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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五娘却伸手推开她,“滚,你给我滚,都给我滚远点,我谁也不求,我为什么要向她们低头?为什么一直需要低头的都是我?她们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没完呢!你就想害死我了?”
“娘子,你说什么呀?”丫鬟见沈五娘癫狂的神色,十分害怕,怕她出事,又怕她惊叫起来,引来了旁人。想要安抚沈五娘,却被她张牙舞爪的逼退了几步,根本靠不得近前。
“你骗我的,对不对?你都是骗我的!”沈五娘一双赤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丫鬟问道。
丫鬟连连摇头,“真的娘子,婢子说的都是真的,娘子一定要冷静下来呀!听闻老爷都去了齐王府两趟,送了好些地契给齐王妃,生怕齐王妃不肯收下……”
老爷最是爱钱,若是能连地契都送给齐王妃,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丫鬟不甚明白,沈五娘心里却明白得很,当初虞将军来见爹爹,想从爹爹这儿找到机会,抓走沈昕娘的时候,送来了很多地契。
如今虞家若是真倒了,查抄起虞家的账目来,虞家的地契在爹爹手里,爹爹自然也会被牵连,她那个无情无义的姐姐,不会顾惜沈家是她娘家的情谊,只会整垮沈家。父亲这才会拿了地契去走她的路子。
这么说来,丫鬟说的都是真的了,虞家是真的倒了,沈昕娘是真的回来了。
她完了,完了……
沈五娘忽而不再张牙舞爪,不再叫嚣,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娘子……”
“听闻五娘子闹腾?闹什么呢?”祠堂院门口,忽而传来一声质问,音调十分讽刺。
丫鬟心头猛的一紧,抬头向院门口看去,只见是安姨娘和沈四娘,缓步走来,丫鬟紧张的微微颤抖着站起身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开口。
沈五娘一看见沈四娘,仿佛立时受了刺激一般,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沈四娘的鼻子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妾生的玩意儿,也敢骑到我头上来了?我便是没有了母亲也比你高贵!”
安姨娘一听这话,立时变了脸色,“五娘子说什么呢?”
沈五娘这才转脸看向安姨娘,“我说什么,你听不懂么?我说她是个贱妾生的,卑贱的玩意儿!你能怎样……”
她话音未落,一向孱弱的安姨娘竟然一个箭步冲上来,狠狠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你娘害了先夫人之前,也不过是个卑贱的妾而已,你也是个妾生的!你记清楚了!”
安姨娘嗓音一反常态的尖利,气的整个人都在颤抖,目光恶狠狠的瞪着沈五娘,沈五娘上次在她脸上抓出的伤都还未痊愈。还带着略略血痂的脸上,满含怒气,更显的狰狞骇人。
竟将沈五娘给吓了一跳,一时没有敢还口,更不敢还手。
“你……你竟然打我……你……”她捂着自己的脸,有些胆怯的退了一步。
安姨娘冷笑,“我打你又如何?你再口出狂言,对自己的姐姐言辞不敬,我撕烂你的嘴!”
“你原来的恭顺,懦弱根本就是装得,你这个粗陋卑劣的泼妇!”沈五娘小声咒骂道。
安姨娘冷哼一声,“你有胆再说一遍,我就叫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泼妇!现在你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依仗?谁还是你的依仗?连老爷都不管你了,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几时?”
“他再不管我,我也是他的女儿!”沈五娘梗着脖子,强壮镇定的说道。
安姨娘点了点头,“不错,不错,你是他的女儿,昕娘也好似他的女儿,昕娘如今是高攀不得的齐王妃,我家四娘也快成将军夫人了,你这个不懂事,不知轻重,和虞家人牵扯不清的女儿,你以为他还会将你放在眼里?”
沈五娘颤抖着肩膀,瞪着安姨娘,被逼的说不出话来。
沈四娘听闻将军夫人几个字,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跟这个不知所谓的人说这些做什么?凭白招惹自己生闲气,走吧姨娘!”
