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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风雨欲来猛沉舟
沈放身子僵了僵,这霍鸣的老爸是财会二室的主任霍东阳,前世爸爸和姚齐理相继出事之后,这个霍东阳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最大受益者,几乎连跳三级当上了厂长,所以沈放始终暗中提防着霍东阳,现在突然听到霍鸣来了这么一句貌似是挽回面子的气话,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整个人如同一头冷静的野兽随时准备扑上去将猎物撕碎。
霍鸣发现沈放微微蹲着身子瞪着自己,吓得连滚带爬起身就跑,因为脚上穿着溜冰鞋,他几乎是一路摔跤狼狈不堪地摔出了众人的视野。
沈放并没有阻止他和其它人的离去,只是偏过头来看着徐谦,沉声问道:“徐哥最近一直跟着他?”
“那个,我也是被我爸唠叨得没法,应应场面罢了。”徐谦尴尬地答道。
“那小子嘴巴把不住风,平常有没有在你面前吹嘘过什么?”见徐谦纳闷地眨眨眼睛,沈放又补充道,“比如最近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再比如说他老爸很快就要飞黄腾达……”
徐谦摇摇头,犹豫着道:“这些没听他提起过,倒是昨天他让我帮忙寄过些东西。”
“什么东西?”沈放急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寄给什么报社之类的,对了,好像还有一份是寄给纪委的,我摸了摸好像是书,但又太薄……”徐谦说到这发现沈放脸色突然变了,变得惨白惨白几乎透明,眼神更是凶戾得吓人。
终于要开始了吗?
沈放努力克制内心的激动,深吸口气捏紧了拳头,望着徐谦沉声说道,“徐哥,我要你帮我做件事!这件事如果做得好,那从今往后黄州商界,必将有你一席之地。”
像徐谦这种纯靠跟人拉关系来走货的倒爷,自然时刻留意各种各样的传闻,而关于沈放,自从那次霍鸣被修理之后,他就特别关注这个好哥们的弟弟,最近听说沈放居然是收购了东方红机械厂那家上海公司的后台老板,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莫名的欣喜,他隐约感觉自己的机会到了,只是苦于沈霖不在,他不敢冒然上门去套交情。
“放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能办到的一定不遗余力,办不到的就是豁出这条小命,也要给你整出点效果来。”徐谦拍着胸脯,那有些猥琐的三角眼精光四射,显然他是真的认为自己的机遇来了。
交待完徐谦要做的事情后,眉头仍旧紧锁着的沈放很抱歉地看着邱清荷,拉着她的手低声说:“清荷,晚上不能陪你了——”
“嗯……”邱清荷乖巧地点点头,带着几分担忧和不放心地轻轻地抱了抱沈放,捧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腻声地说着,“以后不许你再那样打人了,万一不小心伤着自己怎么办?”
“像霍鸣这种贱骨头,打了他是爸妈的错,不打他就是我的错了……我送你到门口打车吧,今晚我就不过去了,你跟老关他们说一声。”
“不用了,我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就这几步路还能丢了么?”邱清荷笑起来真是好看,赏心悦目不说,还有种让人心情平静的特殊效果,她双手绞在身后踱了几步又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沈放,脸颊飘起两朵红云,“明天我自个去衙前口挑房子,好不好?”
那天因为邱清荷弟弟不善的眼神,沈放曾提过要带她去衙前口找个新的住处,现在机械厂的收购已经完成,反而是邱清荷自己还惦记着这件事,不由激动地跑过去,也不管邱清荷的挣扎,用力搂着她的腰,低下头强行亲吻着她的嘴唇。
一阵热吻过后,邱清荷什么话都没说,一离开沈放的束缚,转身晃着两条胳膊就跑了,那慌张模样仿佛刚才有成百上千人围观似的。
在原地抽了几根烟,直到厂区的大钟楼敲响整整九下,沈放才带着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往家走。
家里爸爸刚刚送妈妈去上夜班回来,在客厅正看报纸脱着皮鞋,见到沈放回来,咧嘴笑着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天晚上没什么事?”
