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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于思平,应该也知道如果他的解决手段里包含伤害权韦二人的话,含光是绝对不会再原谅他的。而且说白了他也没那么大的能力同时挑上两家,所以含光忐忑归忐忑,却也没和韦凤飞他们说穿、警示什么,就还是打算见步行步。正好,韦凤飞担忧于思平兵行险着,令她住在自己家里,含光也就顺水推舟地留了下来,以便随时得到最新消息。
韦凤飞家的各种设施当然要比宿舍更为完善,不过含光住在里头却并不舒服,也不是说寄人篱下什么的——韦凤飞的公寓大到她足以拥有自己的私人生活空间。只是打扰了韦凤飞和权寅的私人时间,让她颇有些不自在。毕竟这和热恋中的情侣还不一样,有她在的时候,韦大小姐拉不下脸皮,一般都很少和权寅亲昵。搞得她只好多加几次班,尽量拖延回家的机会。
说来也有件好玩的事——她搬离宿舍的事,虽然之前就惦记着要和德瑜说,不过当时事多一打岔,倒是忘了,可德瑜却是三天后才注意到不对,过来问她的。中间一段时间去了哪里,也就不言而喻了。
因为现在彻底明白自己的身世,含光也和韦凤飞商量过要不要告知思阳和德瑜,毕竟此事已经牵扯到悠游了,不再方便保密,不过,考虑到思阳的继母,韦凤飞到底还是选择了保守的策略,毕竟目前来说,桂太太还算是个变数。两人虽未明言,但这件事她已经大包大揽给揽上身,含光这边只要听令配合就可以了。
想起来,自己毕竟还是走运啊,要不是当年鬼使神差入股悠游,和大股东德瑜、思阳都是朋友,和德瑜更是挚友,有事起来德瑜会毫无保留地站在她这边,而且德瑜现在和思阳又是如此的关系,可以想见思阳也会和她一同进退——如果不是悠游异军突起,现在已经成为商界不可忽视、指数级别扩张的潜在巨鳄,如果不是韦凤飞入股悠游,韦氏现在对悠游也是越来越重视……如果不是这些,即使有权寅的好心帮助,在她的身世和于思平的盘算中间,含光觉得自己连一点筹码都不会有,只有被摆布的份。现在虽然还是要极度依靠别人的帮忙,还是要在三股势力中间找平衡,但好歹,她有了说话的余地。若非命运垂怜,现在她要么是早就被于思平给弄走掌控起来,要么就是已经被搞回鲁国,当做联姻的棋子了吧?
这一阵子,含光虽然工作忙碌,但往常在工作中汲取的满足感却早已经是不见了踪影。每每耗费精力完成工作上的一桩难事,只会让她更意识到自己能力的局限——一样都是在工作,同样的时间里,于思平、韦凤飞做出的决定、掌控的利益,根本都不是她能想象的,更别说相比了,越是明白这个商业社会运转的规律,她也就越是明白自己和这些人的差距。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桂思阳会成长为不逊色这些人的人物,但她和德瑜基本上是永无这个可能,从根本上来说,她们都不是这样居于人上的料子。
这其实并不可怕,她早知道自己的平庸,甚至于缺乏这方面的才能有时候还会让她有些隐隐地满足,不过在明白自己对大人物们有很高的利用价值以后,这种满足也就全数转化为担心。含光常做噩梦,梦中不是于思平被杀,就是她被生母那边带走,后者梦境又常常转换为她前世成亲的景象……那时她坐在洞房里,放眼望去都是触目的红,可心里除了如丧考妣般的挫败和失落以外,竟是毫无一丝一毫的喜悦。
虽然就住在韦家,不过她得到的各方消息都并不多,于思平从那天以后再没联系过她,她也一直都忍着再找他的冲动,毕竟事情看似还没有什么进展,而且,在上一次的通话中,她已经是输得够多,基本上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她始终都要给自己保留一点颜面。
不过,权寅那边似乎进展也并不太大,虽然含光没有催问,不过从他和韦凤飞泄漏的只言片语来看,这一次他回头过问家族内务,似乎也是引爆了家中的一些矛盾。用韦凤飞的说法,就是‘他本来已经逃避得让所有人都对他绝望了,现在忽然又问起那么核心的事,谁又会给他好脸色看?’。
这……虽然不是含光直接引起,但也有她的一大部分原因,虽然韦凤飞看似是很幸灾乐祸,仿佛乐见权寅吃瘪:‘他也该学着长大了’,但含光却是又多了一重心理重负,愧疚得一塌糊涂。现在她不但是抗拒入睡,而且也不喜欢醒来。
本来工作生活就都很忙了,她心里又有事,能不憔悴吗?不到一个月功夫,人瘦了七八斤不说,春夏之交天气变化时,含光还患了重感冒附带轻度支气管炎——当天起来时,虽然头晕目眩,但她还觉得没什么,也不愿在韦家多呆,还是坚持去了公司,可到公司,会才开到一半,人就晕得不行了,连自己走去医院的力气都没有,只好联系秘书,由得她想办法把自己弄到医院去。
对于病人来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很模糊,含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医院,只觉得有人给她打了吊针,恍惚间后脑勺一阵阵收缩的痛,让她极不舒服。她想寻求点慰藉,可她的朋友此时应该都在忙碌工作——而且她也没有亲人会在这时候输送关心。
虽然这样说有点残酷,不过除了亲爹妈以外,应该也没有人会注意小小的重感冒,真的当做是自己的病痛来心疼吧?换做在她身上,前世后世两个父母,估计也就是前世的母亲会当真了来看待。含光的思绪在迷雾中跳跃,她迷迷糊糊地想:人在病的时候,真的是很容易伤春悲秋的。比如现在,她就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孤儿,而且身为孤儿,的确也十分的凄惨了。
她可能是睡过了一会,等到醒来的时候,含光已经好得多了,原来可能的发烧现在已经褪去,她视野清明,除了隐隐发胀的头部以外,并无多少不适之处,甚至也是很迅速地就发觉了自己身在医院,没有半点惊慌。
单人病房,她看了看屋子——空荡荡的,门外好像有人在说话,不过那应该和她无关。
还不至于到没人来照看她的地步,含光想,德瑜可能还在上班,不过秘书应该在呀,可能是出去吃饭了……现在到底几点,她错过了多少会议——
正这么胡思乱想时,门已经打了开来,权寅从容不迫地走了进来,含光看到是他,不由啊了一声,堆出笑脸正想道歉并招呼时,权寅身后人影一闪,又是一人就这么闲闲散散地走进了屋里。
她的话顿时就断在了嗓子眼里,为权寅预备的那些社交精力,忽然间全数烟消云散,反而有无尽的委屈泛了上来——最浅层的,就是刚刚才淡去不久的孤独与寂寞,在更深层涌动的,还有那些为他付出的担心、恐惧、酸楚、伤痛……
她不知道权大哥看了会怎么想,可现在含光考虑不到这个,她实在委屈得紧,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地就流了下来,她闭上眼不愿再看于思平,几乎是负气地转过头去——没见到他的时候,她老担心他,可现在他出现了,她又实在不想看到他。
有个人仿佛完全没别影响,他直接走到了病床边坐下,温热的手指拂上她的脸,擦掉了她脸上的泪水,然后——于思平做了件让她大为吃惊的事。
他低下头来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