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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光肯定不至于和小学生置气,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她简直都要笑出声了:这种氛围她熟悉啊!从前她就是这种摆谱的行家啊!眼前这些小伙伴,充其量也就达到她七八岁的水平。她看着这几个人心里可不是亲切极了?这感觉真就和回了家一样。以前李含光姐妹几个坐在一起的时候,眉眼官司打得要比这个厉害。
其实真要说起来,起码这一桌的四个小学生,论身份应该是还远远比不上她前世的出身。前世李含光出生的时候,她父亲已经是江苏布政使了也就是江苏省省长,她懂事的时候,她父亲坐到了江南总督的位置上,现在秦国没了总督这个职位,真要拿来比较的话,起码也是江苏、浙江、福建三省长官。官居一品,对应过来的话就是现在的副国级干部……她们家的庶女要入读桂树中学那都是一句话的事,哪里需要参加书法竞赛来为自己博取加分?
当然,也不是说有点权力就能直接入读桂树中学了,估计对于中层干部以及一般的富户来说,他们也是得努把力才能考上桂树中学的。这基本就和含光那个时代的省学、国子监感觉一样,除非是手握重权的顶级人家能够直接从中关说,否则教育资源对于这么多权贵阶级来说始终还是僧多粥少,大家都得按照既定的规则去争夺名额。想要保证家族世代传承不倒,除了这一代给力以外,下一代也得继续给力。
这些小学生们,估计家里最多也就是个四品最多了,三品以上那是高官,子弟肯定都有别的途径入学的。除非是孩子实在优秀,放出来养养望造造势,才会参加这样的比赛。即使如此,也会被人私下嘲笑与民争利……官场的阶级可一直都是最为森严的,正一品和从七品那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可惜,因为校服统一的关系,没法从料子上判断出他们各自的家境这可是含光的拿手好戏,也是她那个时代千金小姐们的必备技能。至于说孩子们身上的佩饰,目前她看到的也就是几只手表,不过这东西她不熟,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这群人虽然都看不起含光,但彼此也是竞争对手,好像也谁愿意主动出面张罗聊天的。含光本人就更是不着急说话了,她几乎是怀念地回想起她被自己的七妹气得七窍生烟的过往。那时候年纪小,对庶女总是看不过眼,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满心里想的都是立威。结果……当然是屡屡铩羽而归。现在回头再看,倒是很轻松就明白了,对待这种鄙视,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不去在意。
她也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看着这群小伙伴,就像是看到从前的自己一样,含光非但没有生气,还觉得挺好玩的。
她素来不是个很会遮掩情绪的人,心里觉得好玩,眼神和表情自然都有流露,几个小伙伴又不是不识眼色之辈,能入选决赛,怎么都有几分干货的。看了李含光表情,心里如何能不生气?
“卫京。”其中把厌恶表达得最明显的一个女学生便直接开口道,“你出息啦,今年暑假连个电话都没有的。”
她身穿的应该就是华清小学的制服,胸口部分绣了华清小学的校徽,先不说这贡缎品质的料子,只说这绣工都是十分精致,看上去和别人制服上的校徽不太一样。含光不动神色地打量了几眼就琢磨出来了:别人衣服上的绣样毕竟呆板了点,没有神韵。应该是用机器绣成的,这位女学生的校徽秀逸自然,看来是人手绣的。
比较讲究啊,看来家里还是有几分底蕴的……
被她点名的是个白面红唇虎头虎脑的男生,闻言笑道,“哦,我和我爹他们出国去了,你也知道南亚那边的鬼样子,信号不好,手机带去也没法用。子昭你没出去?我还以为你今年要去欧洲呢。”
“南亚有什么好去的。”子昭哼了一声,看不出是真的看不起还是玩笑般磕碜卫京。“又热又潮、又脏又臭,下等人的地方,你去那里,少说都要晒脱一层皮。怎么还是这么白胖白胖的。”
“柳子昭你又不是不知道,卫京一直都这样,怎么晒也晒不黑的。”另一个男生参加进了对话,他和卫京穿着一样的玄色直缀,就是人比卫京黑点。“哎我说老卫,你本来不是要去鲁国的吗?怎么又改去南亚了?”
