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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上下一片喜气,可此时龙武军将军营帐里气氛却十分的诡异。
偌大的营帐中,没有一点声响,像是营帐之中寂静无人一般,可营帐之中,分明立着十几个将领,并一行形色狼狈之人。
“多日不见,众位还好?”坐在轮椅上的虞泰缓缓张口,嘴目光僵硬,但话音响亮,声音浑厚,倒是同他好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营帐中的将领又僵了片刻,纷纷拱手,“承蒙将军惦记,我等很好,听闻将军病倒,我等焦心不已,不曾想……还能见到将军。”
“你们还称我一声将军,我受之有愧呀!”虞泰蠕动着嘴唇,嘴虽然张开不大,可声音却十分洪亮清晰。
众位将领闻言,纷纷拱手,“不管外头怎么说,我等都是认定了将军的!”
“不管外头怎么说?”虞泰发出呵呵的笑声,“我听闻,我府上已经被查抄了,我的家人都被下了大牢,我的族人,也在押解京城的路上……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你们还认为我是你们的将军么?”
“此事必定是有误会的,将军,您随先皇征战沙场之时,如今的齐王还不知道在哪儿玩儿呢!可自从他回来以后,就想方设法的打击将军!”忽有一位将领,义愤填膺的说道,“我等不能服气,也并不相信他所说,只是一直不知将军下落,我等想要效力,苦于无门啊!”
虞泰长叹一声,他似乎想要配合着话音来点点头,可惜脖子僵硬,并不能动,他只蠕动着嘴唇说道:“众位将领都是耳聪目明之人。齐王当年被送出京城,送往封地,就是其母怀有夺嫡之心!先皇帝年迈之时,心软,思念弟弟,才将他千里迢迢的召回。岂料他不仅不知感念先帝仁义之心,却仍旧贼心不死,知道我忠心辅佐幼帝,便一直想要排挤我!好独揽大权!我岂能让他如意?岂料他手段如此阴狠,我这病,就是拜他同他那会妖术的王妃所赐!”
虞泰面孔僵硬,却义正言辞,说的众位将领不禁纷纷摇头了叹息。
“先帝临终,将幼帝同朝堂托付于我,我便是死,也不甘心看着齐王独揽大权,欺负圣上年幼,架空当今圣上!那我岂不是有负先帝所托?我死了也无颜面见先帝呀!”虞泰声音洪亮,且满是痛楚的感慨道,若是此时在配上几滴痛惜的泪水,则效果更好了。不过他面上僵硬,并没有什么表情,“我如今虽然已经是废人一个,但庆幸众位将领还能认我这个人,倘若众位将领还愿听我调遣,我便是赔上这剩下的半条残命,也定要救当今圣上于危难之中,决不让齐王那小人得逞!”
众位将领闻言,十分感动,纷纷拱手表态,“我等愿终生追随将军!”
虞泰想要点头以示肯定,奈何脖子僵硬动不了,唯有轻叹一声,“好好好,我定不负众位将领所望,定瓦解齐王对圣上控制,救出圣上!”
见他僵硬的脸上似有疲惫之色,众位将领,纵然有许多话想说,但还是拱手纷纷退了出去,并将主将营帐留给了虞泰,并他所带的一众人。
待将领们都躬身退出,虞泰身边众人才长长松了一口气,管家叹道:“妈呀,真怕看出点儿什么来!”
“能看出什么?”站在虞泰轮椅后头的张铭之冷笑一声,“管家也太信不过贫道了吧?贫道跟随将军多年,模仿将军的声音,焉能出错?”
“张道长……竟还有此……绝技!”坐在轮椅上的虞泰也不禁感慨,“莫说他们……连我,都有些……紧张……”
虞泰的话音十分微弱,同刚才中气十足说话的,分明就是两个人。他的目光也落在张铭之的肚子上,“这腹语,人人……都能学么?”
张铭之打量虞泰眼神,谦逊笑了笑,“是人人都能学,不过也需几分天赋,更需勤学苦练,我幼时家中请了会口技的先生,也会腹语,我便是从小学从小练的。一般人就算能唇不动而发声,也不会有如此效果。”
虞泰闭了闭眼,没有追问下去。一番奔波逃命,适才又精神高度集中的应付一众将领,生怕露出些许破绽来,精神已经耗费殆尽,此时他只想好好的躺一躺,睡上一觉,从行宫,到骊山奔命,再到回到龙武军大营……这一段日子过的,简直比几十年都累。
次日他睡醒之时,大营外头已经只剩下守卫兵力,其余全都去练兵场操练去了,虽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可龙武军的操练却不曾有一日的懈怠。
张铭之将特地为虞泰做的小锅饭,呈上来,粥煮的糯软,易于吞咽。虞泰看见那小瓷碗,和小瓷碗里头精致的粥时,神情有片刻的愣怔,好似回到了以前,他虽病倒,但还住在国舅府上的时候,虽然并未时隔太久,可以一切都不同了,如今连国舅府都没有了,国舅府的大门外,定然贴着醒目的封条,他的家中,定然已经被翻得底朝天了,不过短短不足一月的光景,却仿佛隔了一辈子那么长。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像说什么,口中的汤却顺着他的嘴角滴落。
张铭之眼疾手快,立时拿帕子接住,擦干净,以免尴尬。
虞泰深深看了张铭之一眼,“幸而有……张道长!”