沈放笑笑没有搭腔,等爸爸换好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这才轻声说道:“爸,有件很棘手的事情我想跟你说。”
爸爸正要点烟,见沈放表情严肃地坐在那,稍作思量便放下打火机,连同嘴上的香烟一同塞回烟盒,正襟问道:“是不是上海公司那边资金一时周转不过来?还需要多少?如果数额不是太大,我能给你想办法!”
这就是剪不断的父子情,哪怕再危险的事情,父亲也会毫不犹豫地为自己去做。
沈放感动得摇摇头,尽量装出一副自信满满地样子,“公司那边什么一切都很顺利,根本不缺钱,我还在想乘着爸爸你在家闲着没事,咱们到市中心去淘几套新房呢。”
“你这孩子,这儿不是住得好好的吗?搬到市中心你妈上班也不方便……”
“买车呀,再给妈配个专职的女司机,这样去上班,那多拉风啊,估计那些平常在妈妈面前很牛气的家伙鼻子都得气歪了。”
“你妈鼻子得先被你气歪了不可。她在饮料厂上班一个月财多少钱,你还给她买车配司机,你妈非骂你败家不可。”
沈放咯咯直笑,“那干脆让老妈辞职算了,在家专门负责数钱,那天太阳大,就把家里的钞票拿出来晒晒。”
爸爸爽朗地笑了起来,显然很欣赏沈放的这个主意,他用手拢了拢沈放的头发,问道:“放子,这几天外面一直有在传,说你是上海公司的后台老板……”
“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们,毕竟我年纪太小,要是让人知道公司的老板是个才上高一的愣头青,恐怕收购机械厂就不会像现在这般顺利。”
爸爸溺爱地看着沈放,欣慰地点点头,“放子,你算是给你老爸长脸了,不知不觉就折腾出这么大的阵仗,难怪吴区长的秘书昨天主动到家里来做思想工作,希望我能早点跟你姚叔冰释前嫌,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我要跟你说的正是这件事……”这么大的赌注,沈放自己也有些战战兢兢,不无忐忑地说道,“爸,你主动辞去副厂长的职位吧。”
爸爸闻言呆了足有半分钟,对自己这个儿子说的话他已经形成了仔细思量的习惯,“还是因为前段时间那些谣言的事情吗,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无风不起浪,空穴哪来风……爸,我们沈、姚两家的政治前途是一飞冲天,还是跌入谷底,就要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见分晓了!”沈放坚定地直起了腰杆,“爸,你不仅要造成用辞职来逼宫的假象,而且还要姚叔叔配合接受你的辞职,一句话,必须让所有人都认为你和姚叔叔已经彻底决裂,并因此而怀恨在心!”
林贵和为什么会在省里有人照应的情况下,因为情妇风波而垮台,对沈放来说始终是个谜,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省里那位突然放弃了林贵和。同样,只要那人仍旧愿意在暗中给予支持,那林贵和就绝对没人能动得了,起码不会因为在外面有女人这样的作风问题,而被踢出市委到政协去养老——这,正是沈放敢于放手一搏的关键所在!
黄州的十月,秋老虎仿佛五十不举的男人把伟哥当豆子吃一般显得无比威猛,气喘吁吁不停喷射着灼人热浪的同时,还间歇性地挥汗如雨,一天之内持续不到两三分钟的太阳雨就下了五六次,将那些不得不在外面讨活计的人们操得死去活来,身上是又热又湿又脏,好像在热乎乎的泥浆中打过滚一样。
这样的鬼天气,不是迫不得已什么人都不愿在外面待着,可东钢行政大楼西侧一处没有雨棚的宣传栏后面,几个男人顶着洗脚水般泼下来的阵雨定在那纹丝不动,甚至一个个还紧张兴奋得嘴角都在抽搐,眼巴巴望着大楼的出口方向。
“来了,来了……”随着一个臃肿肥胖的身影出现在拐角,一个矮小干瘦的青年激动地叫起来,他手里正在擦拭的眼镜镜片也因为太过用力,啪得一声碎成了几片,可他似乎并不在意,径直迎上那个跑起来从头到脚套着波浪形避孕套的胖子,很是焦急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姚厂长究竟点头没有?”