“我们家在吕宋的种植园要改建,出了点小问题,我爹就改道过去了,”卫京叹了口气,“我也准备了去鲁国的啊,都说好了去加勒比海玩的。飞机刚落地就又被叫回去了。”
一桌五个人,三个人都开始聊天了,余下第四个肯定很怕被孤立,小女孩忙不迭道,“夏天还是去冷点的地方好,我们去了长白山,也挺好的,又凉快,自己家的庄子还能骑骑马,也挺敞亮。”
三个人对她都很客气,“莫宜娴你们家的庄子当然大啦,要是我们在东北有那么多地,也不去别的地方了。”
反正有钱人聊起来话题都是无穷无尽的,虽说年纪还小,也无需打理自己的衣食起居,但凑在一起说说时新的旅游地点啦,高科技玩具什么的,话题自然而然也就把李含光这个无父无母,倒提起来都抖不出一个大子儿的孤儿给排斥在外了。一行人聊到后来也不只是为了叫李含光自惭形秽,真正是说出兴头了,柳子昭笑着说,“卫京你少来了,我还不知道你,你在吕宋肯定没少玩枪。”
她扭头时,眼神不经意地掠过了含光这一看就看得有点内伤了。
其实含光也没做什么,她就是含笑靠在椅背上嗑瓜子而已。
一边从容的微笑,一边望着聊得热热闹闹的她们四个嗑瓜子……
柳子昭忽然觉得李含光好像在看电视,或者换句话说,李含光在赏猴戏她的那个态度就是赏猴戏的态度。
演猴戏的人是谁那当然不必多说了。
小姑娘心高气傲,从小顺遂惯了,如何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她的脸一下就涨红了,若非家教严格几乎都没听过脏话,柳子昭说不定都能骂出些非常不中听的话来。
现在呢,憋了半天,也就只是憋出来一句,“你看什么看!我们说话也是你能看的么!”
她是真心这样认为的,柳子昭读的华清小学,一个年级也就几十学生,家里非富即贵,出入也是车接车送,在她心里,李含光根本都不配和她坐下来一起吃饭。今儿这顿饭她都没打算动筷子,她怕李含光夹过的菜都能让她染上病。
结果,这个讨人厌的李含光连脸上的笑容都没褪色,她放下手里的瓜子,转头就举起手。
“老师。”她清脆地道,声音不大不小。“柳子昭说我不配看她们说话。”
一屋子就这么大,虽然说华清小学有能力给每桌都安排独立包间,但毕竟有两桌都还是小学生,大人们也怕孩子自己吃饭出事。再说,和老师们比,小学生的身份多数还更贵重,可前头又有尊师重道卡着。所以最后折衷下来,领导们自己单开包间去了。两桌老师就在一屋子里一起吃,四桌中间只是拿盆栽做了简单的隔断,都没过腰际的。
柳子昭他们刚才热聊,隔邻三桌其实也都听得很清楚,不过富贵人家的孩子聚在一起说的肯定都是这些话题,众人也不觉有异。直到刚才柳子昭这一叱,虽说声音不大,但到底还是有个把耳朵灵的人听到。当下都往柳子昭这边看了过来,气氛本来就受到了些微影响。含光再一开腔,得,一屋子人都安静下来。
柳子昭荣登关注焦点,感受到的却不是喜悦,而是莫大的压力。李含光没偷没抢,甚至连话都没说,就是坐在那里嗑瓜子而已,柳子昭还要说她不配看自己等人说话。这里面高人一等的歧视味道,实在是有点重。
杨老师第一个就站起来了,大有要过问的意思,不过华清池的老师比他还要快了一步,一个不怒而威,看起来十分有师道尊严的老师怒道,“柳子昭,你真的说了这话?”
柳子昭看来还是比较尊重老师,她慌忙站起身来,“老师,我”
“还不向这位同学道歉!”须知道,有些话你心里可以想,嘴里却是不能说的。说出来那就犯政治错误了,哪怕所有人心里多少都有点认同柳子昭的话,态度也必须摆出来。这位老师的态度就很端正。
李含光也拍拍裙子站起身来,她的态度倒还没变,依然是唇角悠然带笑,此时也就是很淡然地望着柳子昭,等着她的下一步。
她要是生气郁怒也罢了,现在这样从容不迫居高临下,一脸悲天悯人的感觉,让柳子昭如何的道歉如何能说得出口?小姑娘嘴角抽动了几下,待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毕竟还是好面子的,被一群竞争者环绕着看她出丑,小女孩心里怎么下得了台?
大家僵持了一会儿,老师又喝了一声,“柳子昭!”
