她也懒得再下楼出去过早,一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那愁苦的脸憔悴得真象个病笃似的。望着同房的年轻病友,年轻夫妻恩恩爱爱的,丈夫把妻子扶上搀下,端茶到水、喂早餐。正在她忧戚寡言的时侯,张友琼和冉腊娥来到病房,也带来一丝欢颜喜语。随后张友琼问过查了房抽了血量了体温,知道柳莹还没有早餐,又给钱让冉腊娥去买。柳莹说:“就端碗包面。这真是作恶呀!冉奶奶。”也许她看别的病人在吃包面,自己想吃了。殊不知那病人手术才四天,只能吃软食的。冉腊娥温存说:“柳奶奶,快别这么说。人都吃了五谷六米的,谁敢保票不生辛汗的。”到了9点钟,张友琼又陪柳莹去放射室拍了片。经过三天的检查观察和消毒处理,明天上午9时就要动手术了。连晚餐也不能再吃什么,而且还要灌肠,让肠内的垃圾全部冲洗干净。今晚谁都不能回去了,就守侯在病房里。冉腊娥只能在凳子上打盹。张友琼挤在柳莹的病床上,失眼似的睡不着。又去向护士详细咨询了动手术应护理的过程,病人出手术室后,得几个劳力将病人从手术台车上托到病床。几个劳力从何而来,难倒了张友琼。她不能去找邦那,也不能去找向卫东,更不能用飞机把韩翔宇从山东调回来。她也不想找梅子,只好找董主席,请他把机关的几个男士调三四个来。董主席一听还真二话没说作了安排。在第二天的手术前就赶到了医院。文慧媛叫走张友琼,让她在手术书上签名。俨然告诉他,要作好一切万一的准备。比如大出血要输血;比如恶性粘连;什么意想不到的事都可能发生,甚至生命危险。其实医生是作最坏的打算,而做最大的努力,达到最理想成功目的。当张友琼颤慑地签下自己姓名的三个字,才真正理解下人对上人所应承担的责任。平时只是嘴里乖巧的说说而己,眼前体会到实质内函了。此时她没有忘记向文慧媛塞给红包。她回到病房镇静自如,还温婉劝告柳莹说:“妈妈,您别紧张,这是小手术,不碍事的。”冉腊娥也紧紧握着柳莹发凉的手,含情默默,象生离死别似的,依依不舍让护士拉走柳莹。手术室在7楼,8点不到护士就将柳莹推进了手术室。众亲友在手术室外的休息椅上等侯佳音。他们注视着手术室门不时的打开,有时是医生抱着剖腹产的新生婴儿,有时是医生推出手术后如死过一般的病人。张友琼的心弦被手术室的门紧绷着,沉着脸,眼睛一眨不眨的。几天的操劳,她的眼睛已现出一圈淡淡的紫晕。时间在一分一秒的嘀嗒地敲打着她那吊起的心。好久好久,终于一名穿白衣带白帽的文慧媛的助手出了手术室喊:“谁是柳莹的家属?”张友琼忙起身赶过去答应。看到了医生手上托盘里紫红光溜的肉砣,就是那个带给柳莹痛苦的怪东西,有一二斤重。医生沉稳说:“手术很成功,待切片检查后就知是恶性还是良性。正在缝合刀口,病人一会就出来了。”她说完又转身进了手术室。
一个活泼的人进去。当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仿佛是不省人事的沉甸甸的植物体了。众人接过柳莹手术车,在招呼声中小心谨慎的从电梯下楼,接回病房,又将柳莹搀抬上病床。护士忙着量体温,系尿袋。医生开了几张药单,张友琼又急忙去楼下缴费拿药,大小药瓶一袋。张友琼顾不得关问柳莹,又安排几个帮忙的同事去城南酒店就餐,说自己一会就来的。麻药开始失效的时候,从死一般苏醒的柳莹痛苦而哀婉的呻吟起来。尽管安了镇痛器,也不能彻底消除刀痛,而只是减轻。一直守护在旁的冉腊娥看了心如刀绞,仿佛是痛在自己身上。忙轻柔说:“柳奶奶,忍着点,我叫医生。”便按了电子显示器,招来了护士。护士却不以为然的说:“是这样。过了今天就会一天天好的。”冉腊娥狠地说:“今天,今天让人得过身的呀!”护士心不在焉走了。柳莹拼命呕吐起来,难闻的绿水和涎液从她的口里满出,让人措手不及,浸脏了枕头、被单,还有柳莹的脸脖和头发。这绿水是甲硝唑的颜色,药水通过脉膊进入胃馕,又从口里反出。人的身体每个器官都是贯通的。冉腊娥赶紧用卫生纸接着她的嘴,给她不停的揩。一包卫生纸,两包卫生纸,一连用了几包都不止。柳莹无力让一股股的苦水阻住咽回去,让它放纵向喉咙冒出,身子还不停的抽动。冉腊娥腾出一只手让她死死的捏着,恨不得替她去痛苦。并提醒说:“柳奶奶,捏紧点,就是肚子不能用劲,医生交待的,千万不能让刀口颠动。”柳莹仿佛听见了,又仿佛没听见,还在痛苦地抽动。冉腊娥知道自己是无法替柳莹解除痛苦了,指望张友琼快来,去找医生求情,似乎只有医生才能解脱病人痛苦的。中午一点多钟的时候,张友琼提着盒饭来了,见此情形,问了情况就去找医生。值班医生说:“文主任下班了。这是正常反映,病人年纪大了,过了今天会一天天好起来的。”张友琼只回到病房来婉言安慰,又要冉腊娥吃饭。早餐也没有吃的她,这时还不知饿,整个神经都绷在了柳莹的痛苦上。正如医生所说,柳莹熬过了最艰难的痛苦的一天,痛苦一天天减轻下来。冉腊娥也是通宵难眠的专心守护。到了第三天打了屁,肠道转通了,就能吃软食了。还按医生吩嘱的喝了猪肝汤。第五天可以吃稀饭,捧腹下床了。张友琼又买了黑鱼做汤给她喝。听说黑鱼是生肌的佳肴,对刀口愈合有好处。床头的护理牌终于从特级护理、三级护理改成了普通护理。从端水到尿,端茶喂饭,到掺扶学步、上厕所和梳洗,还观察表情安慰心灵,每天还掺扶到楼下去照激光,好让刀口加速愈合。每当一个来回,冉腊娥回到病房都是直喘粗气,身体冒汗。几个日日夜夜下来,冉腊娥的眼睛黑了一圈,脸像小了一圈。柳莹的脸像一天天红润起来,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