胖子想是一口气从楼上跑下来的,满是油褶子的脸庞胀得通红,他撑着膝盖弯腰不停地喘气,翻来覆去就四个字,“吵起来了,吵起来了……”
“吵架那是肯定的,别急,别急,喘口气歇歇再说……”说话的人正是财会二室的霍东阳,他慢步过去轻轻拍着胖子的背,尽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在下属面前仍旧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也不想想要是真能淡定,还用得着偷摸跑到外面来淋雨遭罪吗。
其它几个人也全都走了过来,胖子应该平常很少受到如此严肃的围观,呼吸是平稳了,说话却变得结巴起来,好半天才总算把话说清楚,“姚厂长拍桌子了,沈筠好像也摔了茶杯,两人在办公室里头跟泼妇骂街没什么两样,就差没动手打架了。”
“然后呢?”霍东阳皱着眉头,很不爽利地沉声问。
“然后,然后……”胖子尴尬地抓抓后脑勺的两层赘肉,讪笑着说,“然后沈筠就气冲冲地出来摔门走了呀,我还差点被他给撞个正着——真是好险!”
霍东阳狠狠抽这胖子的心都有,可他却背过身去,不让别人看见自己无比纠结恼怒的表情,只一字一句地问道:“那姚厂长究竟同意了沈筠的辞呈没有?”
发现所有人都瞪着自己,胖子急忙答道:“同意了,肯定同意了!”
“应该是同意了——”胖子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刚刚还斩钉截铁的口吻瞬间变得犹豫,“应该不会不同意吧……没道理不同意呀……我觉得八成是同意了……你们说,是不是?”
看一场好戏、占很大便宜的好心情全都被这胖子给糟蹋了,霍东阳一声不吭地迈步就走,等到其他人都跟上来,才气定神闲地说了句,“同志们,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大家都要淡定,这次沈筠犯傻主动辞职,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家都有望上一个台阶,但是不要忘了,咱们要淡定!”
大雨裹着尘土将他们一行人蹂躏得跟要饭的似的,就算这般狼狈的淡定也只持续了几秒钟,一声仿佛在耳边炸响的突兀惊雷,踢着他们的屁股,将他们撵得连蹦带跳地落荒而逃。
冲进行政大楼的一刹那,霍东阳并没有随他人一哄而散,而是停下步来背着双手,返身望着外面转瞬晴朗的天空,两眼老骥伏枥终得所愿般精光四射,他在心里不断地冷笑,“姚齐理呀姚齐理,你为了拉拢沈筠特意设的这个分管财务的副厂长一职,现在看来是为我做了嫁衣,沈筠这一辞职,那个位子便是我囊中之物了……”
沈筠主动辞职一事,几乎在第一时间传遍了东钢的每个角落,人们以极度疯狂的八卦精神猜测这背后的种种隐情,而在随后的几天里,那股因为重大安全事故而蛰伏起来的暗流开始蠢蠢欲动,他们不断出现在各种场合推波助澜抨击沈筠的忘恩负义,他们一次又一次敲开姚齐理办公室的门,堂而皇之地用各种各样滑稽荒诞的理由催促姚齐理尽早下决定——接受沈筠的辞呈,让更有能力和魄力的那个人来接替他的职务!
姚齐理点头了,他不能假装那些跃跃欲试的家伙都是在自己面前放屁,更不能无视厂里因此而陷入混乱的生产,他不得不点头,尽管这是预先计划好的,但看着那一张张小人得志眉飞色舞的脸,他心里还是窝着一把无名火,恨不得一口气将他们全都撸了。
在紧急召开的职工代表大会上,表情沉重的姚齐理宣布了同意沈筠辞去副厂长职务的请求,而那些急不可耐想要重新跳到台面上来的家伙,厚颜无耻地当即提出,为了稳定职工的情绪,从厂里的大局出发,必须尽快确定副厂长的人选,这样才能保证厂里的日常事务回到正轨上来。
看着这些以往躲着都敢跟自己照面的家伙,一个个在那神采飞扬地慷慨发言,姚齐理握着话筒的手青筋都爆了出来,可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想要再回头已经不可能,他只希望,沈放让他和沈筠做的这件事情真的有足够的理由,否则那可真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坐在主席台上的霍东阳表情肃穆,他甚至还主动站出来为沈筠说了几句好话,当姚齐理不耐地偏过头来看向他时,他居然满脸无奈地苦笑着说了句“姚厂长,我看他们说得也不无道理,正好职工代表都在,要不就先选个人来顶上再说,毕竟厂里的工作一天都拖不得啊。”
这是什么?这是抢了你的老婆,还说你老婆是破鞋、弄起来很没意思的龌龊恶心男!