“我不生气,说出来,就是让她生气!让她明白自己的好日子早已经到头了,如今是家里头仁慈,让她还有个祠堂可以住,若是不念及血脉亲情,立时就能将她赶出沈家去!”安姨娘平日里是十分忍让的性子,若非被沈五娘气得很了,断然不会如此。
沈四娘摇了摇头,拽着安姨娘的衣袖,往外走,“我还要去探望姐姐,姨娘不是说要同我挑些礼物么?别在这儿耽搁时间了!”
安姨娘这才连连点头,“正是正是,你爹爹说了,要选上好的礼物,还给我了一本册子,叫你给你姐姐捎过去。”
见沈四娘根本就不理会她,更是仿若没有看到她一般,眼睛里丝毫没有她的分量,沈五娘立时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你给我站住,沈四娘!你以为我不好了,你就有好日子过么!你以为你的将军夫人能做的稳么?你不过是骗来的将军夫人!别人不知道你那些肮脏事儿,你自己也不知道么?我都嫌你脏!嫌你脏!公孙将军不会嫌弃你么?你就算是骗来个将军夫人做做,你能做的了几天?你那些见不得人的过去!你当没人知道么?”
安姨娘闻言立时要跳起,转身就要回去和沈五娘撕扯。
沈四娘却是一把攥住安姨娘的胳膊,“让她骂吧。”
“她骂的这般难听,简直疯狗一般!”安姨娘气的满面涨红。
沈四娘缓缓点头,“姨娘说的是,所以狗咬你一口,你不能回去咬狗啊。”
“你说什么?沈四娘,你给我滚回来!你说谁是狗?你骂谁?”沈五娘在祠堂里又蹦又叫嚣。
但沈四娘只是淡然的拽着安姨娘,缓步离开。原来看着别人疯狂叫骂,看着别人失态,自己云淡风轻是这般美妙的感受。难怪姐姐总是一脸淡然,仿佛万物不能扰心。
姐姐给她的又何止是无忧的生活,姐姐教会她的一种不受俗事所扰的玄妙心境。
“你不会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对不对?”出了祠堂院子老远,安姨娘才在沈四娘耳边,低声问道。
沈四娘停下脚步,看着安姨娘,“姨娘不用担心,万事随缘吧,我会过得很好的。”
安姨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好了,我还要去看姐姐,去的晚了不好。”沈四娘拍了拍她的手背,让人装好了礼物,便上了马车,前往齐王府而去。
至于沈五娘的癫狂叫骂,对她来说,不过衣衫上的浮尘,抖一抖就没了。
“四娘子来了!”金香丹心笑着打起帘子。
“姐姐!”沈四娘快步上前,瞧见沈昕娘面色红润,气色比先前好似还好上了许多,心下这才略略安定,“姐姐总算平安回来了。”
说着,她的眼里就湿润起来,还带出了浓浓的鼻音。
沈昕娘点点头,“不哭,我知道自己定能平安回来的。”
沈四娘连连点头,“是,姐姐是有灵力护体,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之人,一定会万事平安的。”
“怎么你们都知道了,这可是我密不外传的绝技呀?”沈昕娘轻笑说道。
几个丫鬟和沈四娘闻言都掩口轻笑,原本最不爱玩笑的沈昕娘如今也能同她们开个小玩笑了。越发随和,让人容易亲近起来。
正在说笑,忽听外头有丫鬟禀道,公孙家小娘子求见。
沈四娘闻言,竟像是惊得跳起来,左右看着就要寻地方躲避。很是有些紧张仓皇的样子。
丹心和金香忍不住笑,“四娘子又不是不认得公孙娘子,便是日后要成姑嫂,先前的闺中情谊也是不变的,怎么这么着急着要躲呢?”