张铭之轻笑了笑,“所谓患难见真情,贫道对国舅爷忠心耿耿,便是一时有误解,贫道相信国舅爷定是有看清楚贫道真心的一日,果然就让贫道等来这一日了。”
虞泰嗯了一声,垂眸吞咽着糯软的粥。
“国舅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听闻神策军还没有从骊山撤回,他们是还没有死心呢,且晋阳虞家被押解入京的族人,怕是用不了多久也就到京城了吧?”张铭之低声问道。
虞泰没说话。
张铭之打量他神色,低声道:“贫道倒是有些想法……”
说完,他就看着虞泰的神色,抿了口。
虞泰又费力的咽了两口汤,才抬起僵直的视线盯着他,“你我已不是外人,我便是信不过谁……也信的过张道长……道长有话……尽管说。”
“齐王同公孙将军,不寻到国舅爷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了,且国舅爷落得如今这地步,又岂能饶的过他们?不若趁着此时,他们没有防备之时,先派龙武军,将齐王和公孙将军抓来,只要拿下他们,神策军失了将军,小皇帝不足为惧,谢将军优柔寡断,便没有人能阻挡国舅爷了!”张铭之低声说道。
虞泰闻言,没有作声。
“国舅爷有何顾虑?”张铭之缓缓问。
“龙武军……虽精锐之师……不过才八万众,不敌神策军……姓谢的是个滑头……一直同我,同齐王都不亲近……但保不准他什么时候会跳出来咬人一口……没有万全的把握……”虞泰闭目,没有说下去。
“国舅爷是领兵作战的将军,应当比贫道更加明白,很多时候,时机是不可延误的!远比人多人少更为重要!”张铭之有些急。
虞泰却是轻哼了一声,“去,将那药酒拿来……”
张铭之皱眉,起身从管家那里取了药酒来,喂虞泰喝下。
这药酒似乎有用,又似乎没有,有用乃是,喝了药酒会让他觉得浑身舒畅,从里到外似乎都十分的愉悦,可他不能动的地方仍旧不能动,连话都仍旧说不利索,病更像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国舅爷来到龙武军中,不是为了对抗齐王公孙将军,难道只是来躲避的么?这里岂能是长久之计?”张铭之仍旧不死心的劝说着。
“去将吕左将请来,我有话对他讲。”虞泰艰难说道。
张铭之站着没动,“是将军对他讲?还是让贫道‘替’将军对他讲?”
倚在床榻上的虞泰闻言一怔,他如今真真是废人一个,连同人好好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一切都需借助身边这些人。是了,他自然是不能多耽搁,他必须尽快医治好自己,一日两日,摄于自己昔日余威,这些人还能忠于自己,时日长了,他却一直不好的话?身边还能有人忠心不变么?
“自然是要劳烦张道长。”虞泰心头十分不悦,但僵硬的脸上并不显。
“那还请将军将要说的话,先告诉贫道吧。”张铭之拱手。
如今虞泰做什么都离不开他,甚至连说什么,怎么说都得同他商量。不知怎的,张铭之竟有些喜欢如今这样子,喜欢虞泰如今这病的几乎同个废人一般的样子了。
龙武军吕左将被寻了来,十分恭敬的朝虞泰拱手。
“麻烦吕左将,我那弟弟虞淼,为了救我脱身,如今还被困在骊山之中,未免他被神策军找到,被齐王陷害,请吕将派人将他寻回!”虞泰朗声说道,声音十分客气。
吕左将闻言,连忙躬身应下,“西北大将军也被困在骊山了?眼看如今就要落雪了,西北大将军倘若不能及时出来,只怕大雪封山后,性命危矣!”
虞泰长叹一声,“若非为了救我,他何至于此……”
“都是被那居心叵测的齐王爷所害!公孙将军乃是先帝爷留下,为扶持圣上的,真没想到,竟然会同齐王勾结一气!实在愧对先帝,唯有国舅爷,才是一片赤胆忠心!”吕左将铿锵说道。
虞泰叹了一声,“一切都拜托吕将军了!”
“国舅爷放心,末将必定想尽办法,寻到虞将军带回!”吕左将拱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