姚齐理吐他一脸唾沫的心都有,可他还是将唾沫吐在了地上,然后咬牙切齿地宣布,当即开始投票选举新的分管财务的副厂长。
人群一边是沸腾一边是冰山,中间则是死气沉沉的土壤。
沸腾的一小撮鼓噪着大叫霍东阳的名字,死气沉沉的拿着选票双眼无神——冰山却在迅速的消融,他们骂骂咧咧地将投票撕碎撒上半空,然后一路踢着拍着椅子靠背如退潮的海浪般汹涌而去。
霍东阳脸色黑得犹如无数人踩过的煤渣,但他这些天摸黑串门钞票大把大把往外掏的功夫并没有白费,当所有弃权的代表离去之后,大堂内堪堪还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留了下来,毕竟一心只管自己碗里有没有饭吃的职工代表不在少数,他们写下霍东阳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但肯定不是东钢的未来。
在沈筠以全票当选为第一任财务副厂长后的第五十八天,他以被人私底下笑骂做傻x的代价,戏剧性地退出了东钢好不容易才走上正轨的管理舞台,取而代之的霍东阳则以三分之一弃权三分之二的票数闹剧性地跃出了海面,开始他或许会非常短暂非常可悲的政治攀爬生涯。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等到正在看新闻联播的沈放反映过来,晾晒在院子里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手忙脚乱收好抱进卫生间塞进刚买不久的滚筒洗衣机,还没来得及提着水桶往里倒水,外面就传来突兀而急促的敲门声。
放下手里的水桶,顺手拿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想着姚玉应该是去看望她病重的外公了,不会跟往常一样偷偷摸摸跑来找自己,这时候却是什么人在如此惶急暴躁地敲门。
打开房门,还没顾得上去看来人是谁,恰好一道利刃般的闪电亮起龟裂了远处的夜空,继而一声惊雷猝然在头顶上方轰然而响,隆隆着朝远处翻滚而去,沈放下意识抓紧了房门,心头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待到回过神来,那已成落汤鸡的来客带着几分诡异地冲自己笑了笑。
“黄秘书?”沈放的表情比刚才还要惊诧不少,他一直在等人来,却没想等到的竟然会是林贵和的秘书黄汪炳。
“只来过这儿一次,刚才敲了好几家门才总算问到你家在什么地方……”黄汪炳万淡淡微笑着,厚厚镜片后那双混浊的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沈放,“怎么,不请我这个不速之客进去坐坐?”
“呀,我是被刚才打雷闪电给吓懵了,呵呵。”镇定下来的沈放打趣着赶紧将黄汪炳让进屋。
接过沈放递上来的毛巾随意擦了擦头上的水滴,黄汪炳拖了个小木板凳坐了下来,竟是没来由地先叹了口气,低头拧着毛巾很是难过地沉声问道:“沈放,你爸不在家?”
“送我妈上夜班去了。”沈放掏出烟来递过去,“黄秘书突然造访不知道有什么急事?估计我爸一会就能回来了,你在这坐着等等……要不到里头看看新闻?”
王克文深吸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放看了半晌,直到沈放奇怪地“嗯”了一声,他才咧嘴笑道:“你爸不在正好,来的路上我还有些犯难呢,其实这次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找我?”沈放毫不在意地吸了吸鼻子,挪到沙发上坐了下来,盘着腿抹着下巴上刚露芽的嫩须,“黄秘书专程来找我,那肯定跟我爸爸辞职的事情没相干咯?”