沈四娘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极为不自然的笑来,她心中酸涩,却不想在姐姐刚回来,刚好上一点的时候就拿出来烦扰姐姐。反正公孙家若是退婚,也瞒不住姐姐,早晚要知道的,不若晚点知道。
“我还是躲一躲的好!”沈四娘说道。
金香看了沈昕娘一眼,起身道:“也不必躲远,您就在屏风后头避一避吧,相互都不是外人。”
“是啊,日后成了公孙娘子的嫂嫂,倒是比咱们更亲近呢,人家才是一家人。”丹心也在一旁取笑道。
沈四娘心头酸楚,嘴上却是什么都没说,只跟着金香往屏风后头躲去。
沈昕娘一直没有开口,只是目光淡然的落在沈四娘的脸上,观察着她的神情脸色。
待沈四娘躲好,金香出来,公孙兰恰被小丫鬟给引了进来。
“昕娘!”公孙兰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上下看着沈昕娘,“万幸万幸,你一点儿事都没有,哥哥跟我说的时候,我心头还是突突的跳,全然不能放心,当即就想来看你,可哥哥说,你需要休息,旁人最好是不要打扰,这才耽搁了几日。”
沈昕娘点了点头,“已经没事了,多谢挂怀,公孙娘子请坐。”
公孙兰点点头,在刚撤去沈四娘茶碗的茶案后头跪坐下来,“昕娘不必担心,哥哥仍旧派人在骊山北麓寻找虞家兄弟,敢这么害昕娘,必定不能饶过他们。晋阳的虞家人,也都在押入京城的路上,虞家已经不行了,墙倒众人推,如今朝中上下都是参奏虞家的折子,先前同虞家关系最要好的人,如今参奏起来才最是凶猛……”
公孙兰着着呵呵一笑,抿了口茶。
沈昕娘微微颔首。
“这些事,昕娘定是比我更清楚,我倒拿来在昕娘面前卖弄。真是班门弄斧了。”公孙兰半不好意思的说道。
沈昕娘微微摇头,“我并不清楚,王爷没有提及。”
公孙兰点点头,“王爷定然是怕昕娘操心,那我也不提这些了,反正已经过了去!他们也决然逃不了!当初昕娘刚不见那会儿,可真是急死我了,我……生怕……呸呸,说了不提,我还提。”
金香和丹心笑着给公孙兰面前的茶案上放了茶点。她连忙捏过一块茶点放入口中,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一面吃着茶点,她一面想起另一件事情来,也恰能转移一下话题,“对了,昕娘你知道么?沈家的沈五娘回来了,她怎么还有脸回来?且她回来之前,竟想办法见到了我哥哥!不知对我哥哥说了什么混账话,我哥哥回来竟问我,三贤秦家的秦郎君是怎么回事……我,我骂了他几句,也不知他想明白没有。”
金香丹心闻言,惊异的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偷偷向屏风里头望去,难怪听闻公孙娘子来了,她忙着要躲,竟然是发生了这事儿。
金香更是知道那日公孙将军拦下了四娘子的马车,说不定就是提及了此事,也难怪四娘子尴尬至极。
“那个沈五娘,真不是个东西,心思都不是正的!不知究竟对哥哥说了什么,哥哥问起我四娘子的过去,”公孙兰说道,“不过是一点点过去,谁没有个过去,一个大男人,如此斤斤计较,实在和我以前眼中的哥哥不一样。都怪那沈五娘的挑唆,若让我当面见了她,我的拳头可要好好问问她,有她这么当人家妹妹的么?”
沈昕娘好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垂眸安静的听着公孙兰一个人说,半晌,她才轻叹一声,“是我顾虑不周,让四娘受委屈,也让公孙将军心存疑虑了。”
公孙兰闻言住口,瞪眼看向沈昕娘。
“四娘是有些过去,可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四娘也不是秦家人,就像她不是王府里的人一样,她一直都是她自己。但倘若这些过去,让公孙将军觉得有损颜面,如今礼未成,公孙将军大可退婚,我们定无二话。”沈昕娘看着公孙兰,十分认真恳切的说道。
公孙兰一阵错愕,怎么都已经说道退婚的程度上了?她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拒绝,却忽而想到这是哥哥的事情,哥哥的心思,她并不是全懂,哥哥向她询问起四娘过去时候的神情仿佛还历历在目,或许哥哥真的是不想将这亲事继续下去了?