柳子昭哇地一声,哭着就奔出屋子里去了。卫京赶忙追了出去,口中还喊道,“子昭哎呀子昭”
年纪小,估计场面见识得也不多,家里人怕也没好好教吧……含光心里也有点感慨。换做是她,就算是心里再难受,面子上也要撑住的,起码,也要有个试图去撑住的态度,眼下这一跑,痛快是痛快了,可问题根本没解决,她还要不要回来?总是要回来面对的。
日子好过了,连孩子们都跟着娇生惯养了起来。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这点小学生斗争的水平,充其量只相当于她七八岁时候和姐妹们玩的游戏。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宅斗界辈分超高的祖奶奶一边暗暗感慨,一边就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此时,侧门一开,几行侍应鱼贯摆上菜来,含光今早也是够折腾的了,见这里是冷盘热菜一起上,大有一气上完的样子,倒是松了口气:要是和她那个时代吃宴席一样的上法,估计吃到下午两三点都吃不完。
她穿越回来也就是几个月功夫,只吃了大概一个月左右的低水平伙食,之后不是在于元正家加餐,就是到杨老师家改善伙食,慈幼局也是特殊待遇。自然也不会见了美食就忘乎所以了,再说含光也知道人稍饿一点的话会更精神,她中午也不愿吃得太饱,便拿出从前在家里吃宴席的态度,一道菜拣一两筷子细嚼慢咽。餐桌礼仪和同龄人相比,自然要高出一筹。桌上剩下两个孩子都被她吃得没声音了,这顿饭,含光吃得还很安静。
席终以后,华清小学的老师压着柳子昭过来给她道歉了。柳子昭双眼通红,看得出来是哭过的样子,却是早没了之前的傲气,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给她赔礼,“无意间说错话了,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李同学……对不起。”
含光就很客气地冲她弯了弯眼睛,“不要紧,柳同学,我没往心里去。”
废话没往心里去,就她那气定神闲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来她根本就是在耍猴呢,看着柳子昭出丑,她笑还来不及,还会往心里去吗?几个和柳子昭没那么友好的小学生此时都是住了脚隔远看着热闹,还有个女学生没忍住,嘻地笑了一声。柳子昭脸涨得通红,不言声就甩手退到一边了,卫京自然上前哄着不提。含光这里自然去找杨老师。
杨老师表面上虎着脸一脸的严肃,等到了休息室就变成掩口葫芦了,不过他没多提这事儿,就是叮嘱含光,“休息休息,一会好好写。”
含光逗杨老师,“老师,我得罪柳子昭了,一会还能拿第一名吗?”
“有什么不能拿的。”杨老师脱口而出,“不就是柳家三房的女儿吗,还轮不到她来搞什么特权你只管好好比,水平表现出来了,谁敢压着你?”
含光其实也就是想知道这个,虽然柳子昭家里极有背景的可能性不高,但终究还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可能。现在杨老师都这么说了,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杨老师怕她多心,还仔细给她说了一下柳家的背景,“她们家吃的还是上两代的老本,最高也就只到省部级,现在也就是在陕西有点名气了,到了北京那都不必多提的。这和你李局管的背景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你没必要担心她。”
含光一听也明白了这和她当时也差不多,一族底气如何,还得看家里最会做官的那个人走到了哪一步。就比如说她父亲以前做到江南总督,就算和本家不大亲近,但本家杨家在陕西一省也非常奢遮了。柳子昭爷爷辈估计是出过高官的,当时累积的背景和资产到现在都在发挥作用,不过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按她那个时代的风气,再过两代没有牛人出现,柳家的家产肯定要缩水的。没那么多权力,根本维护不住那么大的盘子。
横竖都八卦起来了,她顺便也问了一下卫京和莫宜娴,“卫家和莫家也都是老有钱的人家了吧。”
杨老师也不大看得上卫家,“就靠着他们家在南亚的两个种植园……钱是有点,可没什么底蕴。倒是莫家真是传了有五代以上,她们在东北地多。莫宜娴……不知道是哪房的,要是本家宗房,这小姑娘不得了。将来她的嫁妆随便陪一块地,都比卫家的种植园值钱。”
含光更懂了:基本规则,即使过了两百多年都没变,莫家牛,所以莫宜娴虽然软绵绵的,可柳子昭等人对她也客气。这个圈子和一般平民子弟的圈子不一样,任何人都不可能随心所欲的行事,还是很看重一个人背后的身家背景的。
不过杨老师也就只肯点评这么多了,他怕含光休息不好下午犯困,急着催促她稍微小憩一会,自己为怕吵到含光,还跑出门去瞎逛了。含光也没啥办法,只好真的午睡了一番。
下午起来,打理了一下外表,杨老师便牵着她的手走入比赛会场。含光一进去,又呆住了。
哇这杨老师没和她说啊?
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拍摄现场,但好歹新闻里也经常有人扛着个摄像机窜来窜去的。含光一扫会议室就明白了合着这比赛还要录像啊?
再听主持人在那试音:西安府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第一现场的主持人……
含光晕了:感情不但要录像,而且还是现场直播啊?
这……完全没听提啊,于元正参加算学比赛好像都没直播的!
她赶忙拉了拉杨老师的袖子要问个究竟,却不妨自己面上的诧异,早都落入了他人眼中。
柳子昭一直面色沉凝,进了屋子也是一句话不说,就窝在角落里,卫京跟在她身边安慰了半天,她都没言声的,这会儿被卫京引导着打量了含光几眼,又听他说了半天,她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下九流人物,本就是上不得台盘,就算刚才落了她的脸面又怎么样?被镜头对着,她能写得好字吗?她丢人,丢给几个人看而已,李含光丢人,却要丢给全市人看。
就看看到底是谁笑到最后了吧。她满意地想,又看了含光一眼,这一回,唇角露出的笑意,倒也有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