“也不能说完全没相干吧……林市长遇到了点小小的麻烦,虽然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但我这当秘书的,眼瞅着还是心里发急,所以就瞒着林市长偷偷跑了来,主要还是想当面问你几句话……”黄汪炳表情漠然地说着,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也几乎没等沈放的回答,自顾自又接着说道,“没事的时候林市长经常夸起你,说你这娃儿脑瓜子聪明,好好培养将来肯定能成大器,就是太喜欢兵行险着,一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走极端的偏门。”
“这应该也算是在夸我吧?”明明心里非常紧张,沈放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副没正经的模样。
“你认为是,那便是了……”黄汪炳慢慢抬起头来,眼神锐利地盯着沈放,“你是什么时候撞见林市长和那人在一起的?”
又是一声炸雷,房里的灯泡不停地闪烁,里间电视机发出沙沙的噪声,过了好一阵才恢复正常。
夹着香烟的手指顿在半空足有十秒钟,眨了一下眼睛的沈放用力嘬了一口烟,犹豫了好半天才下定决心般答道:“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黄汪炳出乎意料地愣了愣,仅仅是一刹那的功夫便恢复常态,沉声问道:“为什么要拍那些照片?”
“照片?什么照片?”沈放自认为演戏还是火候不够,所以假装抽烟用手掌遮住自己的表情。
“你说不知道,那就当你不知道吧……这样说的话,那寄照片的人也不是你咯?”
“黄秘书,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沈放无奈地摊开双手,猛地又“呀”的叫了一声,故意颤抖着嗓音一脸惶恐地说,“黄秘书,不会,不会是有人把林市长的事情给,给捅出去了吧——”
黄汪炳足足盯着沈放看了足有一分半钟,然后用力将还有小半截的香烟在脚底下碾成碎屑,语气严厉地警告道:“东西不能乱吃,话更不可乱说,也就林市长当你是晚辈不跟你计较,但也请你适可而止,不要过分纠缠!”
沈放沉默着没有说话,只耷拉着脑袋紧皱着眉头,看上去正在费力地思考着什么。
“你爸跟姚齐理究竟是因为什么产生矛盾,又是因为什么从副厂长的位子上下来,这些林市长根本就没精力去关注……”黄汪炳慢腾腾站起身来,“但你要是妄想用险,胁迫林市长将你爸重新扶上来,那我只能说你还非常得幼稚!”
不得不佩服黄汪炳的演技,若非心里一早就已经对黄汪炳的背叛确认无疑,沈放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他了,这样的演技应该都可以拿奥斯卡男主奖了!
将拧成了麻花的毛巾放在茶几上,黄汪炳转身慢步走到门口,侧头冷漠地望着窗户外面的瓢泼大雨,良久才回过头来瞟了一眼仍旧坐在沙发上没动过的沈放,一字一句道:“适可而止,人要知畏!”
一切都如沈放预料的那样,在厂里散播那些半真半假的谣言,说林贵和有把柄捏在自己手里,所以爸爸才能当上副厂长,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让爸爸给黄汪炳这个叛徒当替死鬼,在林贵和真正垮台之前,谁都不愿、也不敢赤裸裸站在他面前,一个副市长被逼进绝境中的濒死反扑,完全能够让背叛者万劫不复。
可恨的是,自己当初拍脑门子想出来化解谣言的方法,弄巧成拙反倒陷爸爸和自己于死路……姚齐理是林贵和的亲信,跟姚齐理产生矛盾,就等于公开与林贵和叫板,沈放从霍鸣口中那负气的一句话中发现这点的时候,已经木已成舟、溃堤在即,想要挽回已经如何都来不及了。
既然这个黑锅注定要背,那就干脆扎扎实实地把它给背过来!要赌那就赌一铺大的,将来是孬是好,不拼一下谁都不知道!
但沈放还是低估了黄汪炳,低估了这个几十年来始终站在林贵和背后岿然不动的老江湖,今夜他的突然来访,绝不是单纯的为了演一出戏给自己看,他是来抽掉爸爸脖子后面那块斩首牌的,他是为了让林贵和对那虚假的事实坚信不疑,“如果我是黄汪炳,那接下来的几天,林贵和跟他情妇出双入对的照片,肯定会出现在各大报刊的头版头条……好一个黄汪炳!好一条请君入瓮的毒计!这下我可真麻烦了,在这种情况下,我要怎么做才能取信于林贵和啊!”