那她若拒绝,硬逼着哥哥将亲事应承下去,无论是对哥哥,还是对沈四娘来说,都是一桩痛苦无比,决然不会幸福的事情。
“这事说起来,也是因为咱们在中间撮合而起,能不能就这么了了,可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昕娘一向坚强我是知道的,四娘子却最是柔柔弱弱,这件事若是不成,不知道会如何打击了四娘子呢……”公孙兰叹息说道。
躲在屏风后头的人,此时却怎的也忍不住,忽而就从屏风后头快步出来,双手紧握,目不转睛的盯着公孙兰,“姐姐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那些过去,确实存在,不是我想要抹去就能抹去的。我并非有意隐瞒公孙将军,只是觉得不值一提,但既然沈五娘已经将事情说出来,那便也没有什么不好,如此对双方也是公平,没有过去经历的种种,四娘也绝非今日的四娘。辱没了公孙将军,还望将军海涵,公孙家若是要退婚,四娘绝无二话!”沈四娘说完,还对公孙兰深深福了一礼。
公孙兰瞪大眼睛错愕看着她,“四娘,你……你……”
沈四娘娘垂着头,面色不好,嘴唇也是紧抿着,好像多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场面一时有些冷凝,这般当面锣对面鼓的,昔日的闺中密友,话说到如此程度,也着实让人尴尬至极。
“或许这就是个错误的开始,既是错,还是早日了断为好。”沈四娘又说道,“不必碍着姐姐和齐王爷的面子,而委屈将军自己,四娘就是四娘,便是事不成,无论是王爷同姐姐,还是四娘,都不会心怀怨对。”
说完,她又冲沈昕娘福了福。
“今日已经探望过姐姐,见姐姐气色尚好,四娘心中亦可以暂安了,姐姐好生照养身体,妹妹改日再来探望姐姐!”说罢,她就向门口退去。
金香丹心,不知所措的看向沈昕娘,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开始高高兴兴的说着话,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场面就变成这个样子。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沈昕娘微微颔首,金香连忙去送沈四娘离开。
公孙兰尴尬的站在那儿,看着门帘子落下,看着沈四娘纤细窈窕的身影被隔绝在帘子外头,好似她们之间的姑嫂缘分就这么被割断了。也许不仅仅是这一份姑嫂之间的缘分,日后闺中密友也不知还有没有可能做?
日后彼此相见,也定会想起过往的纠葛尴尬吧?分明就是怪沈五娘那个小蹄子!若没有沈五娘从中搅合,哥哥和四娘子定能琴瑟和鸣的!
公孙兰捏着拳头冷哼了一声,“改日我定要去沈家府上,去见见那沈五娘,看看她究竟是何妨妖孽,竟在我们两府之间兴风作浪!”
沈昕娘却是抬头认真看着公孙兰道:“适才,我的话,公孙娘子听明白了么?”
