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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女官在虞氏耳边轻声提醒了一句。
虞氏连忙收敛情绪,清了清嗓子,又拿帕子沾着眼角道:“偶尔听宫人议论那么一两句,或许是我想差了。若是没有自然更好。你们也知道,亲长病重,难免忧思过重,人也更为敏感。”
命妇们纷纷点头,让她顺着自己的台阶下了。
“既然探视过娘娘,娘娘凤体并无大碍,我等为臣子的也能安心了!”蔡夫人领头说道。
虞氏笑着点了点头,“且安心吧,你们的诚心,哀家已经知晓,定当记在心上。”
又说了会儿宽慰的话,虞氏脸上露出疲态来,众人便躬身请辞,也有人主动要留下来侍疾,不过被虞氏婉拒了。
出了隆福宫,众人相携,低声说着悄悄话,向各自软轿走去。
李夫人靠近沈昕娘道:“以齐王妃之见,这虞国舅病倒,且是如此要紧的病,究竟是真是假啊?”
说话间,李夫人离她非常近,虽不曾直视她的脸,却用余光留意着她细微的表情,像是在窥探秘密一般。内宅妇人虽说不关心朝政,但谁家的当家夫人,会真的不为自己的夫君操心?如今倘若是站错了队,日后或起或倒,影响的乃是一大家子,甚至一族的命脉。
沈昕娘缓缓摇了摇头,“没见到人,如何能说的准呢?”
“王妃也不知道么?”李夫人甚是惊异道。
沈昕娘轻叹一声,“只听王爷昨日提及,圣上召见虞国舅,虞国舅却迟迟没有露面,只称病了,想来,是真病了吧?”
李夫人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沈昕娘却又道:“旁人怎么说,也都只能听听,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王爷与虞国舅同朝为官,同僚病了,理当过府探望,李夫人说,是也不是?”
李夫人闻言看了沈昕娘一眼,见她朝自己轻笑,竟被她这明艳笑容给晃的一阵子恍惚。待反应过来以后,沈昕娘已经朝前走出好几步去了。
她连忙点头道:“是是,王妃说的极是!”
沈昕娘回过头来笑了笑,弯身上了软轿。
她回到府上之时,府上正在套着齐王爷专用的宽大马车。
马车后头还跟了辆稍微小些的马车,随行的侍卫在马车后头站着笔直,迎着寒风,威风凛凛。
“王爷已经回来了么?”沈昕娘问道。
正在拿着礼单,清点装车的管家闻言,立即将礼单扔给一旁跟着的小厮,躬身上前,“回禀王妃,王爷才回来,正在厅堂里等着王妃。”
沈昕娘点了点头,叫管家去忙,她提步往厅堂而去。
“你要去虞泰府上了?”沈昕娘问道。
方琰从手上书册中抬起头来,闻言起身,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手不冷,天凉,你怎么还穿的这么少?”
沈昕娘低头看了看自己,“够暖和了,你去,我也要同去。”
“好好在家里呆着,我会探过了他的情况,细致入微告知你。”
沈昕娘却是摇头,“同去。”
方琰轻轻皱眉,低下头来,深邃的眼眸定定看着她,“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怎么做起事情来,还是这般的任性?他若并非一动不能动……你出现在他府上,岂不是羊入虎口?”
“你既对我没有信心,也对自己这么没把握?”沈昕娘仰着脸,看着玉质天成的脸上蹙在一起的眉头道。
方琰无奈轻笑,“不是有没有信心,有没有把握的问题,如今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你还带着我们的孩子,比以往更加不可以冒险,前头有丁点的危险,也不能大意。”
沈昕娘叹息,“紫阳真人还真是讨厌,不过才十几天而已,这么早说出来干什么?你也不至于如此如临大敌!我同你一起,只是到他府上探病而已,便是他并没有我描述那般,并不像紫阳真人描述那般,他还能动,还能说,你这么大阵仗前往虞泰府上,他还能翻脸扣下你的王妃不成?”
方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你便是去了,也不能亲眼看见他。”
沈昕娘点了点头,“纵然如此,我也想去。”
方琰低头,看着她坚定且执着的面容,沉默良久,终是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唯恐他不肯答应,她再想了别的办法,一个人偷偷去看,反倒更是不让人放心,不若让她在自己身边,在自己的掌控之下,更安全些。
管家来禀,马车礼物皆已备好,方琰握着神沈昕娘的手,两人一道乘车而去。
齐王宽大的车架行驶在京城街头十分的惹眼,过往行人纷纷驻足围观,听闻齐王乃是去国舅爷府上,探望重病的虞国舅之时,明白政局的人纷纷引为奇观。
有人赞齐王胸襟博大,分明同虞国舅水火不容,听闻虞国舅病了,还能屈尊备上那么一大车的礼物前去探望。也有人说,齐王探病是假,要看一看虞国舅是不是真病才是真,表面客气,背地里的目的可未必客气。
说法不一,但齐王爷前去探望虞国舅的消息,却是以极快的速度传开。
李仆射听闻此消息的时候,已经正在去往虞国舅府的路上,闻言不住点头称赞自己的夫人有先见之明,知道一早探了齐王妃的口风,他这会儿赶去,定然能赶上同齐王见面,不管齐王是出于什么目的而来,他紧随齐王脚步,必然能给齐王留下个好印象。也能借着齐王之势,看一看虞国舅是真的病的不行,还是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齐王车驾入了虞家大门不久,立时就有另外几位大人或独自,或带着夫人前来,探望虞国舅病情。
女眷皆被请入小花厅,有哭红了眼睛的虞夫人接待。男宾则由管家代为接待。
刚回到府上的公孙兰听闻齐王爷带着王妃,前往虞国舅府上探病之时,立即从坐榻上蹿了起来,“哥哥呢?”
一旁丫鬟微微一愣,“将军在校场练枪呢。”
“速去校场!”公孙兰蹬上靴子便往校场而去。
还没进到校场里头,便听闻里面耍花枪的赫赫风声,她翻身飞入,“哥哥,走走走!”
身材高大健硕,大冷天里,却只穿了一件薄薄棉纱短打的硬朗男子,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细汗,古铜色的皮肤在和煦的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彩,他抬手将长枪扔向一旁离着的随从。
随从双手接过长枪,却被长枪上的力道给带的连连后退数步,才停了下来。
“去哪儿?”公孙陵笑着朝自己妹妹走来。
“去虞国舅府上!”公孙兰眨了眨眼睛,“哥哥没有听闻虞国舅病了么?如今几乎满京城数得着的官员都去探病了,哥哥怎么能不去?”
“我同他又没有什么交情,他病不病的,也用不着我去探望。”公孙陵一笑,抬手接过随从奉上的外衣。却是没有着急穿,似是因身上汗未落,虽有凉风刮来,他却也不觉得冷。
“怎么用不着?连齐王爷都去探病了呢?哥哥怎么能不去?”公孙兰瞪眼问道。
公孙陵人长得五大三粗,唯有那一双眼睛和公孙兰实打实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透亮明媚,清澈如水,在一张古铜色的脸上,大而浑圆,熠熠生辉,“所谓知己知彼,攻无不克,齐王同他势同水火,自然应该前往探望,我同他们不远不近,还是不往前凑的好。”
“去吧去吧,哥哥!”公孙兰拽着哥哥的手腕,“别人都去了,你不远不近,秉着中庸之道,也该是随大流的好!旁人都去,唯有你不去,才是独树一帜,招人眼目。”
公孙陵闻言,停下脚步来,低头认真看着自己的妹妹,一阵风吹来,他轻笑一声,披上了外衣,“你这么着急让我去,怕不单是想让我去探望虞泰的吧?”
公孙兰抬起食指,蹭了蹭鼻尖,“怎么不是?我可是一心为哥哥,哥哥若是把我往别处想,我可就生气了!”
公孙陵闻言大笑,爽朗的笑声,如四月暖风,叫人浑身都透出舒畅来。公孙兰身边跟着的小丫鬟们立时都红了脸,低头不敢看公孙陵明媚的笑脸,却挡不住他的笑声钻进耳朵中来。
“好好,兰儿既是一心为哥哥,那哥哥就去!来人,去备礼!”公孙陵吩咐道。
“我也去!”公孙兰立即说。
公孙陵眯眼看她,“还说你没有旁的心思?我去探望病人,你跟着做什么?”
公孙兰耍赖道:“我不管,我也要去,就要去!”
公孙陵宠她这个妹妹,宠到极致,京城里没有人不知道的,府上的人更是清楚得很。都晓得,只要小娘子开口,没有办不成的事儿,不管一开始将军如何义正言辞的反对,只要小娘子一撒娇一耍赖,那平日里刚正不阿的将军最后都是得缴械投降。
公孙陵故意板起脸来,“你年纪也不小了,总是这么闹,哥哥的威严何在?”
“哥哥的威严自然在哥哥身上,我怎么闹,也是我不懂事,关哥哥的威严何事?你不要拿你军中那套来唬我,反正我要去,娘不在之前说了,你是哥哥,你得照顾我,不能欺负我,更不能让旁人欺负了我去!女儿的泪是……”公孙兰又要开始念。
哥哥果然立时缴械投降,“停停,我带你去。”
公孙兰闭嘴一笑,待转过身去要回房换衣服的时候,才低声喃喃道:“你对我好,我又何尝不是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