公孙兰一愣。
“沈四娘一直到都是她自己,但过往也是过往,不可抹去,公孙将军若是心怀芥蒂,对他们彼此都不好,退婚还是早日提上议程的好。”沈昕娘缓缓说道。
公孙兰脸上一阵尴尬,“昕娘,这……”
“你不必觉得难过,不必抱歉,是我一开始没有考虑清楚而疏忽,叫旁人有空子可钻,”沈昕娘说,“但事已至此,还是要往前看,往前走的。”
公孙兰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我会同哥哥说的。”
说完这话以后,好长一阵子,两人都找不到话说,厅堂里安静至极,连丁点的声响都不曾有,越发叫气氛显得凝滞而尴尬。
公孙兰搓着手心,她本是来看望沈昕娘的,却不想一场探望竟要将哥哥的婚事都给探没了,她和昕娘和四娘的闺中情谊也探的如此尴尬。
“那……那我先回去了。”公孙兰僵硬的起身说道。
沈昕娘起身相送,微微颔首。
公孙兰口中微苦,来的时候她满心欢喜,心里头是甜甜的,总觉得,能将昕娘救回,哥哥多少也有些功劳在里头,不说是能还了昕娘给哥哥治病的恩情了,起码那种亏欠的感觉略少了些,可如今,反倒心头愈发觉得对不起人家来。
公孙兰不知道自己怎么浑浑噩噩回到府上的,回到府上,就四处寻找哥哥,最终在校场找到了哥哥,大冷的天,哥哥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衣,且单衣后背尽湿透了,贴在他坚挺的脊梁上,不断的往外冒着热气。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大冷的天,小心要着凉了!”公孙兰在校场边上大叫道。
公孙陵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理会,手中的长枪仍旧使得虎虎生风。
“哥哥,你来,我有话跟你说!”公孙兰大喊道。
公孙陵仍旧将长枪舞得游龙一般,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公孙兰的声音。校场之上寒风阵阵,公孙陵和他手中长枪好似破开寒风的利箭一般。且看他神态,颇有些不顾一切的架势。
公孙兰在齐王府里,就已经忍着自己的情绪,回到自己家中又看到哥哥这般态度,自是忍无可忍,竟立时飞身上前,纤细敏捷的身影挡在哥哥的长枪前头。
公孙陵立时一惊,反手收枪,气息倒逆,蹬蹬蹬倒退了好几步,枪尾支在地上,才堪堪站稳,“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这么大冷的天,你发什么疯?你才是不要命了!”公孙兰立时吼了回去,气势比他更足,“我有话跟你说!你来!”
公孙陵不欲理会她,公孙兰走了两步见哥哥没有跟上来,停住脚步,忍不住气哼了一声,“你若是不想娶人家,又没人逼着你,你这幅受了气的样子给谁看?”
公孙陵闻言,忽而抬头,瞪眼看她,气咻咻道:“你说什么?”
“我从齐王府回来,见到了昕娘也见到了四娘子,你若想听,就跟我回屋里头说话,你若不想听,就当我没来找过你!”公孙兰说完,也不再看他反应,提步就走。
公孙陵这才将手中长枪往一旁一扔,飞身上前,接过随从递上的衣服,随意的搭在背上,追着公孙兰的脚步而去。
屋里子烧着地龙,十分的暖和,公孙陵索性又将外衣扔在一旁,皱着眉头紧盯着公孙兰,“你想说什么?”
公孙兰看他一眼,“我想说什么?哥哥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那****问我那奇奇怪怪的问题,后来就没有再深究么?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说出来让我知道知道?怎么说我和四娘子也是闺中密友一场,哥哥不说清楚,倒叫我日后都没脸见她了。”
公孙陵皱着眉头,语气不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哥哥的意思还不明显么?不就是嫌弃人家的过往么?我去问了,人也说了,是有过秦家那么一段儿破事儿,也并非故意瞒着你,不过是觉得不值一提,都过去了,你若介意,觉得给你这公孙将军脸上抹了黑,人家绝不纠缠,只等着你上门退亲!”公孙兰掐腰说道,口气神态完全看不出她是公孙家的人,到好似她和沈四娘才是亲姐妹一般。
公孙陵的眉头宛如打成了死结,皱的紧巴巴的,双唇紧抿成一条线,显示了他隐忍的怒气,他并未开口。
“怎么婆婆妈妈的?你怎么想的,给个痛快话?”公孙兰伸手推了推他的肩头。
公孙陵忽而转过视线,认真看着她,“这话,是沈四娘说的?”
公孙兰一愣,“嗯?”
“只等我上门退亲的话,是沈四娘说的?”公孙陵又问道。
公孙兰不由也皱起了眉头,“你不是介意她和秦家的过往么?”
“别扯秦家,我就问你,这话是不是她说的?”公孙陵声音不由拔高了几分。
公孙兰被他吼得十分莫名,“怎么能不扯秦家,你不过去的坎儿不就是秦家么?人家已经承认了,是跟秦家有那么点儿过往,你还被孙家退过亲呢,人家不也没计较……”
公孙兰低着头,低声的嘀咕道。
公孙陵却是愤然的猛拍了一下面前案几。猛的一声响,将公孙兰吓得险些跳起来,她瞪眼看向哥哥,不明白他究竟是发什么邪火。
莫非是人家不纠缠,同意退婚,也让他觉得不爽?这未免也太难伺候了点吧?
“哥哥……”
“我知道了。”公孙陵不耐烦的应了一声,提着自己的外衣就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身上都汗湿了,冷风一吹,必然要受寒,你且换了衣服再说啊?”公孙兰追在他身后啰嗦道。
公孙陵却只是伸手微微一摆,头也不回的就出了院门。
他提着一坛子酒,飞身上马,将身后跟着的随从都撵了回去,只身一人骑着马向府外狂奔而去。他御马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上,天冷,街上行人不多,挑担的贩夫走卒都裹紧了大衣,缩着脖子,连叫卖都懒得叫。
他好似随着马儿的脚步,漫无目的的走,可不知怎的,那马像是自己认识路一般,竟晃晃荡荡的走到了齐王府近处,待他反应过来之时,连忙拽着缰绳,让马调头。
他脑中冒出的是那日在府上,他没打招呼就闯进妹妹待客的小花厅,第一次见到沈四娘的情形。
不过匆匆一面,竟好似每一个细节都刻进了脑海深处,经久不忘。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垂眸自嘲般哼了一声。
她如今已经不再齐王府上了,自己来这儿做什么?
不知是那马能感知他的心情,还是他有意无意的提拉缰绳,让马走了他心中所想的路,马蹄踢踢踏踏的,竟朝着沈家的方向而去。
公孙陵坐在马背上,在沈家外头溜溜达达转了两圈,可沈家门口,除了几个家仆进出几次,再无人出来。
哪里会有那么巧?想遇上就能遇上她?
公孙陵忍不住嘲笑自己,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他,他不过随口问了问秦家的事,人家张口就让他退婚,还说了两次!他徒然在此不甘心什么?
“驾——”公孙陵猛抽了一下马背,马儿嘶叫一声,扬蹄狂奔。朝城南一路疾驰。
公孙陵猛拽缰绳,长叹一声,在一人身边骤然停下之时,将身边那人吓了一跳。
“嘿,公孙将军!可是把贫道吓了一跳,您怎么在这儿?”黄帅印笑嘻嘻的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公孙陵。
公孙陵拉长着脸,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好酒,来尝尝?”
黄帅印上下打量他一眼,嘿嘿一乐,“专程到城南来请我喝酒?”
公孙陵哼了一声,“来不来?”
黄帅印点头,“有好酒,自然来!”
公孙陵不再废话,打马而去。
黄帅印在他身后,提气飞身追上,“你跑慢点儿,跑慢点儿!南市有个食肆,饭菜做得不错,南市上有行人,别将马骑得那么快……”
“啰嗦。”公孙陵咕哝了一句,但还是将马速减缓了下来。两人在南市寻了食肆坐下,下酒菜还没上,公孙陵便将酒坛子打开,给两人各倒了一碗酒。
浓浓的酒香和着甜腻腻的果香弥漫开来。两人原本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之中,但这酒香四溢,食肆里的食客们便都寻香望了过来。
黄帅印接触到众人打探的视线,吸了吸鼻子,忍不住低声道:“早知是这般好酒,该换个大气些的食肆,要个雅间的!”
公孙陵摇了摇头,端起面前酒碗,一口就灌了下去,“要什么雅间,喝酒,就要在人多的地方,洒脱,热闹!”
黄帅印皱眉看他,却见他立时又给自己倒上一碗,也不招呼黄帅印,自己仰面又将酒灌下去。
菜还没上,他已经一连灌了三碗酒了。周遭食客都是一脸暴殄天物的表情看着两人,这般酒香四溢的美酒,应当小口小口的细品才不浪费吧?哪有他这般喝法的!啧啧叹息之声,四下窃窃响起。
在众人关注之中,黄帅印一脸的不自在,“将军,你有心事?”
“咱们私下里一起喝酒,我不是将军,你也不是黄道长,黄兄弟!来来,废话少说,你也尝尝这酒,原本我不舍得,这是我珍藏的最后一坛,喝了这一坛,便再也没有了!再也……没了!”公孙陵说完,脸上有些愣愣的出神,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很快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抬手又给黄帅印倒了一碗酒。
“究竟是怎么了?”下酒菜上了,黄帅印一面给夹着菜,一面小声问道。
公孙陵摇了摇头,“莫问,喝酒,什么都莫问!”
黄帅印不禁担忧的点了点头,仰面灌下一碗酒,酒香绵长,甘甜又微微带着些辛辣,在喉间回味无穷,这酒好似人生,叫人一时间,不由感慨良多,他半晌都没有说话,待从酒香中回过神来,见公孙陵又在朝自己酒碗中添酒,抬手将酒坛子夺了过来。
“这酒,不是这么喝的!”黄帅印瞪眼说道,“这般好酒,如此牛饮,实在浪费,你若想要饮酒,我陪你就是!小二,打一壶酒!”
说完,他将那只剩下小半坛子的酒又给封了起来,摇头啧啧,感慨浪费。
公孙陵的目光落在那酒坛子上头,酒坛子上仿佛映出了他同那纤细娇柔的女子,一次次见面的情形,映出她那含羞带怯,又妩媚非凡的面孔。他晃了晃脑袋,酒坛子上只映出他颓唐微红的脸颊。
他长叹一声别过脸去,“是浪费,可留着又能怎样?”
黄帅印将酒坛子在自己身边放好,将小二打来的酒给公孙陵倒了一大碗,呵呵一笑,“公孙兄也会有烦心之事啊?不如说来我听听,我道行不到家,没有师父那般厉害,但替人解字算命还是有点本事的!”
公孙陵苦笑两声,端着酒碗,也不拘什么酒,仍旧是咕咕咚咚就下了肚,放下酒碗,他摇了摇头,“不是那个味儿!解不解的,我自己能看不明白么?”
黄帅印皱着眉头,在想他究竟说的是酒,还是他的心事?
公孙陵也不理会他,更不管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般一碗接一碗的猛喝。
不多时的功夫,两人身边已经堆了不少的酒坛子了。
“公孙兄真是海量。”就连黄帅印脸上都是一片酡红,“你想把自己灌醉了好把什么事情抛在脑后?”
公孙陵摇着头,“若是能抛得开的,还叫烦恼么?”
黄帅印呵呵的笑,“庸人才自扰,像公孙兄这般人物,遇着解不开的问题之时,不是应当一往无前的寻找办法的么?怎么就在这里借酒浇愁起来?这是那无用庸人才会做的事儿呢!”
公孙陵连连摇头,“我就是无用庸人。”
黄帅印瞪了瞪眼,忽而哈哈大笑起来,“这话你敢让别人听见?明日圣上就撤了你的职!”
公孙陵打了个酒嗝,“那我真是一无是处了,原本就混在男人堆里,不明白这小女子的心思,如今连军营都混不下去,看来我只能喝酒了。”
他端着碗又要灌酒,黄帅印却忽而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怎么个意思?你这般灌酒,是因为一个小女子?”
公孙陵一把甩开他的手,“你一个修道之人,说了你也不懂,去去!”
“我怎么就不懂了?修道,乃是修天地万物自然之道,这男女之事难道超脱自然之外了么?你说来,我为你解解惑,或许就帮你了解了那小女子的心思呢?”黄帅印乐呵呵的问道。
公孙陵并不理会他,只兀自灌酒。
“别光顾着喝,你说说,说说?”黄帅印夺过他的酒碗。
公孙陵不由抬手按了按额角,“我心中有她,想要对她好,想要娶她,可因为一点旧事,我不过问问,只是想让这点过去莫要成了旁人中伤她的污点,我问问有错么?可她就一再的提及让我退婚,退婚!我并非看不开过去,并非揪着一点就是不能释怀,我从旁人口中听闻,虽然心中是有些不痛快,可并不是不肯听她的解释啊?一再提及退婚,她心中只怕是没有我!一点分量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